法国香粉之谜
「为什么说是受到了打扰?」警官问道。
「你见过哪位女人涂口红不抹匀就收手的?全套工序根本就没完成。肯定是被打扰了,所以口红才没有抹开。而且,我敢打赌,打扰的程度还不轻;只有前所未见的奇怪现象才能阻止一位女人抹匀唇上的口红。」
「谋杀!」警官喊道,眼中闪动着奇异的光。
埃勒里微微一笑。「有可能——不过,你领会我的言外之意了吗?如果是谋杀或谋杀前一刻发生的事打断了她的动作,而这支口红又不在这橱窗里——」
「当然!当然!」老先生喊道,但接着又恢复了冷寂。「不过,凶手很可能出于自己的目的,拿走了口红。」
「但从另一方面看,」埃勒里回击道。「如果凶手没拿,那么,它应该仍在这楼中或在楼附近。你可以让人把这货仓似的六层楼建筑搜个遍。」
「哦,它不可能在这楼中!不过,过会儿我们倒可以搜搜看。」
「15分钟后恐怕就没这个必要了,」埃勒里说道。「不管怎样,现在。我们遇到了一个真正有趣的问题: 如果口红C不是弗兰奇夫人的,那么,它是谁的?你倒可以查查这个,老爸。我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会给我们带来麻烦的——按照斯科特·韦尔斯警督的办事方式……」
听到警督的名字,警官拉长了脸。「你最好抓紧时间,他可能马上就到。」
「好的。」埃勒里摘下夹鼻眼镜,满不在乎地转了起来。
「在谈到第四点前,我得提醒你一下,记住:你正在寻找两件女人的小东西——夫人的口红和钥匙。」
「我们接着说第四点吧。」埃勒里接着说道,眼神显得有些恍惚。「说到第四点,我们必须感谢那位尊敬的警医山姆·普鲁提,多亏了他那一贯敏锐的洞察力。他在警察局呆着可真是屈才了。普鲁提认为,从弗兰奇夫人身上伤口的性质看,伤口只出那么点血实在是很奇怪的。至少,她的身上和衣服上都没留下什么血迹……顺便说一句,她的左手掌上也有一道干结的血痕——你应该注意到了吧?」
「看到了,」警官咕哝道。「也许她被射中后,用手捂住了伤口,然后——」
「然后,」埃勒里接住了他的话茬,「死神降临,她的手落了下来。这时,照山姆老兄的说法,不论按照哪一条物理定律,神圣的血液都该喷涌出来。那么——血到底喷出来没有呢?应该说,」他沉吟了一下,严肃地说道,「它遵循了这门严谨科学不可改变的定律,确实狂喷了出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老先生喃喃地说道。
「血液狂喷了出来——但不是在这间橱窗里。换句话说,我们必须找到一个由诸多因素构成的组合,只有这么一个有趣的组合,才能解释清楚这么一个现象,即为什么在我们见到尸体时,却发现两处致命的枪杀几乎没留下任何血迹……」
「请听我总结一下至今为止所发现的种种迹象, 」 埃勒里迅速地接着说道。「在我看来,弗兰奇夫人的那把寓所钥匙不见了;这间橱窗无正常的照明设施;弗兰奇夫人自己的那支口红失踪了,但她临死前一定还拿着这支口红,因为她唇上的唇膏还没抹匀;两处理应血淋淋的伤口上血迹稀少;玛丽安·弗兰奇的纱巾;以及另外一件更为普通,但却同样具有说服力的东西——所有这些汇聚在一起,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那就是,这间橱窗并非谋杀现场,」警官说道,不慌不忙地掏出了鼻烟盒。
「对极了。」
「刚才你说还有另外一件东西也暗示着这个结论,你指的是什么。埃勒里?」
「难道你就不觉得,」埃勒里慢悠悠地答道,「一起谋杀案竟然发生在这么一间橱窗里,这是不是有些太荒谬了?」
「正如我刚才所说的那样,我确实想过这个问题,但是……」
「你沉溺在细节中不能自拔,所以没能从心理角度去考虑这整件事。你想想,一起精心策划的谋杀必须兼顾到隐蔽性、保密性和便利性。但在这儿——凶手图什么呢?一个黑乎乎的、定时有人巡逻的橱窗。整个行动从开始到结束都得冒着巨大的危险。又是在一楼的中心位置,夜班员大部分都集中在这儿。距一直都有人的夜班总管办公室不到50英尺。为什么选择这地方杀人?不,老爸,这简直太蠢了!我一进来就有这想法。」
「说得很对,」警官咕哝道。「但是——如果这儿不是作案现场,如果凶手确实是杀完了人才把尸体移到这儿来的,那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觉得,这么做即使不是更危险,相形之下,也好不到哪儿去。」
埃勒里皱起了眉。「我也想到了这点……应该是有原因的,肯定有。我看到一双灵巧的意大利人的手在忙碌着……」
「不管怎样,」警官稍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听完你的分析,我已经明白了:这个橱窗肯定不是作案现场。我看到了——是的,当然——这再明显不过了——楼上的寓所!」
「哦,那个!」埃勒里有些心不在焉。「自然是这样。其他地方也讲不通。钥匙、涂口红的合理场所、隐蔽性、照明……是的,是的,理所当然应该是六楼的寓所。它将是我的下一站……」
「哦,太糟了,埃尔!」警官喊了声,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想象一下!从今天早上8点30威弗到寓所时算起,在他之后已经有五个人先后使用过那套房子,但谁都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可见,在此之前,作案痕迹已被清理掉了。我的天——如果……」
「嘿,别瞎想了,看你把头发都愁白了!」埃勒里戏谑道,突然又恢复了好心情。「作案痕迹肯定是被清理掉了。应该说,是第一层的痕迹。甚至还可能包括中间那屋的痕迹。但是,在下面,在更深的地方,我们也许能找到点什么——谁知道呢?是的,这寓所将是我的下一站。」
「我一直在想,凶手为什么要利用这个橱窗呢,」警官皱起了眉头,「除非是因为时间的缘故……」
「天哪!你真的是越来越聪明了,老爸!」埃勒里亲昵地咧嘴一笑。「我也是刚想明白这个小问题。为什么把尸体藏在橱窗里?我们还是引用一句不朽的名言吧……」
「有两个可能性,其中任何一个,或许这两个都可能是正确的。第一:是为了把我们的视线从真的作案现场引开,而这现场无疑就是寓所。第二:是为了防止尸体在正午前被人发现,这个可能性更合乎逻辑。因为绝对固定的演示时间正好说明了问题。你肯定也明白,这个时间在纽约是人尽皆知的。」
「但为什么,埃勒里?」奎因警官反对道。「为什么要把发现尸体的时间推迟到中午?」
「我们要是知道的话, 一切不就都好办了嘛! 」埃勒里耸耸肩,低声说道。「如果凶手将尸体被发现的时间定在——他对此胸有成竹——12点15分,那么,在正午前,他肯定有事要办;如果尸体提前被发现了,这事可能就难以办成或者根本办不成。从总体上看,这么认为还是合情合理的。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但是,到底……」
「是的,到底,」埃勒里的脸上掠过一片阴云。「凶手在犯案的那天早上得去干什么事呢?我不知道。」
「我们正在黑暗中瞎转悠呢,埃勒里,」警官的声音夹带着一丝微弱的呻吟。「从前提忙到结论,却不见一丝光明……例如,凶手为什么不能在昨天夜里干完他该干的事,就在这楼里?如果他得和什么人联系的话,这儿有电话……」
「是吗?不过——我们过会儿得查查这事。」
「我这就查去……」
「等一下,老爸,」埃勒里劝阻道。「为什么不派维利去那个私用电梯里找找血迹呢?」
瞠目结舌的老奎因攥紧了拳头。「天啊!我是怎么办事的,竟然这么蠢!」他感叹道。「当然该派人去看看!托马斯!」
维利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警官低声吩咐了几句,维利领命后即刻离去。
「我早该想到这点,」警官咆哮着转向埃勒里。「如果谋杀发生在寓所里,尸体自然是从大楼弄到这儿来的。」
「可能一无所获,」埃勒里评述道。「我会亲自去看看楼梯的……不过,听着,老爸。希望你能为我办件事——韦尔斯随时都可能到。在他眼里,这间橱窗就是作案现场。不管怎样,他都会让你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再给他重复一遍的。拖住他,让他呆在这儿——给我一小时时间,我和韦斯·威弗单独上楼谈谈,怎么样?我必须马上去看看那套寓所。会议散了以后,就再没人过去过——门口一直有人守着——屋里肯定会有点东西的……行吗?」
警官拧着手,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当然可以,儿子——随你的便吧。你比我清醒,肯定能把这事处理好的。我会拖住韦尔斯的。他肯定想看看员工入口处的办公室。货屋及整个一楼大厅……不过,你为什么要带着威弗?」他的声音更低了。「埃勒里——你该不会是在玩什么危险的游戏吧?」
「嘿,老爸!」埃勒里真的有些诧异了,他瞪大了眼睛。「你想到哪儿去了?如果你怀疑这事是可怜的韦斯干的,那你最好立刻打消这念头。韦斯是我在学校时的好友。你应该还记得那个夏天吧,我曾和一位朋友呆在缅因州,那就是韦斯老爸的家。我了解这可怜的家伙,就像我了解你一样。他父亲是位牧师,母亲简直就是个圣人。他的背景清清白白;他的生活一直就像本翻开的书,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没有犯罪前科……」
「可是你并不知道他在这座城里变成了什么样,埃勒里,」警官驳斥道。「你们已经有好几年没见面了。」
「听着,老爸,」埃勒里严肃地说道。「听我的意见,您从未出过岔子,对不对?这次还是听我的吧。威弗是一只无辜的绵羊,他和这案子毫无瓜葛。他的紧张显然和玛丽安·弗兰奇有关……嘿!摄影师有话对你说。」
他们转向众人。奎因警官和警察局摄影师谈了几句,便把他打发走了。紧接着,他冲商店经理果断地点点头,示意他过来。
「麦克肯兹先生,告诉我……」他粗鲁地问道,「商店关门后,店里的电话服务是个什么情况?」
麦克肯兹答道: 「除一条中继线外,所有的电话线下午6点时就都切断了。这条线专供夜班室使用,奥弗莱赫提负责接听所有打进来的电话。除此之外,店里晚上不提供电话服务。」
「从奥弗莱起提的时间登记表和报告单上看,昨晚既没有打进来的电话,也没有打出去的电话。」警官一边说,一边看着单子。
「您完全可以信赖奥弗莱待提,警官。」
「嗯,」老奎因接着说道,「如果某个部门加班呢?电话服务是否继续开通呢?」
「是的,」麦克肯兹答道。「但必须由部门经理写出书面申请。——我必须补充说明一下,我们这儿很少发生这种情况,先生。因为弗兰奇先生一贯要求我们严格遵守下班时间。当然,时不时也会有些例外。——但如果奥弗莱赫提的单子上没有这种申请登记,您尽管放心好了,昨晚的电话线都切断了。」
「即便是弗兰奇先生的寓所也不例外?」
「即便是弗兰奇先生的寓所也不例外。」商店经理答道。
「除非弗兰奇先生或威弗先生另行通知总机负责人。」
警官询问般地看着威弗。威弗断然接头否认。
「再问一件事,麦克肯兹先生。您是否知道昨天之前,弗兰奇夫人最后一次来店里是在什么时候?」
「应该是一周前的那个星期一吧,警官,」麦克肯兹犹豫了一下,答道。「没错,我敢肯定。她来向我询问一些关于进口服装面料的事。」
「从那以后她就再没来过?」奎因警官扫了眼屋里的其他人。没人回答。
这时, 维利回来了。 他向上司低语几句,便退到了一边。警官转向埃勒里。「电梯里什么都没有——没有一丝血迹。」
一名警察进了橱窗屋,向警官走来。
「警督到了,警官。」
「我马上就去,」警官疲惫地答道。在他临出门前,埃勒里向他使了个眼色,他微微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他又陪着趾高气扬的胖警督斯科特·韦尔斯走进了橱窗,后面跟着几个侦探和助手。这时,埃勒里和威弗早已消失得无形无踪。玛丽安·弗兰奇坐在椅子上,紧握着父亲的手。她凝望着橱窗入口,仿佛她的心和勇气也随着威弗一同离去了。
第二部
线索这个词源自神话……从词源来看,「线索」(clue)是从「线团」(clew)一词演变来的。(这一点和其他众多同词尾的词是相同的,如true,blue等词都源自trew,blew,等等)……在古英语中,「线索」这个单词是从希腊语中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