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七次的男人






我心想,可不能一直陪著世史夫哥哥开玩笑,所以半强迫地将舞姊姊拉到外头。我本来以为他会追过来,但转身一看,只见世史夫哥哥在餐桌旁窃笑著,看来,我暂且可以安心了。

“要去哪里?”或许是突然从温暖的宅邸里被硬拉出去,舞姊姊对我眼神微愠,说道:“喂!那个……,”我感觉她半信半疑,“你要说的,真的和富士高大哥有关吗?”

“是的。”我们藏身在我监视别馆入口时的灌木丛树荫里。“请仔细看著,然后你就会明白我想要说的话了。但是,请千万不要发出声音,不管见到什么都不要慌张,请保持冷静。”

瞪视著我,满脸狐疑的舞姊姊,紧接着绷紧了脸。无须多做猜测,这是因为瑠奈姊姊和富士高哥哥正亲昵地并肩行走,两个人一边窥视著周围,一边偷偷摸摸地朝着别馆走去。当两人的身影消失时,舞姊姊的身体微微发颤,她牢记著我先前的叮咛,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请认真听我说。”若是太刺激,让舞姊姊炉火中烧,或许会产生反效果,因此我用字遣词必须谨慎。“如你所见,富士高哥哥和瑠奈姊姊之间关系匪浅。但如果只是因为这样,我可是没兴趣特地做出伤害舞姊姊的举动。”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舞姊姊确实理解了我的话吗?总是有点不放心。她的目光燃烧著憎恶的火焰,似乎已沉浸在激动的情绪中。“那两个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与继承人的问题有关。”无暇陪她深究两人暧昧之情的我,无视于她提出的疑问,继续说明下去。“你知道爷爷还没写遗嘱一事吗?”

“嗯。”对渊上家继承人这件事,平时她都伪装成与自己无关,维持著一贯的矜持。但是,这对舞姊姊来说,其实是个重要的问题。突然间,她的语调和声音都冷静了下来。“我听说爷爷确实还没写。”

“那两个人是打算借此请爷爷改变想法,他们要直接向爷爷求情,让他们俩结婚,直接继承渊上家。如此一来,大庭家与钟之江家就没必要吵吵闹闹,所有的事情都能尽善尽美。他们打算这样说服外公。”

我将瑠奈姊姊现在正在别馆对著富士高哥哥说的话,扼要地向舞姊姊说明。幸运的是,舞姊姊似乎未对我说的话有所怀疑。舞姊姊也许是想著,自己的妹妹原本就不可能放任事态的发展,因而她才接受我所说的话。“当然,如果两人互相喜欢而结婚,那是他们的自由;但要是他们结婚牵扯到继承人的问题,这样就不公平了吧!”是因为什么显得不公平,连我自己也是含糊带过。但我不给她深思的机会,以强硬的态度继续说下去。“舞姊姊暗恋著富士高哥哥,应该会觉得这样像是遭到暗算一样,永远都不会祝福他们吧!”

“这是当然的!”不过,两个人要结婚的事,为何算是暗算呢——有关这件事的理由,不需要我以强硬的态度让她接受,她也没有深入思考,似乎只是被激起嫉恨的心态。“别开玩笑了,我绝对不会原谅他们。只会考虑自己的事,只有他们,只有他们两个一帆风顺地得到幸福,真是恬不知耻、太厚脸皮了。一定要教训她!我绝对要向她问罪!粉碎她的美梦!可是……”她瞬间笼罩著意志消沉的表情。“那样的事我做得到吗……就算前去质问,也只会被当成笨蛋吧?和那个女人吵架,我一次也没赢过。从以前就是这样,几乎是屡战屡败。”

原来如此。舞姊姊为何总是散发出敌视妹妹的阴沉气息,我终于了解了。“先下手为强。首先,要让对方以为我们什么都知道了,这样我们才能保持优势。”

“是这样吗?可是要怎么做?”

“瑠奈姊姊会到哥哥的公寓去洗衣服、做饭。顺带一提,哥哥最喜欢瑠奈姊姊煮的马铃薯炖肉。这次的假日,瑠奈姊姊也打算前去。只有他们独处的场合,瑠奈姊姊才会称哥哥‘小富’。我认为,只要你把这些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即使他们彼此帮腔,也没办法将你的话敷衍过去。”

由于有物证会更有利,所以我把瑠奈姊姊的耳环递给舞姊姊。我提供舞姊姊一个诡计,告诉她,要说是亲眼见到富士高哥哥将耳环弄掉了(自然是谎话连篇),因此打算捡起来还他。这么做必然具有相当的效果,能够让对方百口莫辩。我将手上握著的王牌,一口气全打了出去,舞姊姊对我为何会知道这么多事情,感到十分惊讶,因而露出狐疑的神情。但她也知道,自己手上拿著的东西,是足以作为秘密武器的。她一言不发地瞪视着别馆,等待两个人走出。

“对了……”我借机提出一直以来的疑问。‘“爷爷还没写遗嘱这件事,你是从瑠奈姊姊那里听来的吗?”

“嗯,对呀!”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呀?”

“什么时候?”她看起来似乎感到疑惑,不知道这件事有什么好问的。“昨天吧,或许应该说,是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也就是一月一日的晚上。虽然她这么说,但我却感到有些奇怪。外公在大家的面前宣布,他预定在那一天的新年会之后写遗嘱,结果却没有写。瑠奈姊姊是怎么在那天夜里得知这件事,不但取得了证据,还和世史夫哥哥及舞姊姊有所接触?“瑠奈姊姊有提起她是怎么得知这件事的吗?”

“不知道,她没有详细说明。不过她当时兴奋地说若‘看样子还没有写呢’!我一开始也怀疑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但看她那副自信满满的样子。算了,那个女人一直都自信满满的。”

“瑠奈姊姊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在场的除了舞姊姊之外……还有谁?”

“世史夫也在!富士高大哥那时不在。”称呼世史夫哥哥的时候,就不以为意地把敬称省略,但称呼富士高哥哥时,却加上了“大哥”两个字。平常不在场时,别人又是如何称呼我的?我不禁在急起来。“然后还有我妈……对了,加实寿阿姨也在哟!中途槌矢先生也加了进来,就只有这些人。胡留乃阿姨和居子太太不在,友理小姐也不在,当然爷爷也不在。”

“她是在哪里说这件事的啊?”

“大客厅呀!这是一定的呀!那时候大家都在喝酒。”

“大家又喝了啊!”我并不清楚外公是在何时决定不写遗嘱,但我中途离开新年会,躲到主屋里去,是晚上十一点以后的事。在那个时段里,包含外公在内,大部分的人都还在大客厅,所以应该不会早于这个时间。在那之后开始迷惘于不知道该选谁才好,最后决定不写,这个时点,可能应该是在黎明时分吧!“还熬夜了呢!”

“哎呀!是你太早睡了啦!”

我不认为晚上十一点还叫“早”,在还没来得及为此争辩之前,别馆的门就打开了。事情按照著“时程”走著。经过瑠奈姊姊的煽动,认为只需说服外公,就能成为继承人的富士高哥哥,与瑠奈姊姊一齐从入口处出现了。“外公应该是在主屋。”我对舞姊姊说悄悄话。“所以,最要紧的是,不可以让他们靠近主屋。那么,预祝你凯旋归来。”

“等、等一下。”事到临头,舞姊姊探身询问:“小Q不一起来吗?”

“如果我一起去,你会受轻视哟!他们会轻视你。在争夺男人的战场上,还带著‘保镖’来。”我不负责任地持续煽动舞姊姊,虽然有些微的罪恶感,但已经走到这一步,现在也不能走回头路了。“如果真想夺回富士高哥哥,你就要勇敢一点。怎么可以在气魄上先输了呢!舞姊姊,你没问题的,你绝对有能力和他们两人正面对决的。”

我想,这次对‘“时程”的修正策略,用意已经非常明显。对!就是计画让瑠奈姊姊与富士高哥哥这对情侣,与舞姊姊互相对峙。如此一来,他们便同时远离主屋。把或许在“存在的过去”里,杀害外公的三名犯人集合起来,让他们动弹不得,杀人事件便不可能发生。

当然,要瑠奈姊姊放弃说服外公,是不太可能的事,但却能让她决定择日再谈。事实上,只要让她在今天放弃就可以了。而这件事是否能顺利进行,关键就全在舞姊姊身上了。舞姊姊对于富士高哥哥的爱慕,究竟能化为怎样的魄力和气势,好重重挫败他们呢?

照我判断,能重挫对方的可能性很大。在见过前一轮舞姊姊跳上桌子,丧失理智袭击瑠奈姊姊的情景,就能得知她对于富士高哥哥的执著,以及对妹妹的敌意。现在让舞姊姊冷不防地展开攻势,实是上上之策。舞姊姊挡住了从别馆走出的两人,立刻拿着耳环,在惊讶的瑠奈姊姊面前晃动著。照著我提供的诡计,说这是她看到耳环从富士高哥哥手上掉下来,打算捡起来还给她。接着将耳环扔到瑠奈姊姊手中,让她吞下先发制人的一拳,之后的局面就完全任由舞姊姊摆布了。从“小富”一词起头,最后到马铃薯炖肉,只要确实使用手里的王牌,对他们造成的震撼必定不小。除了将两人的关系曝光之外,原本应该只有他俩才会知道的事,也将—一披露出来。想必两人只会方寸大乱吧!

“你根本就是不要脸!”让妹妹感到畏惧——舞姊姊沉溺在这有生以来的初体验中,气势十分惊人。“即使你说让你们两个在一起就好,我都不可能答应了!你竟然还厚额无耻地想占据继承人的宝座。说你厚脸皮,还太便宜你了!我绝对不会答应!绝对不会!”

“我……”争吵时总是输家的姊姊,现在却占尽上风,将自己骂得毫无反驳余地,瑠奈姊姊想必会感到相当屈辱吧!她倒竖起柳眉,平常是个美女,现在这样子更是魄力十足。她眼睛往上吊成三角状,和家母格外相似。真要说这与甥女和阿姨的血缘关系有关,我也无话可说。“我从来没想过征求姊姊的许可,我高兴爱上谁,高兴和谁做爱,都是我的自由吧!”因为过于激动,她连言语都变得异常亢奋,将平常没有用代名词就不方便说出口的猥亵言语,连珠炮似地说了出来。她尖声喊道:“就算做了爱,也是我的自由吧!”站在中庭中央,大声揭露她自己的性生活,著实会让听者感到不知所借地捏一了把冷汗;但让她更气愤的是,平常被自己压在下面的姊姊,竟然干涉她的交友关系。“为什么我非要你答应啊?每一件事都得经过你答应,要你这种人的答应?真是愚蠢!笨、笨蛋!你是头壳坏掉了吗?你头壳坏了吧!那是因为你自己没办法做吧!因为男人根本连看都不看你一眼!你的脑浆都溃烂成大便了!你是欲求不满吧!你那里因为太久没用,都长蜘蛛网了吧!哇哈哈哈哈!”

“富士高大哥,你真的与这女人在一起吗?我记得听谁说过,说你讨厌和你老妈同样类型的女人?”真令人讶异,舞姊姊居然冷静地说出我方才所想的事。瑠奈姊姊的声音越是狂野,舞姊姊反而更加镇静,观察对方的眼光,也变得更准确。“请你看看现在的瑠奈。虽然这么说不太礼貌,但你不觉得她跟加实寿阿姨一模一样吗?眼睛上吊、歇斯底里,大声吼叫那种不堪入耳的事。你确定要娶这种女人当妻子吗?”

舞姊姊确实着穿了富士高哥哥的心。他的表情胆怯畏缩,向后退了一大步,注视著姊妹两人的对决。瑠奈姊姊突如其来的下流言语,已经抹煞不少他对她的感情,而在两人关系上出现了微妙的裂痕。

“为了马铃薯炖肉,赔上一生的幸福,这不是很蠢吗?不过是马铃薯炖肉而已,我也会做!我有自信做得比瑠奈好!”

“又、又不是只有马铃薯炖肉。他喜欢我的理由,也不只是料理,还有很多很多。比如说他喜欢的事,那种让他通体舒畅的事,我都会帮他做,很多都是我做喔!姊姊可以吗?你办得到吗?你可以吗?可以吗?”

“又不是顺着男人的要求,就表示是个好女人!”瑠奈姊姊又大刺刺地讲起那些要用代名词才能说的事,舞姊姊对于妹妹的说词,只是冷笑着说:“那不就成了男人的奴隶?根本就是奴隶嘛!我是喜欢富士高大哥,但如果非得穿那种不实用的内衣,非得摆出那种会让肌肉酸痛的姿势,那我可不做,就算当不成他的妻子,我也不介意。你别误解,我是想和他做精神上的交往,而不是被当成玩物,我可不像某人一样。”

这种表现几乎快将对方攻击得体无完肤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舞姊姊取得了压倒性胜利。

瑠奈姊姊哭哭啼啼起来,开始迁怒到富士高哥哥身上。“为什么你放任姊姊说那种话!你不是爱著我吗?不是说要守护心爱的女人吗?光会说一些漂亮的话,像这种时候,你就应该挺身保护我啊!说你该说的话啊!你说话啊!对著那个女人说!”

原本感到困惑的富士高哥哥,不久就露出不悦的表情,面无表情地耸耸肩,看也不看瑠奈姊姊和舞姊姊,径自朝本馆的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