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森·罗平的裁决






  “他赚了不少吧?”

  “非常多。莫衷和尚东、唐·佩里农、韦基…蒙科尔内……所有这些有名的商标都找他做。”

  “我有两句话要跟他说。”罗平说,“我们越来越少碰面了,只是偶尔……他给您他在巴黎的地址了吧?”

  “这,我不知道。我们二人那么惊喜重逢。我的天,我都忘记问他要了。”

  “喂,老板!”一位客人喊了起来。

  “来啦……来啦……”

  罗平匆匆地吃下饭。他要急着去兰斯赶回程火车。终于,他抓到了一条线索。库塞尔会开口的。即便非要用酷刑折磨他,也是他活该。但他一定要开口的。要不惜一切代价!……

  六点钟时,罗平到了巴黎东站。他通过气压传递信件方式通知了贝尔纳丹。八点钟,他告诉他正在等他。贝尔纳丹高兴得满脸放光。

  “我还以为您不要我了。”“我们看吧……我们看吧……要开始大海捞针了……我呢,我来查库塞尔的名字。可是,如果我们找不到的话,这很有可能,我们就从明天开始去找印刷厂,因为公司可能不是他的名字,库塞尔可能也只是一个小职员。”

  “那么打电话不是容易多啦?”

  “要惊动他吗?你真没脑子,贝尔纳丹。”

  罗平有理由担心。他们没找到维克多·库塞尔,也没有找到一间库塞尔印刷厂。于是贝尔纳丹抄下印刷厂的名字,他们制定了。起行动的方案。贝尔纳丹负责十个区,罗平去看剩下的十个区。

  第二天,在约定好在河对岸的啤酒馆一起吃饭、谈情况之后,他们从九点钟开始,便分头出发开始搜寻了。所到之处,罗平得到的是同一个回答:

  “库塞尔?……没有。这里没有库塞尔。”

  贝尔纳丹那一边的情况也不乐观。

  “总不可能一下子就赢吧。”罗平说。

  可是,一天就要结束时,他们始终是没有什么进展。还有两天,他们坚持寻找着,从肮脏不堪的地下室到被机器的轰鸣震得摇摇晃晃的车问。

  “库塞尔?……从来没听到过这个名字。”

  当他们过完整个名单后,罗平明白了,这场战斗要比他想象的艰难得多。其实,他们现在应该做的,是发现那些没上年鉴的印刷厂,而且只能靠运气去收集地址。罗平以自己的聪明才智又生出了一个新的主意。

  “我们也要到纸厂去试一试。有时纸厂也承担一些小的印刷业务,名片呀,商标呀,等等,而它们又不在印刷业这一栏标出来。”

  “总得试一试吧。”贝尔纳丹说。

  他们又出发了。他们的调查进行了一天,然后是第二天,再然后是第三天的上午。罗平规定的期限结束了。再过几个小时,贝阿特里斯就要在她丈夫的陪同下去芒特公证人那里了,而且韦基…蒙科尔内城堡就要变成蒙代伊的产业了。罗平也不饿了。他茫然地拿着伙计递给他的菜单,无法集中自己的注意力。这次彻底失败了。由于不知道蒙代伊坚持要这馈赠的真正理由,也就再也没办法给他以打击。

  “我向您推荐我们的特色菜。”伙计说道。

  咳!不要特色莱,也不要牛排,不要面拖无须鳕鱼,和腌酸菜。罗平只想要一杯椴花茶,可是他还是订了一份肉片做做样子。当贝尔纳丹一阵风似地冲进来时,罗平刚刚开始吃。

  “有了,老板。我有线索啦。他在尼尔街一家很小的印刷厂工作。在第二区,在波蒂卡娄街的入口处……朗贝尔印刷厂……它十二点到两点关门。”

  他跑得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了罗平身旁的长凳上。

  “是一家纸厂告诉我的。这是一间非常小的印刷厂。”

  “伙计。”罗平喊道,“改菜单:我们要大份肉糜和嫩的腓里牛排……佐餐酒,要一瓶圣埃米里翁。”

  他觉得自己完全变了一个人,他抓住贝尔纳丹的手腕。

  “赢啦,我的孩子。再过些时候,我会都告诉你的。不过如果你不朝蒙代伊开枪,那么我们会与一桩离奇的案子擦肩而过的,那该多么遗憾呀!吃呀!然后我们去逮库塞尔。”

  “库塞尔!我怀疑您的当事人不会同意您这么干。”

  “我们像警员那样抓他。意识会告诉他,不要吵,不要闹。我们把他带到我家去……在那儿……哼,你等着瞧吧。”

  两点过五分,他们来到了尼尔街。这是一条窄街,很短,就像农村的街似的。朗贝尔印刷厂外表很差劲,像一个小货棚,玻璃被污垢弄得黑乎乎的。门是开着的,一条狗就睡在门口。他们只好迈过去。他们在一间狭小的办公室里找到了一位老人。那位老人戴着一顶巴斯克贝雷帽,穿了一件脏兮兮的长工作服,正在那里卷烟卷。

  “朗贝尔先生吗?”

  “是我。”

  “我们能见一下库塞尔先生吗?”

  老好人耸了耸肩,在他那烟卷上添了一舌头。

  “他不在。”他说,“当人们用着他时,他总是不在。他有点太随便了。等着我把他赶走吧。快啦。”

  “我们有文件需要他签字。”罗平说。

  “你们去看他吧,在博勒加尔街……他住在附三十二号。如果他不在家,他们肯定能在酒吧间找到他,就在边上……你们也可以告诉他,我已经等他等得不耐烦了。像他这样的工人,谢谢啦。”

  博勒加尔街离这儿不远。罗平朝小咖啡屋看了一眼,它就在附三十二号的旁边。没有发现红棕色头发的人。

  “库塞尔?左边第三问。”女看门人告诉他们。

  楼梯颤悠悠的,而且还散发出一股霉味。他们来到指定的房门口,贝尔纳丹拉响了门铃。没有人回答。

  “再试一试。”罗平说。

  他们听到屋内有尖细的铃声,接着又静了下来,但是这种宁静马上就被楼上某个地方的婴儿哭声打断了。

  “现在怎么办?”贝尔纳丹问道。

  “妈的,进去!”

  说着,罗平从衣兜里掏出万能钥匙,轻轻一捅,门就开了。两个人沿着内走廊来到了餐室。罗平猛地在门口站住了。

  “已经太晚了!”

  于是他摘下了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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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费利西安……马蒂亚斯……拉斐尔…… 



  “他已经死啦?”贝尔纳丹问道。

  “我看像是死了。”

  罗平单腿跪在地上,撩起库塞尔外衣的两边,里面衬衣上的一条细细的口子还在淌着血。库塞尔的前胸挨了一刀。他已经不动了,脸色蜡黄。

  “看吧。”罗平说。

  他指了指他的一处老伤痕,就在脖子的下面。

  “啊,这,可是……”

  他把衬衣拉得更开一些。另外两处伤疤出现了:一处在左肩;另一处在肋骨上方。

  “这是子弹打伤的。”贝尔纳丹说。

  罗平忆起了小店主的话:“大家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老板?”

  “噢!这并不太难。”罗平说,“他跟他的同谋有个约会……”

  “什么同谋?”

  “蒙代伊……不过你还无法明白……”

  罗平十分恼火,没有做更多的解释,可是形势对他来说已经十分明确了。红棕色头发的人从韦基带回了蒙代伊需要的情况。另一方面,蒙代伊已经马上就要达到目的了,因为再过几个小时,他就是城堡的主人了,他也就不再需要这个打手了。所以,他毫不留情地把库塞尔干掉了。现在,他相信自己可以不受制裁了。没有什么要挟和敲诈好害怕的,不可能被揭发,也不用担心笨拙的举动了。

  突然一个想法闪了一下,罗平搜了死者的口袋,从里面找到一个装了几张纸的旧钱包,其中就有一叠两折的五十法郎的钞票。罗平走到窗前,仔细地审视着。他还记得那一张钞票的号码。就是那一张,就是红棕色头发的人在蒙代伊写字台里取走的那一张。可是,既然这张钞票如此值钱,为什么蒙代伊没有把它取走呢?这又是一个谜。不管怎样,罗平还是把它放进了背心上的小口袋里。

  “老板!”

  贝尔纳丹的声音有点发抖。罗平转过身来。

  “怎么回事?”

  “老板……他还没有死。”

  “什么?”

  罗平猛地在尸体旁蹲了下来,此时库塞尔也恰好睁开一只眼睛。他又勉强地睁开另外一只,然后轻轻地出了一口气。一个带血的气泡在他的嘴边破了。

  “最后一口气啦。”罗平低声说道,“给我拿条湿毛巾来。”

  他摸了摸伤者的手。那手已经冰凉了。很显然,库塞尔活不了啦。

  “库塞尔。”罗平轻轻地叫着,“您听见我在说话吗?如果您听得到,就眨一眨眼。”

  眼睑合了起来,然后又十分吃力地睁开。只是红棕色头发的人的眼神里多少有了点光。贝尔纳丹回来了,带了一件浸湿的衣裳,罗平用它来擦临终的人的额头。

  “是蒙代伊把您打的吧?他现在不再需要您啦。”

  眼睑又动了几下。然后嘴巴在试着往外吐字,尽管很艰难,但最后还是喘息着说出了一个字:

  “图。”

  “什么图?”罗平十分性急地问道,“是哪儿的图?”

  罗平马上明白自己的问题太难回答了,于是马上改变了提问的方式。

  “蒙代伊来这儿抢图纸啦?”

  眼睑呆着,一动不动。

  “不是?不是这样?……这些图纸在哪里?在蒙代伊的家里吗?”

  眼睑又张合了几下。

  “它们藏在他家中……好啦,库塞尔,再努力一下子……为了复仇!那些图藏在了什么地方?在他的办公室里?”

  垂死的人的脸上表现出的只是一种可怕的痛苦的神情。

  “这多不人道,老板。”贝尔纳丹小声说。

  但是罗平向他投去凶狠的一瞥,贝尔纳丹赶紧转过脸去。

  “在客厅里?”罗平继续问,“不是?那在什么地方?”

  一阵呻吟声从库塞尔的喉咙中发出。罗平用耳朵紧紧靠着在做最后努力、要表达出某个意思的嘴巴。

  “你在说什么?……F……是吗?……“F”字母,像……像费利西安?……然后又是什么?……M……像马蒂亚斯?……还有R……像拉斐尔?……然后呢?……见鬼,库塞尔,你不能停下来呀……还没完呢。”

  伤者的脑袋歪向了一边。罗平站起身来。

  “完啦。”他说。

  罗平双手按在髓关节处,盯着尸体在看。

  “‘F’,像费利西安……‘M’,像马蒂亚斯……‘R’,像拉斐尔……这并不明确。”

  “他是随便说的。”

  “噫!不!他当时还没有发谵妄。”

  罗平掏出表来看了一下,马上跳了起来。

  “快走,妈的!两点五十五分……公证员处的约会是五点钟。”

  “哪一个公证员?”

  “别问啦……这是我的事……我们用三十分钟找到藏东西的地方。我会成功的。”

  他往门口推着贝尔纳丹。

  “可是,”贝尔纳丹抗争着,“尸体……总得告诉……”

  “算啦,看门的就是管这些事的。”

  他们走了很长一段路才找到出租汽车。罗平怒气冲冲。

  “战前,你走不到两百米就能遇上一辆汽车或者出租马车。现在可好!……哈!简直是灾难……司机,去拉罗什福高尔街。”

  他坐到了座位上后,把手伸到了贝尔纳丹的手臂下。

  “冷静点,我的小伙子,冷静点!”

  “可是,是您,老板,您……”

  “我?我从来没有这么镇静过……你知道是什么缘故吗?……因为我们就会找出它们来啦,那些信件!我不知道库塞尔想说的是什么图纸。再说我也根本不在乎它们……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蒙代伊在某个地方有保险柜,可靠的藏东西的地方,他把重要的文件资料放在那里……既然对他来说,信件像图纸一样重要,那么毫无疑问,他会把它们放在同一个地方的……”

  “什么信件?”

  “我以后再向你解释……你总想什么都知道……首先,拿到蒙代伊的信。然后我们再去找图纸……什么图纸呢?……能够让库塞尔临死前仍念念不忘,那就说明它不是一般的东西……解开谜语的钥匙是这三个开头的字母……这也许是开启保险柜的密码……嘿,嘿,这个蒙代伊呀,真是太狡猾了!选用了他三个被杀害者的开头字母……不用害怕,库塞尔。你也是,你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