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区柯克悬念集





口。那人开始脱浸透了的雨衣。“我叫克汗。”

  “哦,我叫达克,你这是怎么了?”他问。

  “汽油,我的汽车需要汽油,它在大约八英里外,”克汗挥动着手,指指他来
的方向,“我走过来的。”

  “我知道了。幸好你朝这条路过来,另一个方向最近的地方是香柏村,距离是
二十五英里,你在到达那里之前就会冻死。”

  “我知道,”克汗说,“我们在途中曾在香柏村停过,可是汽油”“你为什么
认为我这里会有汽油呢?”

  “为什么,我看见你外面有加油柜在,我以为………“真遗憾你没在白天看见
,”达克摇摇头说,“两个都锈得一塌糊涂,七年来从没打过一滴油。当州政府把
一条六线大道开在那边的乡村旁时,我就没有生意了。有时两三个星期都看不到一
部车,尤其是冬天。”

  “可是……”克汗神色惊慌,“可是我们一定得弄些汽油。”

  达克抓抓脸上的短胡子,从衣袋里取出一根压扁了的雪茄,“那就是你们城里
人的麻烦,”他说着,在桌子上刮燃一根火柴,点燃雪前,“总是匆匆忙忙的,现
在可能得一两个星期后才会有车过,他们也许会拖着你走。”



  “不,你不懂,我现在必须有汽油,就在今晚。”“我知道,”达克狡黠地看
了来客一眼,“干嘛这么着急今晚一定要走呢?”“我太太,她正在车里等我,天
亮前她可能冻死。”“嗯,”达克考虑了几秒钟后说:“那就得再想想了。”

  “瞧,老兄,”克汗不高兴她说,“如果你这里有汽油的话,我需要两加仑,
如果没……”他伸手去取他的雨衣。

  “你离开这里也没什么好处,”达克说,“尤其是雪像这种落法,像我刚才说
过的,香柏村在二十五英里之外的地方。”“那么,我就接着往前走。”

  “此路过去最近的地方住的是德斯汀,”达克得意地说:“他经营一个小型机
场,所以他可能有你需要的油。”他慢悠悠地抽着雪前,“不过距离有十七英里。”

  克汗像一头落进陷阱的野兽一样,环顾四周,“我——我要走回去,把海伦接
到这里来。”他以发抖的声音说。

  达克从椅子上站起来,悠闲地走到窗前,轻声说,“你那样就得来回走上十六
英里。你可能走到汽车旁,但回来嘛?我不知道,尤其是和一位妇人,先生你看过
人冻死的没有?”“可是,我得做,不能不动。”克汗呻吟着说。

  “那倒也是,”达克说,“哈,或许——只是或许我后面的一只容器里有些汽
油,我可能愿意卖给你一点,反正我的卡车轮胎扁了,冷却器也完了。”

  “你有汽油?”克汗长吁了一口气,他紧张的身体松弛下来,“我愿意买一点
,两加仑就够了。”他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只皮夹。“等一下,先生。”

  “什么事?”“你有没有想到你如何带走汽油?你总不能倒进口袋里。”

  “为什么,我不能借个罐子或别的什么容器吗?”

  “我可没有多少存货供人借用,”达克说,“但我可能卖一个给你,比方这里
就有一个。”他俯身从桌子底下取出个玻璃容器。

  克汗歪着脸笑道:“好,老兄,我想你这玩艺也要钱,多少?”“五元”。

  “晤,那挺贵的,一加仑五元,尤其是我需要两加仑。不过我想当你在荒山野
地里,你要趁良机敲诈旅客。”克汗从皮夹里抽出十元交给他。

  达克不收,直视着克汗的眼睛,“我想你还不明白我告诉你的意思,”他说,
“五元是买罐子用的,不包括汽油。”

  “什么,五元买那东西,没有汽油。为什么?我可以用两毛五分钱在任何店铺
买到。”“那是事实,今晚你准备去哪家店铺买?达克冷笑着问。

  克汗盯着窗子,窗上堆满着雪,他愤怒而又无奈地捏着拳头,终于问,“汽—
—汽油要多少?”

  达克盯着他的皮夹,“幄,看你对这整件事情这么明白,又这么痛苦。这样吧
,五十元一加仑。”“五十元,去你的,那是公然抢劫。”

  “油价涨了。”达克冷静地说。“那可不是开玩笑。”“无意说笑,只是指明事实。”

  克汗绝望地数出皮夹里的钞票,最后说:“该死,我这里只有六十元。”

  “晤,那可以买一加仑,外加一个罐子,你还能剩五元,”达克微笑着说,“
你在炉边烤火我不收费。”“那你可真高尚,”克汗不屑地说,“但我要两加仑。”

  “但是看来你付不起钱,”达克说,“除非你太太身上有钱,提到她,她在车
里一定冻得要死。”“求你,两加仑,我把手表给你。”克汗开始解手表。

  “不需要表,在这地方时间没什么意义。但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带汽油回车
里,雪似乎越下越大,然后当你回这里时,你再决定是不是要多买汽油,或停在这
里,直到有人经过。我可以提供便宜的食宿,按日按周收费都行。”

  达克没有等候回音,拿起罐子回到屋里,从一个大油桶里加满它。当他回来时
,克汗已穿好雨衣。

  “这是你的钱,”克汗嗤之以鼻,递过一卷钞票,“我希望你鲠死。”

  “那样说一个救你生命的人是不对的。”达克说,他接过钱,小心地数,“五
十五元,和你交易真愉快,我希望能送你一程,但我说过,我的卡车停下来过冬,
没法送你。我猜想我可以在两三小时内见你回来,对吗?”

  克汗高声诅咒着,推开门走进风雪中。

  当达克听到门外有汽车声时,已近午夜,风和雪已经停了。他打开门,看着克
汗下车,然后走过来,后面跟了一个大衣薄得几乎无法抵抗风寒的妇人。当他们走
进屋子,倚偎在炉子旁时,达克看见他们的嘴唇已经冻乌了。

  “这是海伦,我的太太。”克汗介绍说,“我告诉她有关汽油的事,你够仁慈。”

  “乐于效劳,”达克微笑着说:“你们俩是否决定再买一加仑?”

  “我有些钱,”他太太说,“我们愿意。”

  “好,只有一件事,油价又涨了。现在一加仑六十五元,当然你用已经买的罐
子,所以那点可以省下来。”

  海伦打开皮包,“这该够了吧?”她说着,向达克抛过去一小叠钞票,落在地
上。

  达克弯腰捡起那叠钞票,克汗听到他惊讶喘叫,“为什么,这所有的钱——”
“那是你想要的,不是吗?”海伦问。

  “是呀,可是……等一等,这上面的字条写明……”达克惊讶地抬起头,正对
着克汗指着他的枪口。

  “它标着香柏银行,对不对?老兄。”克汗说,“我的车厢里有许多那种成叠
的钞票,我告诉过你,我们曾到过香柏村,但我没有告诉你去干什么。”

  “你,你在那里抢劫银行?”达克忽然领悟地叫道,“可你先前来的时候,你
说你没有多余的钱。”

  “你以为我会疯得步行时还带着那么多的钱?”克汗咧嘴笑着,“我可不知道
在这种鬼地方路上会遇见什么人。”

  “瞧,克汗先生,”达克瞪大眼睛望枪口,“没人知道你到过这里,我——我
可以守口如瓶。”

  “多少钱,老兄,对不起,你的价钱太高,我最好杀掉你。海伦,把墙上的绳
子取下来,捆牢他。”“我们要不要塞住他的嘴。”

  克汗摇摇头,“让他叫吧,他自己告诉我至少有两天不会有人经过这条路。我
们有的是时间离开这里。”

  几分钟内,达克就被牢牢捆在椅子上。他可以感到铜丝嵌进他的手腕,他知道
没有人帮助他不可能脱身。他的两只脚被分开捆在椅子腿问的横档上,有效地防止
他站起来。“现在我们要取油了,”克汗低头看着他,“取我们需要的。”

  达克一言不发。“两加仑,”克汗沉思着说,“那就是我们需要的。”

  “你是什么意思?”达克问。

  “当我们计划这事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你先前提到的机常”克汗说,,‘我的
一位驾驶员朋友会在那里等我,在任何人接近我们之前,离开山区。”

  “但在行动之前,你忘了加油。”海伦嘲弄他。

  “对了,所以我们没有油。老兄,假如你卖我们两加仑油的话,我们就可以直
奔机场,不用再来找你了。但你太贪心了,所以我们不得不开车回到这里,要不然
我们可能还是到不了机常同时,我们怎么知道你没有通过收音机听到抢劫的消息呢
?”“可是我发誓,我什么也没有听到,”达克惊悸池说,“我连收音机也没有。”

  “不起,老兄,但我们先前不知道,现在已经晚了。”

  汽车很快加满了油,海伦到外面。克汗又检查了一遍那些铜丝是否牢牢地绑住
了他的俘虏。“克汗先生。”达克叫道。“什么?”这山上很冷。”

  “我知道,怎么了?”“有时温度在零度以下,炉子里的火只会燃几个小时。”

  “你说得对。”“我会冻死的。”“当我太大在外面挨冻时你似乎并不怎么担心。”

  “为了诈你一加仑油,就以死抵债,价格未免太高了。”

  “哈,老兄,记得你自己怎么说的?”“什么?”“油价涨了。”

美梦之屋

  我最好从头叙述——可是何时算是头呢?

  我想应该从我同意买麦尔肯农场南面的那亩地开始。那一天我心里想找件有意
义的事做做,所以下班以后我在警局办公室里多呆了个把小时,我就是这样滑稽的
人,没事找事。当我无聊的时候,总是去看电影电视消磨时光,片中那些贼眉鼠眼
、大腹便便的人有时候吐口水侮辱人有时候打无辜的人开心。每当看那类情节,总
会使我热血沸腾。

  我结婚二十多年,去年妻子去世。我所不解的是,为什么二十多年不美满的婚
姻结束后,我有一种茫然失落的感觉,就像人在大雾或沙漠中迷失方向一样。一个
人无牵无挂,应该自在才对,但是,年纪越大——我已四十八岁了——对生活越不
理解。

  还是言归正传吧!这一天,当我回乔治太太的家时,我在那儿租了房子,在路
上遇到麦尔肯。我原本有幢房子,妻子去世后,听朋友和亲人的劝告给卖掉了。让
我给你一个忠告:永远别听人家的忠告,自己要有主见。他们说房子我一个人住太
大了。唔,我们这小镇上没有公寓出租,后来就租了乔治太太的房子,虽然房间很
大,但我总觉得小,因为我心中有股抑郁的感觉。假如你现在还年轻,因为你有的
是时间,有未知的前途,所以你可以尽情享受生活。

  但到了我这般年纪,你有的只是现在,生活中缺乏了可贵的未来,而且未来逐
渐黯淡、茫然。

  麦尔肯是全镇上最春风得意的人,他是位成功的农场主;他在镇上还开有一家
农具代理店,在一八0公路这一段上还拥有一家唯一的加油站,每件生意都很赚钱
。虽然他很有钱,但不嚣张,为人友善,对镇上贡献不校所以当他提议一道去喝杯
啤酒吃顿饭时,我欣然前往。

  谈话中他很快明白了我的心情,说我是个傻子,不该听别人的话把房子匆匆卖
掉。随后他又安慰了我一下,说可以帮我解决这个问题,虽然他可以有点好处,但
这不是他帮我的初衷。事情是这样的:他有一块一亩大的土地,地面上是林子,地
点就在他农场南面,在他的土地与郡省土地之间;那块地据他所知,政府还没有什
么计划。我可以在那个理想的地方建所房子然后重新开始生活。

  我说我光棍一个要房子有什么用呢?“找个女人。”他坦白地说。

  我觉得脸红,问他:“可以找谁?”“镇上漂亮的女人多得是。”

  “举个例子。”“约瑟芬。”

  天黑前我们一起到那儿去看那块地。那地方很美,有一点点像小山丘,从路面
向西有一个微微的斜坡,地面上长满橡树和野蔷蔽,只有正中间有一小块空地。我
屈膝跪下来,抓捧起一把土,让土从指缝间缓缓落下,我嗅到了泥土的芬芳,春的
气息,还有我无穷的希望。我知道为了那块地我愿付出任何代价。



  “说个合理的价格,我就买下它。”我说。

  麦尔肯说出个合理的数目,我们握手成交了。

  约瑟芬和她丈夫比尔在离警局半条街远的地方开有一家小杂货店。他们店里的
东西很全,日用杂品应有尽有。他们的店不是餐馆也不是卖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