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日历





  “吸血鬼!”他叫道。
  “行了,约翰。”探险家叹了口气说。
  “什么时候给我加钱?”
  “约翰,我们现在有客人……”
  “你想让我不干了?你就是想让我不干了!”
  “快点弄缆绳。”埃里克森挤出一丝笑容。
  “我可是个穷光蛋,”老海盗嘴里抱怨着,手上却照吩咐做着。突然,他眯缝着眼睛看了看埃勒里,“这就是那个有名的侦探?”
  “是的,约翰。”
  “哼!”长约翰嘴里哼着,往水中吐了口唾沫,一脸坏笑,好像早把刚才的牢骚忘光了。
  “他待在岛上有好几年了,”当他们走上林中崎岖不平的小径时,埃里克森解释道,“一直作我的看门人。这老家伙脾气古怪,有点迟钝。他还是个守财奴,把我给他的每一分钱都攒起来,还是不停地向我要更多的钱。我也不理睬他。总之,我们相处得不错。”

  小岛背面的山冈上有一幢石屋,石头因年代久了而污迹斑斑。主屋旁排列着几座整洁的小屋。老房那儿立着一个护墙板做的塔屋。塔屋是方形的,带着几扇窗户,分明就是原始了望塔结构。从那儿,埃勒里想,应该可以俯瞰整座小岛和一大片海。埃里克森或是他的什么先人在这幢房屋的边上修建了一个简陋而方便的露台,露台的地面由牡蛎壳铺就,那儿还有一个巨大的烧烤坑。
  两个人——一个发福的中年人和一个身材颀长的年轻人——晃着手中的望远镜,从折叠椅上站起身来。埃勒里的目光落在两个人身上的一刹那,他就明白埃里克·埃里克森是对的。
  很难说清楚是为什么。他们几乎是那种“标准的”英国人,特别是霍伯斯…沃特金斯上校,但这并不是原因所在,那天其余的时间里,埃勒里一直在想,但始终解不开这个谜。
  表面上看,这两个人属于能说会道的那类。英格的丈夫小霍伯斯…沃特金斯英俊瘦削,显得不太成熟,一副没精打采的颓废样子,仿佛话都懒得说,但是酒量很大。这正是战后欧洲年轻一代的典型特征:娇奢、颓废、迷惘。而他的父亲老霍伯斯…沃特金斯则简直就是比利卜上校活了,爱大惊小怪,虚张声势,满脑子过时的偏见。妮奇私下里封他为“回炉烤羊肉”。但是,从上校突肿的眼睛里流露出某种东西,有时也从他那咋咋呼呼的口气中流露出来,这完全是性格以外的一种东西,好像包含着一股缺乏底气又愤世嫉俗的力量。
  下午,埃勒里开始扮演他考古侦探的角色,对小岛做了一番考查。英格、托尼和上校坚持要跟着他。
  长约翰正坐在海边一艘小船上钓鱼,看到他们过来,就故意转过身去。
  埃勒里开始沿着海滩闲逛,其他人兴致勃勃地紧跟着他。
  “这没什么难为情的,”他说,同时注意到他身后英格走在那两个可疑的家伙中间,“我只不过侦察一下。快点跟上,英格。”
  “侦察一下,”霍伯斯…沃特金斯上校气喘吁吁地说,“好极了,哈哈!但是我说,我们不会把线索给破坏了吧?”
  “没那么危险,上校,”埃勒里哑然失笑,“尤其是经过了两个半世纪之后。英格,过来跟上我。”
  “我挺乐意这么转一转的。”托尼·霍伯斯…沃特金斯懒洋洋地说,听口气有点言不由衷。埃勒里注意到他的眼睛正目光炯炯地四处观察。
  他们用了一个钟头围着岛走了一圈。岛的形状是狭长的,中部隆起,植被低矮稀疏。除了那个小海湾其他再无处可停泊船只。那些大概是用作路标的树看上去都不太古老;小岛孤零零地立在海中,经历着数个世纪风浪的冲刷。
  “我想这传闻应该有过什么记载吧?”埃勒里问英格,此时已近黄昏,大家正沿着原路返回驻地,“比如说文字、表格、地图之类的东西。”
  “没留下任何东西。但据说一六九八年埃里克森的先人曾留下一封信或是什么日记——如果真有过,也早弄丢了——里面记载了有关基德船长房间里的线索,当然,从此之后这就成了难解的谜。”
  “线索?基德的房间?”埃勒里叫道,“没人跟我提起过这个!”
  “埃里克没告诉你吗?”年轻的英国人低语着,“埃里克这老头可真荒唐,难以想象。”
  “我正纳闷儿你为什么没有直奔那儿去呢。”上校边喘气边说,“英格,想不到你舅舅竟没告诉奎因先生最精彩的部分!那个海盗霸占了小岛以后就是从那个房间里观察海面的,是吗,亲爱的?”
  “是那座塔屋,”英格说着,向黄昏的夜色中指了指,“丢失的信里提到了那儿,还提到了基德留在那儿的线索。”
  “留在那儿的线索?”埃勒里急切地问,一边眯着眼向暮色中望去,“那座小屋一开始就在那儿,是吗,英格?”
  “是的。”
  “什么线索?”
  说话已经到了露台,长约翰站在烧烤坑那儿,正提着鱼叉敌意地望着他们。话题被打断了。

  晚饭后,一轮明月升起,外面变得很冷。埃勒里拿着托盘在露台边踱步,不一会儿,埃里克·埃里克森走过来。
  “怎么样?”探险家问。
  “没什么明显的把柄,埃里克森先生。但是,我也觉得确实有点不对劲。”
  “今晚怎么办?我把你安排在上校的隔壁,我有一把自动步枪,可是英格……她单独跟……”
  “我已经安排好了。在这么原始的环境下妮奇可是不敢一个人过夜的,这不是个很好的巧合吗?妮奇今晚必须跟别人一起睡,而她从小家教很严,就是说,她只能跟这里惟一的女性——英格一起睡。跟新郎官开个玩笑。”埃勒里淡淡地说,“托尼可以在我隔壁的房间里睡。”——埃里克森可怜巴巴地握了握埃勒里的手——“今晚剩余的时间,埃里克森先生,”埃勒里低声说,“请跟着我走。我太想做个寻宝者了。”
  “哈,说悄悄话被我抓住了。”从埃勒里的近处传来一个声音,是小霍伯斯…沃特金斯,手里拿着一只杯子,“在向埃里克打听那个线索,嗯?奎因?”
  “我们刚要说这事儿呢,”埃勒里说,“我看,姑娘们可做不来这事儿。”——英格和妮奇先走了。
  “这些蚊虫可真讨厌。”上校“啪”地一声拍在自己身上,嘴里嘟囔着,“亲爱的孩子们,姑娘们不在,什么?啊,在那儿呢,你这兔崽子,可别对你孤苦伶仃的老父亲摇头!残月当空,正是冒险的好时候,不是有个家伙这么说过吗?关于那条线索,奎因先生……”
  “是的,关于基德船长的小屋你可从没跟我提过一个字,埃里克森先生。”埃勒里责怪地说,“他留下的线索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事可有点玄乎。”探险家边倒咖啡边说,“传说基德在伦敦被绞死前,曾给我的那位先人发了一封信,信中承认他在一六九八年将一批财宝埋在了埃里克森小岛上,还说要想发掘出这批财宝就必须仔细看看针眼。”
  “针眼,”埃勒里说,“什么针的眼?”
  “啊!”霍伯斯·沃特金斯上校阴险地说,“难就难在这儿了,正如莎士比亚所说。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嗯?埃里克森?”
  “恐怕是这样的,上校,将来也不会有人知道,因为这本来就是无稽之谈!”
  “我可一点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说,埃里克。”托尼兴致勃勃地说,“没准儿真有这么一根针呢!”
  “即便有过,”埃里克森开玩笑说,“过了二百五十年也早变成大海捞针了。”
  “等等!”埃勒里说,“仔细看看塔顶小屋的针眼,是吗?埃里克森先生?”
  “是这么说的。”
  “那屋里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就是四面墙壁、地板和天花板。我向你保证,奎因先生,每个角落都检查过了——从仔细翻找形状怪异的石头到从窗口换着角度观察树杈——什么都做过了,没什么结果。”
  埃勒里抬头盯着那座塔。他突然站起身说:“我怎么才能上去?”
  “你可得好好侦查一番了!”霍伯斯…沃特金斯上校从椅子上跃起身叫道,“我自己也巴不得到那该死的房间去看看呢!”
  “但是,埃里克一直在泼冷水。”他的儿子低声说。
  壁炉旁妮奇和英格两个人脑袋凑在一起交谈,长约翰已经在炉子里生了火。英格向后俯过身对她年轻的丈夫说了点什么,那年轻人迅速地瞥了一眼妮奇,耸了耸肩。
  探险家手里高举着一盏煤油灯,带路走上一截狭窄细小的螺旋式楼梯。
  “这塔屋从没通过电,”他低声说,浑厚的声音在塔中回响,“来的时候最好带着手电,不然的话可要在楼梯上磕下巴了。”
  “可不是吗。”妮奇点头称是。这塔就像风干的一个鸟巢。每一节楼梯都有点下陷,很危险。       
  楼梯的尽头是一个窄小的平台,平台上有一扇沉重的黑橡木门和一个人工打造的铁柱。埃里克森用他厚实的肩膀去顶门,门“吱”地一声开了。煤油灯光摇曳闪烁。
  “你们俩最好留在平台上。这儿的地板恐怕承受不了这么多人的重量。进来吧,奎因先生。”
  这是一间比鸽笼大不了多少的小房间,四方的窗户望上去像是小型的壁画。蒙着灰的木地板铺得很凌乱,倒像是海上的波浪起伏不平。嵌着椽的天花板只比人头高出几英寸,四壁帖着壁纸。总之,除了灰尘和蜘蛛网,这就是房间的全部了。窗户紧关着,玻璃残缺不全。
  “打开窗户,埃勒里。”妮奇一进门就被呛住了,“这儿简直喘不过气来。”
  “打不开的。”英格说,“早卡死了。就这样经历了六代人了。”
  埃勒里站在屋中央环顾四周。
  “你不打算趴下来仔细瞧瞧吗,奎因先生?”平台上传来上校的喊声,“就像贝克街那家伙一样?”
  “我发现这些墙壁可是蛮有趣的。”
  但是妮奇在这些墙上看见的只有墙纸。墙纸带斑点的底色上仿制着彩色大理石图案,真是难看,妮奇想,尤其是那些褪了色又发了霉的斑块儿,更是难看。
  埃勒里站在一面墙壁前,把灯凑近大理石图案,仔细抚摸着。然后,他从房屋的一角开始,一寸一寸地仔细查看墙纸,从天花板到地板。在一处他停下来观察了很长时间,然后又继续开始。在这期间他没讲一句话。也没有四处观望,最后总算把整间屋都查看了一遍。
  “这墙纸,”他说,“埃里克森先生,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真是扯淡!”上校粗暴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你到底是来探宝的,还是干什么其他事来的?”
  “墙纸?”埃里克森皱了皱眉问,“我就知道这墙纸很旧了。”
  “确切地说,旧到十七世纪末。”埃勒里说,“这可是著名的阿尔德曼伯瑞的邓巴制造的名副其实的植战壁纸。应该很值钱。”
  “这就是留给你的财宝。”英格哭丧着脸说。
  “要是这样的话,”她舅舅耸耸肩说,“那我来岛上第一回就发现它了。”
  “可能还有第二发现,”埃勒里说,“如果我们仔细查看针眼的话。”
  “奎因,”英格的丈夫说,好像恢复了一丝生气,“可别说是你发现了什么东西。”
  “确实发现了。”
  霍伯斯…沃特金斯父子啧啧叹奇,英格激动地拥抱了她的丈夫,而探险家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你的意思是说,”妮奇大声问,“你走进一个陌生的房间,用了十分钟就解开了一个二百五十年来没人能解开的谜?快说,快说呀,奎因先生!”
  “这仅仅是理论上的,”埃勒里歉疚地说,“英格,我可以借把扫帚吗?”
  “一把扫帚!”
  英格、托尼和上校七嘴八舌地往塔下喊叫,叫长约翰去把家里最好的扫帚拿来。然后,他们不顾地板的承重能力一齐冲进小屋,围着埃勒里上蹲下跳。
  “如果这传闻是真的,”埃勒里说,“基德要你的那位先人埃里克森先生去‘仔细查看针眼’,这不该从字面意义上去理解。早先的探宝人如果立刻就明白了这一点,那他们就不会去寻找什么形状古怪或结构奇特的石头、树木之类。他们只不过没有好好地查看屋里。它一直就在他们鼻子底下。”
  “什么一直在他们鼻子底下?”妮奇向。
  “这墙纸的大理石图案。大理石独一无二的特点就是它的纹路。看这些图案的纹路。有的又长又细,最后逐渐归结成一个尖—-”
  “就像针一样。”探险家慢慢地说。
  每个人都扑到墙边去寻找。
  “可是,哪个里面有孔呢?”英格尖声说,“哦,我可找不,我可真找不到一只眼睛!”
  “一只眼睛,一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