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离之花
曹克避重就轻地说:“A 市也有私家侦探了?咱们国家法律规定好像还不允许
吧。”
阿强说:“A 市有没有我不知道,听说广州那边儿就有。规定允许不允许无所
谓,法律规定不允许的事儿太多了,不照样有人干吗?不过,我也是随便问问,你
别跟阿兰说我问你了噢。”
普克笑着点点头,暗想项兰对阿强的吸引力由此可见一班。两人走出小区的大
门,看到项青正和肖岩项兰在聊天,不知谈些什么,看上去都显得挺高兴。
项兰兴致勃勃地说:“大家难得凑在一块儿,一起上我家去玩一会儿吧。”说
完,眼睛去看肖岩,肖岩抬手摸摸项兰的头发,微笑着点点头。
项青似乎犹豫了一下,看一眼普克,普克略一迟疑,随后也点点头。
阿强笑着说:“我也去吗?不会变成电灯泡吧?”
项青马上说:“当然一起去啦。”
五个人又像刚才那样,分头来到项青家。
一进门,大厅里的电视机开着,沙发上坐着一位中年女性,手里拿着一张报纸
在看,听到声音,抬起头来。
普克马上知道这是周怡。项兰主要继承了母亲的容貌,周怡看上去就像是二十
年后项兰的模样。周怡留着得体的短发,脸上恰到好处地化了一点淡妆,穿着件藏
青色的毛衣,风韵犹存,只是眼神稍显得有些冷淡和漠然。
看到周怡在家,大家都静了一下,气氛稍稍有些尴尬。普克注意到,周怡的目
光首先扫了一眼项青项兰,嘴唇紧紧闭着,没有说话。
项青笑着对她母亲说:“妈,你回来了。哦,几个朋友来家里坐坐。”她转头
对普克等人说,“这是我妈。”
项青接着一个个向母亲做介绍:“这是我的朋友普克,这是阿兰的朋友肖岩,
也在蓝月亮演出,这位也是阿兰乐队的朋友,叫阿强。”
周怡在项青开始向客人介绍自己时,站起身来,嘴角也露出一丝笑容,分别和
各人点头。当项青介绍到阿强时,不知为什么,周怡微微一愣,注意地看了看阿强,
随即把目光调转开,脸上虽然仍带着点笑容,但几乎每一个人都能看出,那笑容已
经很有点儿勉强了。
周怡转向项青,普克注意到,周怡的目光里似乎有些复杂的内容,然而又有些
含糊不清。
周怡说:“你们想在客厅玩吧,我先上去了。挺晚的,声音别太大,不要吵到
隔壁邻居。”说完,她又对其他人点点头,“你们随意。”便拿起沙发上刚才在看
的报纸和一件外套,转身上楼去了。
周怡走后,不知为什么,几个人一时有些冷场。普克微微蹩着眉,想着自己的
心事,其他几个人也都没有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项青说:“阿兰,你今天不舒服,要不然,改天大家再聚吧,
你早点休息,好吗?”
项兰脸色很苍白,看来也确实累了,听了项青的话,仰头看着身边的肖岩。
肖岩说:“你不舒服吗?怪不得脸色不好,怎么不跟我说?”
项兰脸上的表情既高兴,似乎又有点吃惊,然而更多的是依依不舍,她将头靠
在肖岩身上:“真的没什么,就是昨晚没睡好。”
肖岩拍拍项兰的脸,柔声说:“那就早点睡吧,明天我给你打电话。”
普克也回过神来:“哦,太晚了,我也有点困,改天再聚好了。”
项青也没再挽留,与项兰一起把普克他们送到门口O。到了大门外,肖岩阿强骑
上摩托车正准备走,普克忽然叫住阿强:“对不起,阿强,我还有件小事想问问你,
能不能慢走一步?”
阿强看看肖岩,说:“那你先走吧。”
肖岩骑上摩托车先走了。阿强坐在摩托车上;脚支着地,问:“什么事儿?”
普克说:“上次你跟着项兰母亲上楼时,楼道里的灯是开着的还是关着的?”
阿强想了想,说:“她先上的楼,没开灯,我跟在后面开的灯。后来她第二次
上去,楼道灯就没有打开,所以我不知道她上的是哪一层楼。”
普克说:“在那之前她见过你的面吗?”
阿强说:“应该没有吧,我也是有一次看电视新闻时,听阿兰说那是她妈妈,
才记住的。”
普克问:“那么那天晚上,她有没有看到你的脸呢?”
阿强说:“她转身下楼,我不能马上跟着下吧,还得装模作样接着上楼,所以
当时是打了一个照面,但只不过一瞬间而已。不过,我也觉得有点奇怪,不知道你
有没有发现,今天晚上她见到我,表情好像有点怪怪的,会不会是又想起来啦?那
她可真是好记性,要么就是警惕性太高了。”
普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了一会儿,又问:“对了,你还记得那天是什么日
子么?几月几日,星期几?”
阿强回想了一下,为难地说:“只记得是十二月份,具体哪一天记不清了。噢,
那天是个星期五,周末酒吧生意比平常好,那天我们演出结束得比较晚,所以有点
印象。喂,你问得这么细,真像是……”阿强看看普克,又不说了。
普克笑了笑,说:“我没问题了,谢谢你。”
阿强挥挥手,将头盔上的罩子拉下来,发动摩托车走了。普克站在原地想了想,
决定先回宾馆去。正好看到一辆出租车驶过来,便叫车回到了宾馆。
此时已经快十二点了,普克虽然觉得太晚打电话不好,但又觉得事情比较重要,
还是拨了马维民家的电话。好一会儿才有人接了电话,听声音像是已经睡了,不太
高兴地问普克找谁。
普克充满歉意地说:“对不起,我姓普,我有要紧事儿想找马副局长。”
那人听了,放下电话去找人。过了一会儿马维民接起电话:“小普吗?”
普克说:“对不起,马局长,这么晚还打扰您,已经睡了吧?
马维民说:“没关系,今晚我还给你房间打过电话,想问问有什么新进展,结
果没找到你。怎么,现在有情况么?”
普克说:“电话里讲方便么?”
马维民说:“内容多么?”
普克说:“不多,就几句话。”
马维民问:“那你说吧。”
普克说:“‘您身边有纸笔吗?我想请您帮忙了解一下下面这个地址所有住户
的情况,地址是:解放路朝阳小区二十三栋三单元。”
马维民听完,复述了一遍地址,然后说:“是这个地址吧?这样,明天我想法
找人去了解,一有结果就通知你。你要是出去的话,就给我打电话,免得我到时找
不到你。”
普克说:“好的。这些住户的情况,只要知道大致的家庭成员、姓名、性别。
年龄、工作单位就行了。“
马维民说:“知道了。小普,还有其他情况要谈吗?”
普克想了想,觉得今天了解到的情况可以等明天一起和马维民谈,便说:“暂
时就这件事儿,明天结果出来后,我们再细谈吧。那我就不多说了,局长您休息吧。”
挂了电话,普克靠在床头,将白天发生的一切又从头回想了一遍。应该说今天
还是有收获的,从项兰的朋友那里了解到一个很可能是周怡婚外情人的大概住址。
如果通过这个地址查出周怡的情人,总会有办法接近他,并从中了解到所需要
的情况。也许这是个复杂且花费时间的工作,但对目前的状况来说,总算是多了一
条可查的线索,使调查不至于那么盲目。
普克在回忆的过程中,心里隐隐约约有一丝担忧。
这种担忧来自于何方,他也并不十分清楚。晚上在项青家,周怡见到阿强时,
有比较明显的异样反应。这种反应不只是普克,连阿强本人都看出来了。难道周怡
真的有那么好的记性,只在被跟踪的那晚见过阿强一面就记住了吗?还是周怡去和
情人约会,确实是万分小心,对于一丝一毫的异常都会放在心里?或者在此之前,
周怡本来就认识阿强?
曾克想想,又觉得不对。如果周怡在被跟踪那天之前就认识阿强,那么当她发
现自己身后有熟人时,很可能稍后便不会再冒险上楼。她上楼又下楼,只是一种本
能的警惕,即使是对陌生人,也会加以防备。
普克回想着周怡的面孔,那张面孔虽然可以看出岁月的痕迹,但很难想象出周
怡已经有五十多岁。显然,普克初见到项兰时的猜想是合理的,项兰与项青都长得
很漂亮,但两种漂亮又完全不同。普克听马维民说过,项青长得比较像父亲,那么
项兰则是像母亲了。今晚看过周怡之后,普克便可以想象出周怡年轻时的容貌。项
伯远面对如此美丽的一个追求者,况且这个美丽的追求者可能又很有心计,的确很
难抵御诱惑。
普克又想起晚饭前与钟点工张阿姨的对话。他忽然想到,张阿姨说三月三日下
午她到项青家上班时,项伯远就已经感觉不舒服了。当时项青也在家。而在前一天
普克与项青的谈话中,普克问到项青,项伯远是从晚饭时开始感觉不舒服的,还是
晚饭之前就开始了。当时项青回答不是很肯定,只说好像应该是从晚饭开始的。是
因为那天项伯远下午感觉不舒服时,并没有告诉项青知道,还是项青其实知道,只
是过了一段日子,记不清了?
又或者有另外更复杂的情况,项青根本就知道项伯远是从下午开始不舒服的,
只是在向普克隐瞒真相?
然而,就算项青是有意隐瞒真相,她又能达到什么目的呢?不管项伯远是从下
午开始不舒服,还是从晚饭开始不舒服,总而言之,他那天不舒服总是真的,时间
上的早晚,对于目前普克的思路并没有实际的意义。普克只是出于他细致的本能,
捕捉着一丝一毫可能与事实存在偏差的地方,因为他清楚,往往就是从这些细微的
偏差中,能够发现对案情极为重要的线索。但今天,普克还没有能力对此进行辨识。
普克又想,前天项青与他谈到三月三日的情况时,没有提到下午她自己是否在
家。从张阿姨的谈话中普克已经知道,那天项青是在家的,只是后来又离开了。普
克决定等有合适的机会,将这个细节再验证一下。
通过近两天与项青的接触,普克对项青的认识逐步加深,他看到了项青的温柔、
体贴和善解人意,也看到了项青的聪颖、细致与敏锐。除此之外,普克不可否认项
青对他形成的一种内在的吸引力,这种吸引力或者也同样存在于普克身上,使得他
们常常会有瞬间的对视、沉默和心头泛起的涟漪。
沉思中,普克劳累了一天的身体感到十分疲倦,睡意渐渐爬上他的眼睛。在进
入梦境前的最后清醒中,普克又想起,明天他还要催着项青安排他去见周至儒呢。
第十二节
一大早,普克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吵醒。他习惯性地看了看放在床头柜上
的表,刚过六点钟,表上的日历显示,今天是三月二十四日,星期五。这是普克到
A市接办案件的第三天。
吃过早饭,普克想了想今天的工作计划。见周至儒的事要等项青安排,可能要
等到明后天才可以。而调查朝阳小区二十三栋三单元住户的事情,就算马维民一上
班就开始安排,也得过一阵子才有结果。这样看来,起码眼前的时间,普克是无事
可做的。普克本想出去转一转,了解一下A 市的环境,又担心马维民会有电话来,
便放弃了外出的想法,从包里拿出本书来看。
过了一个多小时,房间的电话铃响起来,普克接起电话,是马维民。
“喂,普克吗?我是马维民。”
“马局长,我是普克。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正想跟你讲一下情况。我安排一名同志去那个小区所属的派出所查,当然没
跟他们说是什么事。那个同志去派出所查户籍,那里面有一个麻烦。这个小区去年
初才开始使用,基本上是以商品房的方式出售的。买房子的人身份报杂,房子也不
是一下子卖出去的,有些房到现在还空在那儿。而且有的人买了房,不是自己住,
又租给别人,这其中有本市人,也有外来人口。因为情况复杂,这一片的户籍档案
建立不完整,空白很多,所以在派出所还查不清。那个同志刚回来跟我反映了这个
情况,我考虑了一下,只有再派人去,找一个借口,直接上门去查。如果单独查一
个单元,会太显眼,就让他们把整栋楼都查一遍。不过,因为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