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囊尸衣
吴楚山人吃饭时就一直沉默不语,此刻他拉住寒生,说道:“你知道村里谁家里卖老母猪?”
寒生想了想,说道:“一般人家都不会卖,要留着开春生小猪,干嘛?”
山人严肃的说道:“当年刘伯温布下的太极阴晕这个风水谜局,到今天已无大用,而且风声走漏,我担心会有心术不正之人加以利用,对天下苍生未必是好事,总之,自古以来,凡改朝换代吃苦受难的还是老百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寒生点点头,山人叔叔说的不错。
“将老母猪葬进去,毁掉太极阴晕。”吴楚山人终下决心道。
寒生随即到村里走了一遭,跑回来问吴楚山人:“有一头重病马上就要死了的老母猪,瘦得要命,不知道行不行?”
吴楚山人答道:“没问题,其实死猪也是可以用的。”
寒生和吴楚山人来到了那家农户,看到了那头奄奄一息、骨瘦如柴的老母猪,老母猪仿佛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眼角竟然落下两滴泪来。
寒生见之,竟起了恻隐之心,口中不由得叹息起来。
“山人叔叔,我看这猪兴许医得好。”他期望的目光望着山人说道。
吴楚山人看了眼寒生,心中叹道,这孩子心地如此善良,将来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上很难立足的,可是嘴里却是说道:“寒生啊,那你就试试给医治一下吧,我们到哪儿去找头死猪也是可以的。”
那农户老头插嘴道:“寒生,你能治好这头猪么?”
寒生说道:“那我就试试看,韩老伯,你看?战栗发抖应该有烧,皮肤内里发蓝,是不是猪瘟?”
那老头说道:“已经死了一头了,应该是传染病吧。”
“韩老伯,你马上去抓两只癞蛤蟆剁碎,拌上四钱伏龙肝,以卤水调成糊状给?灌下去,死马当成活马医吧。”寒生说道。
韩老伯疑惑的问道:“癞蛤蟆好抓,做豆腐的卤水也要得到,可是什么是‘伏龙肝’啊?”
寒生解释道:“‘伏龙肝’就是你家锅灶里正对着锅底的黄土。”
“有,有,我这就去弄。对了,我昨天刚刚埋掉了一头死老母猪,如果你们有用,就去把?挖出来。”
寒生看看吴楚山人,山人点点头。
寒生在韩老伯家的菜园子里,手持铁锄奋力的掘着土,不一会儿,死老母猪的尸体裸露了出来,这是昨天刚刚埋下去的,还没有开始腐烂,母猪的皮肤呈蓝色,这正是猪瘟的病症。
寒生找来一条麻袋,将这一百多斤的瘦母猪装了进去。
韩老伯回来了,要来了一碗卤水,手中拎着两只蟾蜍。
卤水又名盐胆水,这是煮盐初熟时,槽中沥下来的一种黑色浓汁,味咸苦,有大毒不能吃,但可以用它来做豆腐的凝固剂。
韩老伯犹豫道:“这东西能行啊,当年杨白劳可就是喝卤水死的呀。”
寒生笑笑说道:“卤水能治人的颈瘘,也就是颈部淋巴结核,猪瘟病是由病毒引起的,全身淋巴肿胀。立秋后的大蟾蜍,消炎去腹水疳积,尤其是它的眉间白汁,乃蟾酥,解毒甚速。药引子伏龙肝,千烧万煅黄土,五行居中,深入腑脏。韩老伯,死马当成活马医吧,两个时辰后自有分晓。”
韩老伯点点头,自去灶间配药。
吴楚山人心中暗道,寒生这孩子倒真的是块学医的好材料呢。
韩老伯在自家菜板上将两只秋后大癞蛤蟆用刀剁碎,之后连血带肉糜统统盛入一只大海碗中,从火塘灶里正对着铁锅底的地方,抠刮出来少许坚硬的黄土面来,这就是所谓的伏龙肝了。
寒生见已足四钱,便倒入碗中,加进适量卤水搅拌呈糊状。
“好啦,现在可以给老母猪灌下去了。”寒生说道。
那头奄奄一息的老母猪已经无法开口进食,吴楚山人轻轻掰开母猪嘴巴,寒生顺利的将大碗中的药糊一古脑儿的倒进了母猪口腔里。
“注意观察两个时辰。”寒生叮嘱韩老伯道。
老母猪似乎感激的目光望着寒生,寒生冲?微微一笑,世间的动物也是有感情的,他想。
“我们走吧。”吴楚山人说罢,一只手轻轻拎起那鼓鼓囊囊足有一百多斤的麻袋。
韩老伯惊讶的望着他们的背影。
寒生先跑回家,带好了锄头铁锨,与山人一起奔灵古洞方向而去。
那片毛竹林中,照常有几只黑乌鸦站在竹枝上,不怀好意的望着寒生他俩,冷不丁的发出两声呱噪,唬他们一下。
灵古洞前,吴楚山人放下手中的麻袋,四下里望望。
秋风习习,侯鸟南归,天空里传来声声雁鸣。
吴楚山人触景生情,长叹一声,吟道:
“我徂东山,??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蒙。
我东曰归,我心西悲,自我不见,于今何年?”
吟罢,拎起麻袋,径自向太极阴晕而去……
正文 第六十九章
( 本章字数:4172 更新时间:2009…7…15 21:41:41)
拨开灌木丛,圆形约丈把方圆的太极阴晕出现在了面前。
六百年了,所有的风水谜局都是为了这一小块土壤,多少代青田子弟的青春耗费在了这里,江湖上又有多少英雄豪杰为此而折腰,可如今,竟然要成全了一头老母猪……哈哈哈,吴楚山人悲愤至极,忍不住仰天长笑起来,笑声在山谷中回荡,许久许久……
咦,那是什么东西,五色土环中隆起一群小凸包。
吴楚山人吃惊的走近前去细瞧,发现那些小凸起还在动,这是晕中突然隆起一个大土包,土壤裂开,一个硕大的龟头伸了出来,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吴楚山人。
什么东西,竟然占据了太极阴晕?山人疑惑的探出手臂想自那龟头的后颈部掐住,不料那龟头竟然转动自如,掉转头部张口一嘘,山人未及提防,一时疏忽,手指头感觉到一烫,随即一股热气自右手指手少阴心经的少冲穴而上,闯少府,越神门直达少海,整个一条右下臂瞬间麻痹,山人大惊失色……
人的手上经络起处共有六条,即心经、心包经、大肠经、小肠经、肺经和三焦经,惟有心经至为紧要。
这龟头所嘘之气至阴,所谓寒极则烫,此气进入手臂后令人感觉如同炙热火烧般,其实乃是至阴之气。
吴楚山人,急出左指,重手点闭青灵与极泉二穴,阻止阴气上行,并后跃丈许。
寒生也拨开灌木丛走了进来,一眼望见太极晕中冒出来的金头鼋妈妈,脸上泛起了笑容。
“小心!那龟奇毒无比!”吴楚山人喝止寒生近前道。
不料寒生却走进太极阴晕内,蹲在了那巨龟的身旁,金头鼋妈妈伸出长长的舌头,舔着寒生的手背,?认出了寒生是?们全家的救命恩人,因为寒生上次替?和鼋宝宝们拔去了封住血脉的阴阳锥。
“我认识?们的。”寒生说道。
山人沮丧的笑了笑,这孩子总是让人出乎意料。
这时候,钻在土里面的金头鼋宝宝们也都露出头来,围住了寒生,伸出龟头在寒生的手上蹭来蹭去,好不亲热。
山人静了静,说道:“寒生,得想个办法让这些有毒的龟离开太极阴晕,否则没有办法葬下老母猪。”
寒生看着小鼋们欢快的样子,?们看来已经把太极阴晕当成了自己的家了。
“山人叔叔,太极阴晕一定要毁掉么?”寒生有些于心不忍。
“太极阴晕一定要毁掉!”吴楚山人悲怆而严厉的说道。
“谁也不准毁掉太极阴晕……”身后有人冷冷道。
吴楚山人和寒生都是万分的惊愕,紧忙转身定睛一瞧。
两个衣衫褴褛,满身汗渍衣冠不整的男女手拉着手站在他们的面前,正是岭南吴道明和无名师太……
“你们这是?”吴楚山人惊讶得目瞪口呆。
师太羞怯的瞥了吴道明一眼,吴道明温柔的示意她不必害怕,然后清了清喉咙,朗声说道:“我与师太已结秦晋之好,日后定当请二位喝喜酒。但是,太极阴晕乃天造地设之精华,是我中华民族之瑰宝,我吴道明绝不赞同毁去这一世所罕见的风水文化遗产,请吴楚山人三思。”
“你们结婚了?”寒生惊奇的问道。
“江湖儿女,无须那些繁文缛节,一句承诺,便可白头偕老。”吴道明侃侃道来。
寒生望望师太的满头白发,再看看吴道明被阴蝠拔光的头顶,心里面憋不住想笑。
吴楚山人冷笑道:“吴先生所言差异,当年刘伯温布下太极阴晕这一风水谜局,原本想报复朱元璋,后来领悟到,大明天下已定,重起战乱只能是天下苍生涂炭,百姓流离失所,所以按下未动。如今中国天下早已笃定多年,百姓虽苦一些,但已不至于兵荒马乱、流离失所,若是重起刀兵,于天下苍生何益?吴先生与师太耆年相伴,难道不想过个太平安稳日子么?”
山人自忖右臂已伤,动不得真气,本来自己与那岭南吴道明武功相仿,眼下自然不是对手,更何况还有一位无名老尼,武功深不可测,瞧他们的亲热劲儿,必定夫唱妇随,自己和寒生根本不堪一击,因此只能晓之以理,但愿吴道明理穷而退。
吴道明与师太深陷地下溶洞深处,两人均中了刘今墨的独门暗器,伤及经络,暂时无法相互疗伤。正是在这无助的境地,反而激发出了两人压抑了多年的人性,一个是六十年的真童子,一个守身如玉数十年,又都是江湖儿女,于是,在这热气腾腾的泉水旁,几十年的被压抑的人性终于如同火山一般的暴发了……许久,许久,黑暗中听得到吴道明喃喃说道:放心吧,师太,我吴道明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
由于有了爱,两人顿时滋生出了无尽的勇气,他俩相互搀扶着,摸着黑凭着记忆慢慢的向来路折返,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到了光亮,他俩激动的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这时候,他们听到了灵古洞外吴楚山人那苍凉悲愤的笑声,他俩赶紧上前,不曾想,眼前出现的竟然就是梦寐以求的太极阴晕。
吴道明心中寻思着,权衡一下双方的实力,寒生不会武功,吴楚山人功力与自己不想仲伯,自己这方面,原本稳超胜券,但是师太与自己都已伤及经络,真气受制,看来一旦动起手来,肯定讨不到便宜。
“山人先生,其实你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吴某浪迹江湖数十年,岂能不明白?太极阴晕绝不能让那些心术不正的野心家们占了去,那将是中华民族的一场浩劫,我们江湖中人理应同心协力来保护好它,我想山人也是会赞同这一点的吧?”吴道明侃侃而谈。
吴楚山人点点头。
吴道明接着说道:“吴某地理堪与方面虽算不上宗师,但也是中原屈指可数的人物了,以吴某所见,山人大可不必毁去太极阴晕,而我们又有可行的方法保护住它,岂不是好事么?”
“此话怎讲?”吴楚山人警惕道。
“山人可知太极阴晕最快发需几日?”吴道明问山人道。
吴楚山人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吴道明微微一笑,道:“活葬速发,需五日,死后尸身葬需五十日,骨殖葬五百日。”
“为什么?”寒生在一旁听起了兴趣。
吴道明解释道:“金木水火土五行之龙脉地气,与活葬之人五行小周天生物磁场相通,维持该人五天不死,五行各需12个时辰融合。尸身周天已闭,所以融合费时十倍的时间,骨殖更为困难,耗时五百天。”
寒生插嘴问道:“那骨灰呢?”
吴道明正色道:“骨灰则一点用处也没有。”
吴楚山人说道:“请吴先生明言。”
吴道明见多识广,随机应变极快,城府亦是极深,他看了一眼师太,目光柔情似水,喃喃细语道:“我可以投资在灵古洞口建一座殿宇,太极阴晕之上立一尊佛像,院子内盖上东西厢房数间,我和师太住西厢房,山人夫妇住东厢房,我们平日里共同看守太极阴晕,任何人想要用穴,最快非五日不发,这期间是决计瞒不过我们的。闲时间,你我谈诗论画,切磋武功,岂不快哉?届时,如果山人仍认为需要毁掉太极阴晕,吴某绝不阻拦,如何?”
吴楚山人沉吟不语,首先自己不是他二人的对手,万一冲突起来,自己和寒生被灭口,太极阴晕的秘密就被吴道明和师太独占了。还有,吴道明的提议也是颇吸引人的,自己与荷香也不能久居朱医生家中,自己无钱起房,若是在此处有住处,离兰儿和寒生相距不远,却也不错。
想到此,吴楚山人便道:“吴先生此话当真?”
吴道明信誓旦旦保证道:“吴某发誓。”
“那好,一言为定。”吴楚山人道。
“我有一个条件。”寒生突然道。
“什么条件?”吴道明奇怪的望着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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