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囊尸衣
此刻,站在圈外的铁掌柜处境十分的尴尬,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昨晚自己怂恿这位梅家传人杀死了血虱,不料今天又见其与麻都关系密切,而且寒生竟然与其相熟,算计好的事陡生变故,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正寻思之间,忽听麻都叫道:“原来黄狗垭铁掌柜也到了,却是稀客啊,难道也是来为杀社鼓猪庆典而来么?”
铁掌柜只得硬着头皮上前,道:“麻都巫师别来无恙?”同时眼光瞥向刘今墨,心想不知道此人又没有当麻都说出杀血虱的原委来。
刘今墨表情依旧,瞧不出一丁点蛛丝马迹来,真是个老江湖啊,铁掌柜心中说道。
麻都呵呵一笑,道:“今天是杀社鼓猪喜庆的日子,来我苗寨的都是客,来,随我入内奉茶。”说罢,率先前行。
刘今墨抄起沈才华抱在了怀里,寒生招呼一清和残儿随刘今墨同行,铁掌柜和他的伙计硬着头皮跟在了后面。
吊脚楼内,众人席地而坐,早有苗女在每个人的面前摆上了酒和茶。
麻都并不正眼看着铁掌柜,而是对着寒生聊了起来。
麻都首先介绍道:“鼓社祭,是我们苗疆最隆重的祭祖庆典。我们苗人认为木鼓是祖先亡灵的居所,是一个血缘家族的纽带与象征,鼓社是个以木鼓为核心的祭祀组织?故称鼓社祭。第一天起场,第二天祭祖和祭雷神,第三天最隆重,是祭五谷神,最后一天送祖。”
寒生第一次来到苗疆,感到处处都很新奇,湘西此地的风俗的确与汉人有很大的不同。
麻都很快转入了正题:“寒生小兄弟,听说你是位神医,恰好我是一个走阴巫师,在医术上也颇有研究,不知你对中原的医学圣书《黄帝内经》心得如何?”
寒生心想这下子可要出丑了,自己压根就从来没有看见过什么《黄帝内经》,这个名字也只不过从父亲口中听到过两三回而已。
寒生回忆父亲曾经讲过有关《黄帝内经》的话,可是自己当时对中医并无多大的兴趣,一时间竟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麻都急切地眼神望着寒生,迫切的冀望能够得到神医的指点。
寒生的脸红了,支支吾吾,说道:“我对外经比较感兴趣。”他想到自己多少知道点离奇古怪的方子和药引子,起码他的解穴方法,在吴道明身上和朱彪身上用过的,百试不爽呢,只是不太卫生而已,想到这儿,他的脸上浮起了笑容。
铁掌柜心中“哼”了一声,神医,会是这个样子?
不料,麻都的脸色骤然变了,原本是枯黄的皮肤突然间胀得绯红,他声音颤抖着说道:“你,你,懂得《黄帝外经》!”
寒生微笑不语,心想《青囊经》和《尸衣经》我是不会说的。
麻都几乎透不过气来,学医的都知道《黄帝外经》早已于两千多年前失传了,这位寒生竟然懂得,这简直是超了麻都的想象。
刘今墨也曾听过自己的师傅癞头和尚梅一影说过,中国古代有黄帝内外经,内经流传下来,是所有中医的理论根据,但记载另类治疗手段的外经却失传了。
“《黄帝外经》我倒是听说过,但不知究竟是怎样的。”刘今墨说道。
麻都安下心神,缓缓说道:“古时,黄帝时世间共有三位名医,雷公、岐伯和名气最大的俞跗。此人的医道非常高明,治病一般不用汤药以及针灸按摩等一般的中医治疗方法,而是用刀子划开皮肤,解剖肌肉,切除病灶后结扎,还有更多的匪夷所思的方法。有一次,俞跗在过河时,发现一个掉在河里淹死了的女人被家人打捞出来准备埋葬,俞跗拦住他们询问死者掉进水里的时间。抬尸体的人说,时间不是很长,但捞上来就已经断气了。俞跗让他们把尸体放在地上,先是摸了摸死者的脉搏,又看了看死者的眼睛,然后又让人找来一条草绳,把死者双脚捆绑好,倒吊在树上。开始大家都不理解俞跗为什么要这样做。死者刚一吊起,口鼻处就向外喷吐泥水,不吐时,俞跗才叫人慢慢将死者解下来,仰面朝天放在地上,双手在死者的胸脯上一压一放。最后他拔掉自己的几根头发,放在死者鼻孔上观察了一阵,发现发丝缓缓地动了动,于是告诉死者家人:她活了,抬回家好好调养吧。
在俞跗晚年的时候,黄帝派仓颉、雷公、岐伯三人,用了很长时间,把俞跗的医术整理出来,共纂成三十七卷,然而,还没有来得及公布于众,仓颉就去世了。后来,俞跗的儿子俞执,把这本书带回来交给父亲修订。不幸全家遭到了大火,房屋、医书和俞跗、俞执全家人,一起化为灰烬。据说这就是《黄帝外经》失传,至今没有找到的原因。”
寒生在一旁听着,心道原来还有《黄帝外经》啊。
麻都话锋一转,感叹道:“寒生小兄弟,麻都在苗疆走阴行医一生,今日终于有幸遇到中原神医,实在三生有幸啊,敢问小兄弟是祖传医术么?”
寒生谦虚地说道:“朱家是杏林世家。”心中想到,要是老爹听到,不知作何感想呢。
“原来如此,不知能否对苗疆医药指点一二?”麻都看出寒生若不是怯于言谈,则就是不愿透露祖传医术,这在中原汉地是很普遍的现象。
寒生说道:“其实我只是对疑难绝症感兴趣。”这倒是心里话,普通常见病《青囊经》上并无涉及,因此也基本上不懂。
麻都心中一热,说得不错,真正的神医不就是体现在治疗绝症上么?治众所不治,医众医不医,这才是高人啊。
“寒生,你对苗医了解多少?”麻都说道,心想,寒生若是能对苗医发表看法,恐终生受益非浅呢。
“不了解。”寒生实事求是地答道。
麻都说道:“我们苗疆民间有着‘千年苗医,万年苗药’之说,西汉刘向在《说苑.辨物》中说:吾闻古之为医者曰苗父,苗父之为医也,以营为席,以刍为狗,北面而祝,发十言耳。诸扶之而来者,举而来者,皆平复如故。
苗父就是黎,最早的苗疆的走阴巫师,不但会祈祷禁咒术,也使用些酒、草等药物。大苗山中草药资源很多,甚至家家户户门前都有种植。但我们苗族没有本民族语言记载的医书,始终是‘巫医一家,神药两解’,比起你们中原汉地则落后了许多,到目前,也只有三千苗药,八百单方而已。”
寒生心想,这也不少了嘛,于是嘴里说道:“治病救人,药不在多,而在其准,我治疗绝症,往往只用一味药,外加药引子即可,”他发现麻都听得眼睛都直了,心中一高兴,就索性自由发挥起来,“中原的医生用药不厌其烦,往往一个小病用数十味药,方显其医术高明,遂不知,如此一来,五行药性互相牵制,反而不及一味药来的快些,只要药引子好就行。”
麻都听罢半晌说不出话来,寒生此番话与如醍醐灌顶,自己茅塞顿开,不由得喜上眉梢。
“精辟至极啊,一个医生若是能够化繁为简,只用一味药攻其必攻之一点,体内自然生成抵抗之力量,何愁病之不除?医生要做的就是所谓的‘四两拨千斤’的四两,调动人先天的生理御病机制,‘天人合一’,这不正是《黄帝内经》最精髓的内涵吗?”麻都感慨地说道,眼眶有些湿润。
寒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然引出麻都内心之中对中医医理的深刻领悟,自己回味着,感到他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寒生以前从未仔细的想过这些问题。
正文 第八十二章
( 本章字数:4655 更新时间:2009…7…15 21:42:11)
铁掌柜在一旁插嘴道:“中原医生多卖药多赚钱呗,如此浅显的经商道理谁不知道啊。”
麻都点点头,说道:“铁掌柜说得倒也不无道理。”
寒生见大家反映还不错,索性就拣自己熟悉的再说上一些:“中医理论中,人生病无非就是经络阻滞、阴阳失调所致,举一个最浅显的道理,就拿点穴来说,人体的穴位大家都知道吧?”
众人有点头的有摇头的。
“麻烦你给大家介绍介绍。”寒生对刘今墨说道。
刘今墨说道:“是。人有十二正经,十五别络和奇经八脉,周身52单穴,300双穴、50个经外奇穴,共计穴位720个。其中要害穴108个,其中72穴不致命,其余36个穴是死穴。死穴又分软麻、昏眩、轻和重四穴,各种皆有九个穴。合起来为36致命要穴。有歌诀曰:百会倒在地,尾闾不还乡,章门被击中,十人九人亡,太阳和哑门,必然见阎王,断脊无接骨,膝下急身亡。”
寒生点点头,说道:“重手点击穴道,经脉闭塞,气血受阻,人或麻或痒或软或痛或晕或睡,世上点穴手法因门派而各异,解穴之法也各不相同,可是作为我们医生,不可能懂得各家各派的武功,如遇到这样的病人送上门来,我们怎么治?难道就束手无策吗?”
寒生以目环视大家一遍,见人人面面相觑,不由得心中暗自发笑。
麻都心中直发痒,竖起耳朵静听。
寒生正色道:“闭其口鼻,使之不能呼吸,激发其体内先天元气撞击受闭之穴,最后冲开经络,可解一切门派所点之穴,当然,老人小孩体弱之人不可擅用此法。”
众人齐声“哦”的一下,刘今墨面露喜色。
麻都大叫一声:“好哇,寒生小兄弟不愧为中原一代神医,麻都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如此怪异的解穴之法真的是令人大开眼界、耳目一新啊。”
麻都在地上走来走去,嘴里喃喃道:“御气升降之道,《生气通天论》此乃内经之髓,灵枢辩证之治啊。”
寒生感觉基本已经说完了,于是坐在那里微笑不语,尤为显得深沉。
铁掌柜可是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毛头小伙子竟是个神医,不过被我的迷香迷倒,看来也神不到哪儿去。
残儿和一清惊讶之余,也替寒生颇感自豪。
麻都钦佩之下,有点尴尬的说道:“寒生小兄弟,在下有个不请之请,想有劳您给头人看下病,不知可否?”
寒生正心情高兴着,于是也不加思索的回答道:“没问题。”
麻都大喜,说道:“请随我来。”
寒生站起身来,问道:“头人得的是什么病?”
“脱骨疽。”麻都答道。
寒生吓了一跳:“奇病?”他听父亲说过的,因为“脱骨疽”这个名字很吓人,所以记住了,中医也称之为“脉痹”和“奇病”,也是不治之症,西医谓之“2号癌症”。
麻都点点头,说道:“是的,《黄帝内经》中记载此病‘发于足趾名曰脱疽,其状赤黑,不赤黑不死’,现在双足已经赤黑,生不如死。”
寒生赶紧回忆《青囊经》中有没有关于此病的记载,谢天谢地,他终于回想起来了,经中说过,“此症发于手指或足趾远端,先痒而后痛,甲现黑色,久则溃败,节节脱落。其病因淤血,湿热,寒湿所起。”
“头人都经过了那些治疗?”寒生问道。
麻都说道:“省城也去过了,西医专家会诊后坚决要给头人截肢,由大腿根处截去双腿,头人宁死也不愿意,所以就拉回了寨子里,我用一些苗药在维持着,看来过不去几天了,十个脚趾头已经完全发黑脱落了。”
“都用了那些苗药?”寒生细问道。
“用活血化瘀、温经活络、扶正祛邪、清热败毒的药方,如大黄、昌蒲、石胆、陈芦叶、桐叶、败龟板和本地草药一炷香,甚至还用上了天竹枝上的胡蜂窝,可病情还是一天天的恶化下去。明朝医学家陈实功一生治疗脱骨疽,还是没有一例治愈的,他在晚年其所著的《外科正宗》一书中,无奈道:患此病,百人百不救。”麻都悲哀的说道。
“能医。”寒生微微一笑道。
麻都一愣,稍有疑惑的说道:“不知要用何种药?”
寒生突然问道:“你会养蛊么?”
“当然,这是苗疆巫师的专长。”麻都说道。
“你都养了那些蛊虫?”寒生问道。
麻都望了望其他人,欲言又止,养蛊人一般是忌讳外人知道的,尤其是铁掌柜还在场。
寒生心下明白,于是说道:“我现在同你去见头人,到那里再说。”
“好,”麻都转身对刘今墨等人说道,“各位稍候,我与寒生兄弟去去就来。”
众人自饮茶酒不提。
头人家离麻都这儿不太远,是一栋很大的吊脚楼,建在山坡上,总共有三层,头人全家生活在第二层,顶上一层是堆放粮食杂物的,不住人。
头人躺在里间的木楼板的竹席上,看见麻都的到来,有气无力的张了张口。
寒生上前细细观察,那头人约有六十来岁,早已经是骨瘦如柴,盖着两床棉被,看来是在发烧,说明病灶已经感染了。身边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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