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魔






  “这个……”

  我总算开了口。

  “是402…1677吗?”

  “是的。”对方回答的很肯定。

  “想请问您一件冒味的事。昨晚,府上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我战战兢兢地问。

  “昨晚?”对方像是突然被问起莫名其妙的问题,似乎吓了一跳。

  “正确地说,是今天早上l点左右。”

  “今天早上l点?我昨晚l2点左右便睡了,到底是什么事?”

  对方用成熟而文雅的声调反问。

  “这个,我不太方便回答。”

  “你究竟是谁?”

  对方似乎开始疑心起来。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公寓管理员在门外喊我的名字,说有我的包裹。

  突然,邻家传来刺耳的“噪音”,仿佛金属物在玻璃上划过般的令人全身战栗的声音。

  “那也算是拉小提琴吗?用锯子锯木头的声音都比这个好听多了。”

  管理员嘟囔着说。

  “我待会儿再打来。”

  我将电话挂断后,起身开门。管理员抱着包裹站在门外。

  包裹是故乡的母亲寄来的。不外乎是鱼干之类的东西,在东京,连猫都不吃它们。

  母亲每次寄这些东西来,必定会附带一封要钱的信。开玩笑,天下那有如此一本万利的便宜事,我才不会上当。

  管理员走后,我重新拨电话。这次因晓得对方在家,心里较有准备。电话声一响,立刻有人接。

  看样子,“Kamioka”似乎在等我的电话。

  “我是刚才打电话给你的那位,昨夜真的没发生什么事吗?”

  我自己也觉得这样做似乎有点纠缠不休的味道,但还是鼓起勇气追问。昨晚的惨叫声,绝对不是听错。

  “你到底是谁。”对方似乎有点生气。

  “我知道这样做很失礼,但是我实在不能告诉你我的名字。

  事情能够是这样,我作完点左右拨错电话到贵处,听到了似乎有什么事件发生。”

  “什么事件?”

  “这个……”

  “你听到了什么?”

  “这个……有个女人喊‘救命!我要被杀了!’”

  “女人喊救命?”

  对方显然吓了一跳,接着便爆发出一阵笑声。

  “哈,哈,别开玩笑了,我家太平得很,连蚂蚁都没死一只。你是在做梦吧。抱歉,我很忙,没空跟你瞎扯,要挂断了喔。”

  “等一下,从昨晚到今晨,府上真的没发生什么事吗?”

  “你的疑心病末免太重了吧!怀疑别的还无所谓,怀疑杀人可不是闹着玩的。我是个单身汉,家里根本没有女人。你要做梦是你的自由,可不要给我找麻烦。”

  对方一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四

  与对方通完电话后,心情也平静下来了。我想大概什么地方弄错了。从声音听地出来,对方相当生气。

  这也难怪,突然接到陌生人电话,说自己家里有杀人事件发生,任谁也会吓一跳,何况对方不肯说明身份,被认为是恶作剧也没话说。

  但是,那女人的声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的确听见她喊“救命,我要被杀了!”那个男人自称Kamioka,以Kamioka发音的姓有神冈、上冈、纸冈等,下面的名字也不晓得。我翻了一下电话簿,看到上面光是神冈的姓就列了一大串,便作罢了。最后还是报上的电视节目栏解开了我的疑惑。

  我没有订阅报纸,想看的时候,就跟今天一样,在车站的贩卖店买。

  反正闲着无事,看看电视也好。打定主意,便取晚报来看上面的电视节目栏。

  今晚有推理影片《杀人执照》,演的是下集,上集在昨晚同一时间放映过了。一瞬间,我的脑子里似乎有什么闪过。

  ——就是这个。昨晚我打电话去的时候,对方正在看推理影片,而我听到的“救命!我要被杀了!”正是电视中女演员喊的。

  当时,我被这句话吓呆了,因此一句也没吭。对方拿起电话后,听不到任何响音,以为是无聊电话,便将电话挂断。

  这么推测,虽然有点儿牵强,但也找不出其他更合理的解释。想通后,积压在胸口的那团抑郁,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决定忘掉这件事,不能为了这事而丧失我那宝贝游戏。

  然而,自从发生这件事后,我无法再热衷于电话游戏。一想到万一拿起电话,又会听到“救命”的声音时,手指便僵硬起来。

  假如无法在心理上保待绝对优势,电话游戏还有什么意思呢?

  我失去了惟一的娱乐,又回到原先孤独的自闭生活。每天在寂寞中度过,觉得活着很没意思。

  有时上街买醉,偶尔也跟邂逅的男人上床。但是这么做,事后只能让我陷入更深的孤独中。

  这一阵子,我似乎有一种被人尾随的感觉。

  觉得背后经常有股不知是谁的视线跟踪着,而且是种含有恶意的、带刺的视线。

  可是回头看时,并没发现什么人在尾随。我有时突然跑进百货公司,钻入电梯上上下下好几次,或者故意多换乘几次电车,有时则挑人少的路走,然后突然折回。

  还是没有发现什么人在尾随。但是那种感觉却依然持续着。

  我很害怕,却又无计可施。如果告诉警察的话,肯定不会被理睬;找医生的话,不外乎被诊断为神经衰弱。

  为了忘掉恐怖感,我喝酒愈喝愈多。东京真是个便利的地方,不愁找不到便宜的酒吧。

  我跟“中冈”便是在酒吧认识的。有一天在酒吧柜台喝酒时,中冈就坐在我的旁边。

  记不清楚是谁先开口的,或许是中冈吧。

  中冈是我欣赏的那一类型的男人。

  最吸引我的奠过于他那知识型的气质,谈吐也很成熟。在与我逢场作戏的男人中,他是最高级的一位。此后不知能否再与这样的男人相逢,恐怕再也碰不到了吧。

  我对他一见钟情。中冈喝了很多酒,似乎也有什么心事。

  我们踉踉跄跄地拥着出门时,酒吧己快打烨了。坐在凳子上喝的时候,还没啥感觉,等到一站起来,才发觉真喝了不少。大概是被中冈一再敬酒,不知不觉中便喝过了头。

  ——我今晚不想回家。

  ——我也是。

  ——我们去什么地方吧!

  ——我才不让你回家呢!

  两人变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接看,好像是坐上一辆汽车。

  我醉得如腾云驾雾般,极是舒畅,平常那种被人跟踪的恐怖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着车身的震动,我的意识愈来愈模糊。

  当我醒古来时,震动已经停止。车子停了。这儿好象是荒郊野外。

  中冈正以清澈的眼神注视着斜卧在车座上的我。他喝的酒量与我差不多,甚至比我还多,却没半点酒醉的摸样。

  “这儿是哪里?”

  我问。

  “我也不知道。”

  中冈微笑着摇头。他的脸在远方微弱光线的照射下,显得有点冷酷。

  我用朦胧醉眼望望四周,黑漆漆的荒野中,偶尔夹杂着一闪一亮的远处灯火。雨,正在下着。

  “好冷喔,快带我去暖和的地方吧!”

  不仅是冷,黑漆漆的荒野也令我心寒。

  “咦?司机呢?”

  我现在才发觉驾驶座上空着。

  “这又不是出租车。”

  他不只是脸,连声音都很清醒。

  “那么,是谁开车的?”

  “是我。”

  “喋?你不是也醉了吗?”

  我吓了一跳。如果是他开车的话,醉得那么厉害,岂不很危险?

  “我根本没醉。”

  “你不是也喝了很多吗?”

  “我喝的都是果汁、咖啡。”

  难道中冈的醉态都是装出来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感觉背背凉飓飓的。

  已经被酒精麻痹了的脑子里,渐渐地浑现出一个轮廓,虽不很清楚,但隐约晓得那是个不怀好意的轮廓。

  “我证明给你看看我一点儿也没醉。”

  中冈说着,便伸出杀手掐住我的喉咙。。

  “别开玩笑了。快带我去暖和的地方吧!好不容易喝醉,都快醒了。”

  “这不是开玩笑。”

  中冈微笑着,加重了手指的力量。看样子,他似乎不是在开玩笑。恐怖感自我体内深处急涌而上。

  “你不死,我的日了就不好过。”

  他整张脸都在笑,除了眼晴。那只眼睛冷得像把锐利的凶器。

  我呻吟着,突然发觉那只眼睹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想起来了,这不正是最近老在我背后尾随的人的眼睛吗?

  手指的力量愈来愈强。

  “为……为什么要杀我?”

  我边拼命挣扎边问。

  “不明白吗?谁叫你那么好奇。”

  “什……什么?”

  “反正快死了,告诉你也无妨。你不记得我的声音吗?”

  “声音?”他一提起声音,令我想赶了什么。

  和中冈在酒吧一开头交谈时,便觉得他的声音好像在哪儿听

  现在一听到他提起声音,我那被恐怖激醒的脑子突然追溯起一些记忆。

  “旁人生也好,死也好,关你什么事?你何必趟这片浑水呢?现在连命都要赔进去了。对你,对我,这都是一伴遗憾的事。”

  中冈露出一副深觉遗憾的表情。那表情也表示了他坚定的行凶意志。一瞬间,我找回了所有的记忆。

  我明白了我必须被杀的理由。

  中冈的声音就是“那时候”的声音。他之所以必须杀我,是因为他本来便是个杀人者。中冈就是“Kamioka”,中冈大概是假名。

  ——毕竟,我那夜听到的“救命,我要被杀了”是真的,而凶手正是Kamioka。

  若真是如此,那我今天算是完了。我一脚踩进了他设计好的陷阱中。

  可是,他怎么晓得是我呢?我并没有告诉他我的姓名、住址。

  Kamioka似乎看透了我的疑惑,边用力勒我的脖子边说:

  “看来,你好象想起了我是谁。不过太迟了,你应该早点儿想起来才是。你一定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我能找得到你。这个简单得很……”

  Kamioka继续说着。可是我的视野愈来愈黑,刚刚因害怕而变得清醒的意识也愈来愈模糊,我已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我最后听到的声音是喉咙骨头碎裂的声音,然后就丧失了意识。

  五

  神冈将女人的尸体丢到山林里后,回到家时已快天亮了。

  他再一次检查车内,确定没有女人留下的任何东西后,便回到房间,冲个热水澡,把身体洗干净。

  他觉得身心舒畅极了。不只是因为刚洗完澡之故,更因为除掉了这些曰子积压在心里的沉重负担。

  “这下子,再也没有人敢威胁我了。”

  神冈倒了杯白兰地,慢慢地品尝着。

  随着白兰地的香昧从口中扩散到全身,神冈陶醉在除掉两个女人后所得到的安全感中。

  神冈薰是最近走红的音乐评论家。他在音乐方面并没有很高的造诣,只是几年前,在出席欧洲某个音乐节时,受到法国通俗交响乐指挥比耶鲁·克里蒙的知遇,而成为第一个在法国音乐界出名的日本人。

  凭着在海外的名气,神冈归国后,便一手包办了外国通俗交响音乐团来日本演奏时的解说工作,并一跃而成为音乐评论界的宠儿。

  他本身虽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业绩,却借着传播媒体的威力,不断地在电视、广播电台、报纸、杂志等处亮相,不久便被捧为音乐评论界的权威。最近除了音乐外,还担任一些电影、电视剧等的解说。

  就在神冈往成功之道一步步迈进时,却被一个女人纠缠住了。那天,他在电视公司附近的咖啡厅喝咖啡,那个女人——田村知佐子,主动地过来和他聊天。

  由于对方长得还颇吸引人,神冈也乐意与她交谈。两人由生而熟,当第二次约会时,便发生了性关系。

  对神冈而言,这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睡了两三次之后,就厌腻了。

  原先觉得颇具特色的脸,细看之后,才发觉粗俗不堪。头脑也不好,骄阳也差,即使在大庭广众之下,知佐子也会毫无顾忌地发出尖锐的笑声。这样的女人实在无法带到高级场所。

  总之,她是个既肤浅又虚荣的女人。这类女人总喜欢在电视公司附近的咖啡厅穷泡,幻想自己也是演艺界的一分子。

  田村知佐子在家乡的一次歌唱比赛中拿到冠军后,便自以为是歌星的料,从而来到东京。可是由于人生地不熟,找不到门路,只好暂时在一家演艺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