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的悲鸣





  男爵下一步到底会采取什么行动?是想为自己的过去辩解;表明自己心中无愧呢?还是想采取果断的行动,铲除对自己的威胁呢?男爵的敌人,对于鲁德比克的死,的确知道得很多,然而,关于少年父亲遇害一事却并非一清二楚。科西达安医生显然没有对这个男人产生信任而讲出超出众所周知的详情。
  这个暗中查访自己的人,把少年的死与其父亲的遇难联系起来,想象着父子俩都是被害,而且凶手是同一个人。为了证实这一点,在意大利调查了很长一段时间……这就是男爵所能推测到的。那么,从现在起,男爵会以什么方式对付他的敌人呢?林格鲁斯还不能肯定。宴请男爵的地点就在林格鲁斯下榻的旅馆。
  当林格鲁斯开始伏在案前写一封家信时,约定的时间到了。写到一半的林格鲁斯被进来通知客人已到的侍者打断,他顺手抓过一张吸里纸盖住了信。
  「您能来太好了,比兹先生。」两个人握了手。林格鲁斯问男爵是否先喝点什么,然后说:「很抱歉,我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请稍等一下。」说完进了另一个房间。男爵在迈进这个房间的一瞬,林格鲁斯正把一张吸墨纸扔在桌子上,这个动作没有逃过男爵的眼睛。房间里只剩下男爵一个人的时候,他迅速地掀开吸墨纸,看到了写到一半的家信。上面是这样写的:爱妻:我坐在鲁卡诺的旅馆里给你写这封信。从布里德博特的皮特开始的那一奇特案件,现在已接近尾声。关于布尔库男爵杀死其兄一事,我敢肯定我的预料不会错。具体细节正在调查中,相信会越来越明朗。
  男爵现在已经惊慌地跟到此地,几个小时以前我们在街上不期而遇,我请他今天晚上吃饭,我的对手是一个恶魔,却又狡猾得令人吃惊。因此我必须尽我全部的力量和他较量。这个案件中最有趣的是,没有一个人知道男爵是最大的恶棍。我对他的暗中查访目前还不为任何人所知,相信警察局早晚会大吃一惊的。
  明天也许我要去「鹫之屋」,那里是罪犯行由之处……男爵把信小心地放回原处,又照原样把吸墨纸准确地盖在上面。信的内容并没有使男爵大吃一惊,而且,他很快识破了这封信是有意放在桌上的。男爵微笑着走到阳台上,俯视着鲁卡诺的街景。
  经过梳理后的林格鲁斯身穿黑色的上衣从里间走了出来,他戴了一条黑色的领带。林格鲁斯快步走近桌边,把信放进抽屉里,上了锁。他还不能断定男爵是否已经读了这封信。假如读了的话,至少能从对方表情中看出一丝惊恐或不安。然而男爵一如既往,并没有显得心神不定,看来只有通过晚餐桌上的对话来判断他刚才的举动了。
  「从这里眺望鲁卡诺,简直象置身天堂。」男爵依旧声音愉快。
  「我也有同感,遗憾的是我一两天内就要离开了,我们走吧!」林格鲁斯催促道。进餐时,男爵显得食欲极好,他一样一样地把端到面前的食物吃光,不断兴奋地讲着自己收藏的宝贝,讲着与老朋友再度相会的惊喜,问林格鲁斯还准备去什么地方。林格鲁斯含糊其词地编了一些话。准都知道对方在说谎,却都不愿戳穿。突然,男爵问道:「在科摩湖你见到过一个名叫科西达安的医生吗?」
  「是的,见过。我请他给我看过病,我相信他就是那个抛弃米尔德莱丹小姐的医生。」
  「他已经结婚了吗?」
  「这个没有问,因为只见了一面。米尔德莱丹小姐怎么样?」
  「已经完全恢复了从前的朝气。」
  渐渐地,两个人的谈话不能合拍了,男爵似乎耽于自己的思考,常常扯出一些仿佛猛地想起的话题。林格鲁斯冷眼旁观,想起了皮特。当时皮特也总是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好象马上就会说出一切。那种迟疑不定的神态恰似眼前的男爵。
  不久,男爵开始了这样表白:
  「有生以来我还没有一个真正亲密的朋友。无论对什么人,我总是既不喜欢也不讨厌。可是,自从见到你,我有一种奇特的感觉,仿佛听到了一种呼唤。你使我产生一种与人亲近的冲动,请别见笑,这是真的,我感到了一种力量。」
  「听你这样说,真让我高兴。」林格鲁斯嘴上说着却感到阵阵倦意。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本以为和你在布尔库·诺登分手后会很快把你忘掉,可是事实上,你在我脑海中的印象却越来越鲜明。连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我对你这么感兴越。今天早晨当我在街头意外地看见你时,你不知道我有多么高兴!我几乎不假思索地喊出了你的名字。」
  林格鲁斯沉默着,至今为止,男爵已经掌握了不少情况,因此,这些话显然不是出于真意,那么他是为了别的什么目的。想到这里,林格鲁斯故意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是一个普通人,能和你这样一位出身高贵的人认识是我的荣幸。我不会忘记你对我的好处。很快我就要回国了,走之前如果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我将非常高兴。」
  林格鲁斯对眼前这种无聊的游戏极为厌倦。自己的对手难道不是为了打败自己才和自己接近的吗?林格鲁斯决定不再兜圈子了。
  「在告别这个国家之前,我想去马尔格丽特看看。听说从缆车上眺望,群山非常壮观。」
  「是的,的确很壮观。」顿了一下,男爵父说:「我也在考虑是不是明天出一趟远门,我要去的地方不仅在这一带风景员美,同时对我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可以说刻骨铭心。你是否听说过『鹫之屋』这个地方?」
  「不,没听说过。」林格鲁斯回答,他还不能断定男爵是否读了那封信。
  「那是卡尔比卡山半山腰的一个平台。站在上面可以眺望科摩湖和鲁卡诺,景色美极了。」
  「听了你的描述,真让人向往。」
  「我刚才说那里对我来说是一个刻骨铭心的地方,是因为我哥哥就是在那里遇难的,它成了一块心病,每年我都要去那里凭吊。」
  「有时候我觉得你对于我的事知道得很多,好象比我自己更了解我。」
  林格鲁斯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盯着自己的对手。
  「看上去你是一个富有同情心的人。可能的话,明天的旅行,希望有你同行。等到了卡尔比卡山,我一定把你想知道的全部告诉你,都是一些极其重要的话,弗得斯先生。」
  「如果你愿意我去的话,我一定奉陪。只是到了我这个年龄,登山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这样办吧,先坐轮船去,虽然要爬山,但是只有八公里左右乎缓的山路,很容易上去。」
  「那么好吧!」
  男爵对于林格鲁斯同意一同前往一再表示感谢,并约好明天上午十点钟上船。
  这个不同寻常的晚餐终于在十一点钟结束了。林格鲁斯回忆着今晚的谈话,咀嚼着男爵的每一句话,显然,对方已经开始主动进攻了。
  男爵首先对于自己至今的举动装作一无所知,从两次见面的情景看,似乎愿意对自己敞开…切。说到今晚的聚会,男爵显得异乎寻常的高兴,并且暗示自己要坦白一切,并最终发展到明天一起去登山。
  然而,男爵显然有隐藏得更深的东西。假如明天上午在「鹫之屋」的平台上,男爵把以往的罪行全部坦白出来,将如何对待?
  不可能,他还不至于如此绝望。即使坦白了一切,也一定另有意图,绝不能受其蒙蔽。一个残害兄长把侄子虐待致死并成功地欺骗了世人的狡猾的恶魔,即使流泪也绝不能怜悯。
  「总而言之,我得到了一个逮捕他的机会,同时对方也达到引我出去的目的,到了明天一切都将见分晓。」
  林格鲁斯放心地睡了。
  22 鹫之屋
  在意大利,湖畔的居民向来起得很早。天刚亮,湖面上各种船只往来穿梭,——派繁忙景象。林格鲁斯来到约定的码头,上了船。气温开始上升,布尔库男爵早已等候在甲板上,他脖子上挂着双简望远镜,见林格鲁斯上了船,快步迎上前去和他握手。
  「我正在担心你是不是改主意了。」男爵精神抖擞。天气虽然不错,却算不上晴朗,朦朦胧胧的让人打不起精神。尽管如此,男爵仍然不住地赞叹。
  「清晨的景色实在太迷人了。除了北极以外,我几乎领赂过世界各地的黎明风光,这里独一无二,是的。看,那就是卡尔比卡山。」
  「那么高!我担心我是不是能爬上去。」
  「用不着担心,我们的目的地离顶峰还有两千米呢。」
  在帕尔勒查下船时,林格鲁斯注意到男爵手中拎着一个小篮子。
  「篮子里是什么?」
  「简单的午餐。」
  「我空手来的,我还以为山里会有休息的地方……」男爵微笑地摇摇头,「在『鹫之屋』除了食肉的猛禽什么也看不到,你那一份我也带来了。」
  男爵因为熟悉进山的路,在前面领路。他选择了一条近道,惭渐地农舍、田地被甩在身后,他们进了山。林格鲁斯记得这条路,他曾经不只一次骑在骡背上,从这里上到「鹫之屋」。已近半山腰,道路逐渐变得宽阔。突然,男爵打破了沉默。
  「从现在起我要对你讲一些你非常关心的事情,对于这些事情我不知道你到底了解了多少,但是我确信你知道得很多。首先,你隐瞒了你的真实姓名和你的动机,你不叫弗得斯,威斯特也只是你的化名,我说的不错吧?」
  两双眼睛对视着,好半天谁也没有从对方脸上移开。林格鲁斯并不感到吃惊,然而,说实话,他没有料到男爵开场白竟是这样。
  「请接着说下去。」
  「看来你对我的话并不怎么惊讶,今天,我可以把你正在调查的事情的真相毫不隐瞒地告诉你。在过去的两年当中,我简直象生活在地狱里,一个人独自忍受着心灵的痛苦,而这长久以来的痛苦,由于你的出现马上就要结束了,真得感谢你。」
  男爵站住脚,擦了擦头上的汗,向山谷望去,那里皮埃诺湖宛如一面绿色的镜子。
  「你大概这样考虑吧?靠自己的机智和努力把对方退上绝路,罪犯在主动坦白的同时,向你诉说后悔之心,请求你的帮助……如果是这样想的,那么你误解了。在你接近皮特以前,在你以弗得斯的名字出现在布尔库·诺顿别墅以前,我一直独自吞饮着自己酸下的苦酒。我并不想知道你是怎么发觉我犯罪的,对于那可怜的孩子,你的推理是正确的。但是,你怀疑那孩子的父亲也是我杀的,那是你主观的想象。我和家兄的死没有关系。坦率地说,家兄是自杀的。为了孩子们,我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科西达安医生可以作证。我们今天要去的目的地『鹫之屋』就是家兄跳崖的地方。」
  说到这儿,男爵沉默了。林格鲁斯没有插话,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男爵接着说:「这一年多,我是在悔恨和痛苦中度过的。我简直无法用语言描述我的这种悔恨。我知道在上帝面前我必须说出真话,但是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我的同案犯皮特不可思议,他突然自杀,对我震动很大。」
  「我非常了解皮特。当我产生了害死弱小的侄子鲁德比克,侵吞那本不该属于我的财产的罪恶念头时,首先想到了皮特,让他做我的帮凶。因为我知道皮持并不比我有更多的良心。当他不择手段帮助我收集象牙雕刻的时候,我就认清了他。没想到连一向心狠手毒的皮持最终对于自己造的孽都那么恐惧,追悔,最终选择了死亡。我想,他是在你的帮助下才得以解脱的。
  我的心灵也到了无法承受痛苦的时刻,这一切终于就要结束了。无论是我还是皮特,都在不知不觉中败在了你的手下。我不知道这一切你是怎么发现的,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你究竟是为谁工作。总而言之,你要达到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对我来说,尽管被你逼上了绝路,我却要感谢你。两天前我来到鲁卡诺,就是希望可能的话见你一面。至于我怎么知道你在那里,等我的话讲完之后我会告诉你。」
  男爵平静地往下讲,随着自白,他仿佛卸下了心中的重负,神色逐渐轻松起来。林格鲁斯建议休息一下。
  「我们休息十分钟,你刚才讲的这些大致符合事实。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的?」
  「哪里,我并不清楚体的真实身份。我想你是上帝派来的,因为上帝发怒了。对于你的真实姓名,我并不感兴趣,我对你有别的请求,这我待一会儿会告诉你。在这以前,我先告诉你,我是怎么察觉你对我注意的,也就是说怎么知道弗得斯与皮特的朋友威斯特是同一个人的。」
  两个人在杏无人证的山道上走了一会儿,在一处坐了下来。林格鲁斯仔细地听着对方的叙述。
  「在布尔库·诺登别墅,当我第一眼见到你时,丝毫没有感到你对我的威胁,只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你,却回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