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75-青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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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青狐的脸变得煞白煞白,白得完全失去了血色,像是突然发作了供血障碍或者其他令人晕眩的病症。能,不能,能,绝对不,她一辈子的经验与她一辈子的愿望残酷血战。杨巨艇的脸则完全红了,红了整整五秒钟。他突然找到了话题,他颤抖着声音问道:“你看了《新观察》上那个大诗人的文章了吧?他说现在的问题是‘肠梗阻’,就是说。中央是要改革的,人民群众也是要改革的,然而中层干部为既得利益不愿意改革,他写得多么精辟多么形象呀,你说怎么样?”
青狐只觉得是一阵冷气袭来,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她悄悄地调整自己的呼吸。好一个肠梗阻!青狐欲哭无泪。杨巨艇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应,只是继续就中国的中层干部的保守、狭隘、愚昧发表意见。青狐咬了咬牙,她表示要去给杨巨艇包饺子,她介绍自己的母亲来陪杨巨艇聊天。杨巨艇发现,与老太太谈国家大事比与青狐谈得好。老太太谈了自己对于“肠梗阻”的看法,老太太说:“那敢情好!那敢情简单啦,好办啦,上边好下边好中间不好,上下一夹攻不就得了嘛!说得可真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得了吧,人家各有各的情况,各有各的道理。改革,维新,革命,洋务,五族共和,君主立宪,新生活运动,王道乐土,治安强化,委员长,总司令,红太阳,多快好省,三面红旗,破四旧、立四新,富国强兵,德先生赛先生,苏联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年年讲月月讲日日讲……我见得多了,您!”
老太太的政治经验令杨巨艇吃惊,他忽然感到,他的那些政治经济理论只不过是为男人们准备的,女人好像有另外的思维方式与表达方式,女人需要的是另一套政治经济社会理论、主张、词语;他不应该与女人讨论中央、地方、基层和民主监督与决策机制,他不应该与女人讨论人事晋升与奖惩制度,他也不应该与女人讨论目前党和政府的信访办事机构的工作效率与工作态度问题;那么他应该与女人们讨论……讨论什么呢?
青狐留他吃了饺子,青狐包的饺子极佳,她在猪肉馅里加上了剁碎的虾仁,她把肉馅加了水加了酱油搅成糊状,这样馅子吃到嘴里细嫩鲜美。包饺子皮的面她也是和了又和,匀了又匀,完美无缺。青狐还拍了黄瓜,包了与切了松花蛋炸了香酥的虾片给杨巨艇就啤酒。只是杨巨艇仍然只顾着与青狐的母亲谈论中央的改革派人物与保守派人物的内部斗争,他显然看出,母亲比女儿有更高的政治积极性与理论自觉。他没有忘记对饺子作出反应,吃不停筷,赞不绝口。说是吃了几十年饺子了,从来没吃过这么香的饺子。说是醋蒜姜丝拌黄瓜也好。他礼貌文雅而又真诚,从来到走,一共六个多小时,他却没有问过一次青狐最近在写什么,或者青狐有没有孩子,或者青狐的爸爸得的是什么病……他只是在热烈地宣讲着,与假想的对手辩论着。青狐想显然一个女人包好饺子比写东西或者生孩子更重要。也许今后她不写小说了,她的作品是饺子。她热烈而专注地看着他,一会儿脸红着一会儿脸白着看着他,含泪看着他,觉得他有趣,觉得他伟大,觉得他不可理喻。这个可怜的傻孩子,怎么看也看不够!
他在的时候青狐一直含着泪,她控制不住地流起泪来,幸亏杨巨艇并没有怎么注意她的表情。他走了以后,青狐好好地擦了个澡,然后她躺在床上,不由得发笑。“你呀,你呀!”这是一首苏联歌曲的词儿。她只有等到杨巨艇走了以后,才说出了:“你呀,你呀!”同时,她突然感到,她差不多已经是杨巨艇的朋友——恋人了,至少是文学的虚构的代朋友——恋人了。她已经有了自己喜爱的对象,是不是那样了这样了,这完全不要紧。至少这是一篇美丽的小说故事:一个人就在她的身边,就在她的怀抱里,她的房间里充满了这个人的呼
吸,她的耳旁充满了这个人的声音,她的脑海里堆积着这个人的身影,她的眼睛前这个人的面容和表情像拉洋片一样地变化着与展现着。她想起她过去的许多经历,她甚至觉得很肮脏,很腥膻,很千篇一律,像是一个完全没有前途的运动员去练操,那“操”练得疲倦而且乏味,丑陋而且单调,还不如包饺子或者捍面条。他们永远不能与杨巨艇相比,她为什么倒在了杨巨艇的怀里?这实在是对于杨巨艇的亵渎。想一想杨巨艇脱下裤子露出一个小小的蔫蔫的悬垂小把戏或者大大的紧绷绷的红里透紫的胡萝卜的情景吧,真是对于人的侮辱,对于能够进行形而上的思辨的思想者与知识精英的污辱!她要的不是那个,她要的就是杨巨艇谈论国家大事,谈论干部的选拔与群众的来信来访……还有什么来着,谈论肠梗阻和脑血栓,缺钙无骨和站不稳的帕金森症。杨巨艇喜欢用一个崭新的名词叫做价值观,他好像说的不是工人的劳动价值或者剩余价值。那么他说的是什么?他真是有一副侠义心肠,他怎么那么同情与关注那些在中央机关大门前静坐的和在大街上摆摊一样的用一张脏乎乎的字纸陈述自己的苦情的上访者呢?那些上访者衣不蔽体,满脸污垢,表情呆木,态度顽强,青狐走路碰到他们,都是赶紧绕开躲开,为什么杨巨艇那样救世主,对他们十分地感兴趣呢?男人啊……
她后悔得不得了,她怎么能把杨巨艇与蓝英相提并论!
他们都是高尚的人,他们将保持高尚的,超凡拔俗的友谊关系。
而蓝英呢,她已经感觉到了,蓝英恐怕是个混蛋。
《青狐》 第三部分《青狐》 第五章(1)
她的第一个电影剧本改了一次又一次,然后一次又一次被稀里糊涂地否定掉或磨磨唧唧地拖下去:还要再磨一磨,(发明这个磨字的人,岂无后乎?)还要再加强一下动作性情节性,还要再加上一个光明的尾巴。电影与小说不同,电影是立起来的,而小说是平面的,电影是集体的工作,而小说是个人的,电影是要通过领导拍板才能上马的,每个人都会对电影提出意见:导演、制片主任、书记、厂长、演员、灯光、音响……而小说只要过了责任编辑与主编的关就能面世。多少电影先期避孕,多少电影胎死子宫,多少电影一出生就打入冷宫……如此这般,蓝英向青狐进行开蒙教育。
此后几个星期,再加几个星期,已经不是星期而是几个月了。她终于与拖拖拉拉,说话没有准头,约定与许诺与放屁没有任何两样的导演蓝英彻底掰了,她断定不仅蓝英是靠不住的,所有电影制片厂、所有电影界的导演、演员、摄影、场记、剪辑都多半会是骗子,她见人就破口大骂起电影人们来了,她引用起江青同志的名言:“电影片子,就是电影骗子嘛!
《阿珍》没有拍摄,始终没有“立”起来。十年后青狐只要一提起蓝英就破口大骂,从祖宗八代一直骂到蓝英的小孩,说是蓝英的孩子一定没有长屁股眼儿。
从此她死了心只写小说散文。她飞快地写了另一篇小说,写那个似有似无,空空如也的爱情。这篇小说在她的心中已经烂熟,与其说是她写出来的,不如说是小说自己跳出来的,跳出来就又完整又精彩。她得意洋洋,踌蹰意满。
写完了,意犹未尽,便再写一篇:一个侠义心肠的男子,救助一个负屈含冤的女工程师。女工程师因了长得漂亮而遭到厄运:她的眼睛长得像京剧里的花旦往两边梢吊了起来。她喜欢梳一种坚挺的发式,先硬硬地竖起来,再向后披垂。这种马尾发式在过去是骇人听闻的。她的脸上身上总是飘着淡淡的香味。在那个年代长得漂亮、长头发与带香味起码说明第一,她的出身不好,资产阶级小姐与国民党军统特务才长得好看呢;第二,作风不好,否则干吗打扮得像坏人;第三,可能是敌人的糖衣炮弹,叫做美人计嘛;第四,是一个单位一个领导蜕化变质腐败堕落的根源。清理阶级队伍的时候宣传队专门开会研究过她的头发与香味,认为她的头发式样没有什么不妥与她的脸上的香味只不过是四合一香皂的气味的观点,被认定属于右倾机会主义……在最最艰难的环境中,侠义男人帮助了他,每天从自己的口里省下粮票买芝麻烧饼与脆淹萝葡干给她吃,还支援过她一支牙刷和一筒牙膏。后来由于男子的仗义执言,女工程师终于沉冤昭雪。女工程师决定以身相许,这才知道侠义男子早在前十年已经糊里糊涂结了婚,那是一个没有爱情的模范婚姻,他们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有两间房子一套小板凳,两个半导体收音机和一辆自行车,夫妻俩还有一百多块的月收入和一千多块钱的定期储蓄,养过两条金鱼和一只小花猫,两盆万年青和一盆君子兰,用着两个钢精锅和一个烙饼的平锅……总而言之,该有的什么都有了,就是没有爱情。而男子与美丽的女工程师之间,除了纯情什么都没有,他们从来没有身体的过于亲密的接触,除了握手只有握手,连互相拥搂着跳一次交谊舞的事儿都没有。然而他们充满了爱情。爱情像风,吹拂过每一个细小的角落;爱情像雨,滋润着每一株禾苗和每一朵小花;爱情像太阳,照亮了他们的饱经忧患的心,使他们兴奋也使他们晕眩;爱情像毒蛇,咬啮着他们的灵魂,缠绕着他们的身体,使他们永远不能得到平静和安宁;爱情像疾病,分裂着扭曲的细胞,窒息着心胸,高烧着温度。后来女工程师得了绝症,她在病榻上为侠义男子用一种特殊的黑胶泥捏了一个小酒杯,在她弥留之际把杯子给了她爱了半生的男子。此后,男子永远用这个歪七扭八的酒杯喝酒,也奇怪了,不论什么酒水,一斟到这个黑胶泥杯子里就异香扑鼻,令人陶醉,端起酒杯,心旷神怡,饮下酒水,飘然欲仙……
写完这篇小说青狐自己好像是喝过了什么灵汁妙液一般,一通百通,一顺百顺,几十篇几百篇小说从她的肚子里往外挤。人生处处是情,在在皆景,她的写小说的灵感像爆炸一样,满天飞舞,俯拾即是。早晨的豆浆不好喝,是豆粉和的而不是鲜磨的,她马上想起了一个忧伤的故事:一个浪迹天涯的歌人,晚年历尽千辛万苦回到了故乡,想喝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乳,但是他喝到的已经是搀了假的伪豆乳了。街上看见一个梳着两支抓髻的小女孩嚎啕大哭,在哭泣的小女孩前面不远是负气扬言不再要她的母亲,母亲硬着心肠迈开大步沙沙沙地
走路……她想写一个孩子和母亲的故事,由于父亲的变心,家里只剩下了母女,女儿的存在使母亲难于再往前走,母亲其实是有意无意地虐待着女儿。于是五岁的女儿离家出走,她见到男人就叫爸爸。后来她长大了,她爱上的是一个年龄等于她的年龄的三倍的老男人。她爱上了这样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却因此而被认为是有恋童癖的老流氓而被送去劳动改造,老头儿死了,女子被认为是妖孽。
有一天晚上青狐出门遭雨,她避雨避到了一家已经打烊的店铺的门廊下,她突然觉得兴味盎然,就写一个避雨的故事,一对年轻的恋人,一个农村来的小贩,一个老妪和一个病人,他们从互相提防到相濡以沫,从狼狈不堪到油然得趣,从埋怨老天爷到感谢上苍,他们各自本有自己外出的目的,骤雨破坏了他们的计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