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伊斯的故事
要求以公司的医疗保险支付她怀孕期间的开支。莱茨告诉她说因为她还没有结婚,她怀孕期间的检查费不能包括在医疗保险之内。马茜对莱茨的推理感到非常困惑:怀孕的是她,是她在矿上工作,是她享受健康保险。她的身份不是矿工的女朋友,她自己就是一个矿工。
莱茨很不信任地问马茜:〃你生完孩子是不是不打算回来工作了?〃
〃不,我要回来。〃她说。
〃你是什么妈妈呢?〃他说,〃一位好妈妈不会到这种地方工作的。〃 每次做完检查,马茜都拒绝付给医生钱,她会把收款单扔到垃圾堆里。最后,工厂还是支付了她怀孕期间的所有费用。
第一部分 走进远离法律的矿山第三章 恶意的环境(5)
马茜的儿子特拉维斯出生后矿山恰好发生了一次罢工,因此马茜有机会休息了几个星期。罢工结束后,马茜的父母同意照看孩子,这样她就能回去工作了。她和电工斯蒂尔结婚了,但斯蒂尔的工作很不稳定,马茜比以前更强烈地感受到她必须拥有在矿上的工作。她赚钱的目的不仅仅是一两年之后买部车,更重要的,她必须抚养孩子。
实验室的工作时间非常苛刻:或上七个下午班,休息两个上午,或上七个上午班,休息两个上午或上七个夜班,休息四个上午。马茜想找一份只上上午班的工作,这样她就能下午回家陪特拉维斯。她很快就有了一份这样的工作,尽管是在清一色男矿工的工作队里当一名油工。
油工的职责是保持全厂机器的润滑,油工必须钻到巨大且滚烫的烧铁矿石颗粒的炉子底下,将一桶重五百磅的油倒在球形的轴承上。马茜之所以能得到这份工作,是因为其他人都不愿意干。其他油工都不太乐意与一个女人共事,因此把培训马茜的任务交给两位年轻油工。正是他们让她清楚地知道,他们并不欢迎她:他们把她带到一个很高的狭窄通道上然后把她丢在那里不管;领班让马茜给一台起重机加油,她爬上了一个既窄又高且危险的梯子,她从没见第二个人做过这份工作。后来,年轻油工告诉她,领班曾说过这样的话:〃在头十五个班里把她赶走。〃
这些敌意使马茜非常痛苦,每到休息时间,她总要回到女烘干室大哭一场。另外一个女工注意到马茜的苦恼,就将此事报告给她的老板吉姆·沃克。沃克把马茜和其他几个工友叫过去给他们上了一课。他说马茜完全可以胜任这份工作,他们不应该对她如此苛刻。会议结束时,沃克建议马茜〃坚强起来〃。但他们一从办公室出来后,就质问她,〃你告的状?为什么告状?〃
马茜听从了领班的建议,她不再哭泣。一有机会,她就会诅咒。一次,沃克听见她说了一大堆不堪入耳的话,说:〃马茜,我跟你说要坚强,但却没有让你坚强到这种程度!〃后来,当一个叫勒鲁瓦·斯蒂施的领班拿着他称之为〃大红东西〃的假阴茎在她面前晃时,她一点都不在乎。当马茜走向女烘干室的门口时有人把裤子脱下来扔在人行道上并冲她吹口哨,她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
尽管马茜喜欢跟人调情,也喜欢呆在男人堆里,上班时她的作风非常像洛伊斯和朱迪她总是低着头,用衣服把身体裹得严严实实。当凯西·安德森也被分派到这个工作队时,马茜开心极了。每天晚上十一点钟,大约二十位女矿工下班后就会到衣帽间,把乌黑的工作服换下来,围在更衣室中间被称为〃小鸟浴池〃的洗手池洗手,然后去淋浴。在一台被撞扁的黄色冰箱旁边的柜子上面有一台收音机,每当这时,收音机里就大声放着摇滚乐。大多数女矿工都有两三个柜子用来存放靴子、外套及便服。柜子都是她们的私人领地,里面放着她们丈夫、男朋友、女儿或手拿球棍的儿子的照片,她们会时不时拿出来看一下。冰箱旁边的一个柜子上放着一大管儿公用的玫琳凯面霜,因为其中一个女孩兼职做玫琳凯的销售员。房子中间是一张可容纳六个人的餐桌,铺着福米卡塑料桌布,上面放着一摞边角都已折起来的女性杂志如《时尚》、《红书》、《妇女家庭月刊》、《读者》等。
冰箱旁边的白水泥墙上挂着一块两英尺见方的镜子。一次,马茜冲完澡,用浴巾把身体裹好,又拿另一块毛巾包住头发从淋浴室走出来后,看见凯西·安德森正在镜子前精心化妆。马茜的衣服几乎都是网球鞋、蓝牛仔、羊毛衫之类,她注意到凯西穿的是金色镶边的长裤和平跟凉鞋。对于马茜这样一个在农场上长大的女孩子来说,凯西的打扮非常怪异。凯西又高又瘦,很喜欢穿紧身衣以突显自己丰满的胸部。凯西把生活安排得非常充实:她在一个西部乡村乐队里唱歌、参加当地剧团的演出、写诗,她认为自己是一颗未经雕琢的钻石比诺斯伍德淳朴的女矿工更文明、更深刻、更性感。〃她就像《我的孩子们》中的奥珀尔,〃马茜说,〃晚上十一点下班后,她总是穿着金边长裤和平跟鞋,昂首挺胸的沿着人行道走向停车场,她还去’好伙计’跳舞。这是矿上最有趣的事情,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但凯西和马茜一样,也是在农场上长大的。她童年的大部分时候是在明尼苏达州北部的黑鸭子城帮助祖父在奶牛场喂养奶牛。她共有七个兄弟姐妹,爸爸曾做过矿工和商船上的水手,但凯西五岁时,他就离开了这个家庭。凯西在十六岁时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女儿,两年后她又有了一个儿子。她和这三个孩子的父亲结了婚,但一旦他开始动手打她,他们就离婚了。此后,她找了两份服务员的工作,每天要工作十六个小时,这使她很少有时间和孩子们在一起,而且赚的钱也不够花。和其他女矿工一样,凯西找这份工作也是因为她需要钱。凯西确实喜欢和男人在一起,但她很了解铁矿山的风气,而且,她刚来矿上工作时也有和马茜及洛伊斯差不多的遭遇。
她刚开始时也是做清理工作清理南坑的破碎机。上班三个星期后的一天,凯西跟在弗兰克·利普卡的后面走进拥挤的餐厅,利普卡故意大声说:〃嘿,凯西,你上班时做爱吗?〃
〃混蛋!〃凯西说完就走开了。
几个小时后在中间休息时,凯西听到广播里有人喊她的名字,她马上向餐厅的对讲机,也就是那个灰色电话走去。但她一打开放电话机的盒子,一只蝙蝠就飞到她脸上(在矿上,电话盒里的蝙蝠是常见的恶作剧);凯西吓得尖叫起来。她找了把凳子坐下,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这时,弗兰克·利普卡走过来说:〃给你看个真正让你害怕的东西。〃说完,就用中指和食指的关节夹住凯西的鼻子,血顺着她的工作服流下来,她边挣扎边威胁说如果他不放手就踢他的睾丸,听到这,他抓住她的脚把她从后面桌子上摔下来,凯西的头撞到了墙上。
凯西跑到男浴室(那时还没有女浴室),从镜子里看到了血。她想,〃我对付不了他。〃她难过极了,就在男浴室里一直呆到下班。出去的时候,矿工们正从破碎机室鱼贯而出,凯西和他们一起坐上班车回到主办公楼,这时,她想出了一个报复的办法。
她站在台阶最顶端,手里挥舞着一个很重的铁铲,等着利普卡出现。
〃过来,婊子生的!〃她冲着他喊,〃轮到你了!〃
有人把领班叫来,与之同来的还有两辆小型敞蓬载货卡车,利普卡被带上其中一辆,凯西上了另外一辆。负责人唐·奥林问她是怎么回事。凯西拒绝回答;她担心如果她说了联盟兄弟的坏话,她就没有机会加入联盟了她在矿上的工作时间还没到一个月,正准备加入联盟。她让领班去问利普卡,领班并没有这样做,但第二天利普卡被调到了另一个工作队。此后,凯西上班时总要随身带一把螺丝起子,她还专门去工厂的器械商店,用那里的磨刀机把起子头磨得尖尖的。此后的九年里,利普卡一直把它放在靴子里。
1975至1977年间,埃弗莱斯矿雇佣的女矿工中,遭到男矿工最残忍对待的是凯西·安德森。她在大坑工作了一年半,期间,大家跟她说的净是脏话。一个卡车司机在她驾驶的卡车的驾驶室里写了一大堆话;详细描述了他想如何与她发生关系,每天她回家时,这个人也总是开着车跟在后面。另外一个矿工经常用胳膊撞她,还叫她婊子、娼妇等。凯西忍了几个星期,终于忍无可忍地用力扇了他的脸。此后,他再也没有骚扰过她。
她开始学习驾驶载重量为两百吨的卡车,后来又驾驶像军用坦克一样底部为铁链的钢猫〃推土机〃。她整天开着推土机围着宛如月球坑一般的大坑转,这些大坑是不计其数的挖掘机贪婪地挖出成吨的铁矿石之后形成的。在凯西看来,在方圆五里的大坑里挖掘、举起、装运一层一层的铁燧岩,和孩子们从大沙坑里挖沙的游戏一样。坐在这样一个大型卡车的驾驶室里,她有更多的安全感,甚至她也因此认为自己很有力量;同时这也是矿上收入最高的工作之一。
然而,和洛伊斯一样,凯西在大坑里工作的时间越长,她的健康状况就越差。脱水,而非压力,是最主要的致病原因。她在尾料倾倒处工作时,那里几乎没有可移动的卫生间。男矿工们通常都从足有两层楼高的卡车上爬下来,对着轮胎小便。凯西知道她不能学他们,因为她不信任任何人,她如果这样做会招致更多麻烦。她向姐夫斯坦·丹此尔斯,一位联盟领导人,抱怨,但姐夫却回答说:〃如果你想像男人一样工作的话,必须学会像他们那样小便;如果你不能,就回家烤面包吧。〃
第一部分 走进远离法律的矿山第三章 恶意的环境(6)
她惟一的选择就是在中午休息时,等一辆卡车把她工作队的矿工带到破碎机室,在那里有一个洗手间。因此,每天从早晨一直到中午她都不喝水。但若午间休息被取消,她就必须等八个小时才能用洗手间。当夏季来临,天气越来越热,凯西得了腹痛、膀胱感染的毛病,并开始尿血。夏天就要过去时,她因为严重缺水而在医院住了三天。医生对她说上班时必须喝水,于是她开始用钢猫〃推土机〃里的对讲机请求去小便或请求来车接她到破碎机室。所有在大坑工作的六百个矿工手里都一个对讲机,他们都能听见凯西说的话,并很快以猫叫声或诸如〃凯西想去小便吗?〃之类的话来回应凯西。在月经期,凯西蓝色的牛仔裤通常都会被血浸透,下班后乘车回到主楼时,她总是把一件夹克衫束在腰上来盖住裤子。但这一点都不管用,男矿工们还是冲她开不荤不素的玩笑。
凯西自尊心很强,她不愿成为大坑中其他人嘲笑的对象,于是,她不再要求去洗手间。她的膀胱感染继续存在,最终发展成严重的肾炎。
一天晚上下班后,凯西和另外一个矿工奥德丽·丹尼尔斯,斯坦·丹尼尔斯弟弟的前妻,一起到〃姆呷〃喝酒。她们要了很多酒;酒吧里放着舒缓的音乐,非常适合跳慢舞。这时,一个剃着平头的男人请凯西到舞池跳舞,跳舞时他自我介绍说在西尔斯公司工作,但还没跳几分钟,他就开始摸凯西的胸部和臀部。她推开他,说,〃你老的都可以做我爷爷了!如果你想让谁难堪的话,千万别来找我。〃说完,她准备离开舞池,但这个男的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过来说,〃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
〃不,真不知道。〃凯西说。
〃还想留在埃弗莱斯吗?〃他问,〃如果不想,你可以马上辞职。〃
凯西和奥德丽迅速离开酒吧。钻进汽车后,奥德丽告诉她刚才与她跳舞的是鲍勃·莱茨。
很长一段时间,埃弗莱斯矿的女矿工们都不互相倾诉。她们很少有在一起工作的机会她们被分到不同的工作队,也就很少有时间说话。此外,她们也都能感觉到相处的压力。〃你必须坚强,不要跟别人诉苦,否则你会被认为是一个爱惹麻烦的人。〃米歇尔·麦思茨回忆说。对自己的遭遇也不要反抗,因为一旦反抗,就会遇到更多麻烦,凯西·安德森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总有人对我们说我们抢了男人的工作,所以我们不想再做任何使我们的工作更不安全的事情。〃
男矿工对女矿工日益强烈的怨恨产生了两个主要影响。首先,原本比较文明的男矿工也面临着压力,这使他们不能再礼貌地对待女矿工。黛安·霍奇回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