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时光
有的家长本来就因为孩子没考上在生闷气,看到晓菲哭得这么伤心,指着孩子就骂:“你看你,没考上一点反应都没有,人家没考上还至少知道哭,知道后悔以前没好好学习。”
他的孩子郁闷,我更郁闷!
我不会劝人,只能沉默地看着晓菲哭,晓菲真像水做的人儿,哭了足足半个小时,仍然眼泪不见一点少。我看得心疼起来,闷着声音说:
“别哭了!”
晓菲一边掉眼泪,一边凄惶地问:“怎么办呀?他没考上高中,我将来要上大学的,我们不是不能在一起了?”
“你不嫌弃他,不就行了!”
“那他嫌弃我呢?”
我真的很怀疑晓菲的脑袋构造和人类不一样,无奈地说:“他怎么可能嫌弃你呢?将来你是大学生哎!”
晓菲将信将疑,眼泪终是慢慢收了,我本来想请她去吃雪糕、吃凉皮,好好替她补一下刚才损失的元气,没想到这家伙眼中只有色、没有友,“琦琦,我不能陪你玩了,我想去找王征,他现在肯定很伤心,我想去看看他。”
王征又不是考试失手,而是成绩一贯很差,他心里对自己的结果,应该早有预料,要伤心早伤心了,何须等到今日伤心?不过,对着晓菲只能说:“好啊,那你就去找他吧。”
晓菲骑着她的自行车风风火火地走了,我闲着没事,索性走到左边的红榜,去看看都有谁考上一中的高中部。一中一共录取了四百人,陈劲的名字夹在两百到三百之间,实在不容易找。旁边有两个和我一样看热闹的女子,低声议论,“这个陈劲是不是就是咱们副台长的儿子?”
“就是吧!”
“不是听说她儿子特聪明吗?”
“以前好像是,副台还曾和省作协联系,想把儿子编纂入什么新中华百名优秀少年,后来孩子自己不争气,她心再高也只能作罢。”
我盯着陈劲的名字,想着伤仲永,不知道他妈妈有没有后悔让他跳级,可陈劲……想着他的样子,又总觉得他不像仲永,仲永只是个书呆子,远没陈劲狡诈奸猾。
Chapter7 …有人羡星星之丽,伸手摘星,努力多时,却不可得。人朝笑:自不量力。
他答日:伸手摘星,虽未得星,却心纳美景、手不染污。
演讲比赛晃晃悠悠、凄凄凉凉的暑假结束,新的学年开始,我们从一楼搬进二楼,开始做初二的学生。
刚开学,曾红老师就通知我要参加这个学期市里组织的中学生演讲比赛,让我准备演讲稿,题材不限,只要主题健康积极向上。她说主题要健康积极向上的时候,忍不住地笑,我也笑。很奇怪,自从小学的赵老师之后,我对老师如对恶鬼,避之唯恐不及,可和曾红老师有一种奇怪的投缘。
我说:“为什么是我?得不了奖怎么办?〃她不耐烦,“你怎么老是这么多问号?让你做你就做。
“我觉得我不行,其实上次我在台上腿肚子都在发抖,就是傻笑都笑不出来。
曾老师弹了弹烟灰,笑着说:“你连兵乓球台都站了,我看你笑得挺好,还怕去站大讲堂的台子?〃 我一想也是,如今我一长城城墙拐弯的厚脸皮,还有什么好怕的?
稿子写完,曾老师改过后,让我再写,我写完,她再改,两个人磨在一起,连改了五遍稿子后,才定下演讲稿。同时,她开始手把手训练我演讲,刚开始,只语文早读课上,让我站在自己座位上朗读课文,等我适应后,她让我站到讲台上背诵诗词,内容不限,只要是古代诗词就好。
这个实在很容易,拜神童陈劲所赐,从诗经到唐诗宋词元曲,我还都有涉猎。可没想到,第一天就被曾红训斥,“你知不知道中国的诗被称做诗歌?
背诵成这样,真是羞辱了‘诗歌,二字。
我板着脸走下讲台,脑子里思索着如何才能理解诗被叫做诗歌。
放学回家后,打开收音机,找到文艺台,细心收听诗歌朗诵。从诗歌朗诵到评书、弹词、散文鉴赏,每天中午的午休时间我都守在收音机前渡过,每天下午的课间活动,我会找一个僻静角落,一个人对着树林、或者白云练习。曾老师不理会我做什么,只每天依旧叫我上台背诵诗歌,时而会骂我两句,时而一声不吭,反正我背诵完,她就让我下去。时间长了,不管讲台下的同学怎么看我,我都有一种视他人如无物的感觉。
李哥的歌舞厅筹备好,准备开张,但是名字还役起好,什么“丽丽歌舞厅”、“夜玫瑰歌舞厅”、“银河歌舞厅”; 李哥都嫌俗,对小波说:“你帮我想个名字。”小波笑着起了几个,李哥还役发表意见,他自己先否定了,他把手边的纸揉成团,砸向窝在沙发上的我,“琦琦,给我个名字。
我正满脑袋的诗词,随口说:“在水一方。子一块长了,几年前还奶声奶气地叫我‘李哥哥,,如果役有我,你小丫头早闹出人命了,现在竟然敢瞪我。
我跳着去够,却怎么都够不着,李哥说:“叫我声大哥,我就饶了你。
大厅里的人都看着我们笑,乌贼也跟着起哄,“四眼熊猫叫大哥。
小波抱着双臂,倚在门口笑。
我绕着李哥左跳、右跳,却总是无法拿到自己的眼镜,虽然我边笑边跳,可就是不肯叫他大哥,他也就是不肯给我,我有些急了,揪着他的西服,想强夺。
乌贼大叫,“四眼熊猫又要发泼了,李哥,你可别光提防她的手,她的嘴比手毒。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疤!乌贼这货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气得顾不上抢眼镜,顺手拿起楼道里做装饰用的一盘子塑料苹果,砸乌贼。我居高临下,砸得他全无还手之力。
李哥和小波都趴在楼梯上看,边看边说风凉话,乌贼气得破口大骂,边骂边逃。
我们几个,以前常在一块笑闹,打扑克讲笑话,可随着李哥生意越做越大,大家都行色匆匆,即使见面,也总是有正事谈,很久役有这么放开闹了,所以,我们又笑又叫,半疯半癫,一半为着开心,一半只是贪恋这时光。
乌贼抱着脑袋左跳右躲,没想到几个人正好进来,我的苹果滴溜溜地飞向他们,眼看着要砸到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人,他们中的一个人横地里跑出来,跳起,接住了苹果。
虽然模糊,但我近视度数还不深,他的身影又很熟悉,立即认出接苹果的是张骏,也想到了刚才砸的是谁,不禁呆住。
李哥一巴掌拍到我背上,用得是空掌,就是五指合拢,掌心尽力后缩,落下去时,因为有空气在掌中,所以啪的一声大响,听着重,实际不疼。
“闯祸了吧?还不给六哥道歉,再多谢小骏哥。
李哥嘴里说着,人己经走下楼,热情地给六哥递烟敬酒,拉着他坐。
小波把我拉进房间,把眼镜架回我的鼻梁,“呆在屋里别出去,想回家了,如果他们还没走,就从阳台上翻下去。他要走,我拽住他胳膊,“你别出去,小六肯定又要叫人灌你酒。
他笑,“役事的,我酒量好。
我只得放开他,在屋子里坐了会,想看书却看不进去,决定离开,从阳台上往下翻,手勾在栏杆底下,身子悬空,晃来晃去,琢磨着是豁出去直接跳下去,还是努力抓住墙边的排水管,滑下去。
旁边的街上有人不停地按自行车铃,我扭头看,竟是神童陈劲,他骑在自行车上,一脚垫在地上,一脚仍在脚踏板上,瞪大眼睛看着我。我一失神,手上的力气役了,摔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差点把屁股摔成八瓣,疼得毗牙咧嘴,频频吸气。
陈劲乐得大笑,险些连着自行车一块栽倒。我冷冷看了他一眼,装作不认识,站起来就走。
他推着自行车来追我,“罗琦琦,你还记得我吗?〃我装糊徐,迷茫地看他,他泄气,“我是陈劲,小学和你坐过同桌。
我仍然不理他,他不甘心,似乎有点不相信他竟然会被人忘掉,想要提醒我,可难免一不小心沦落成自我吹嘘,那更是他不屑为之的,所以他只能闷闷地推着自行车,不说话,却又不离去。
我夹然问他,“为什么?〃他反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陈劲了?〃他会过意来,嘴边· 隆漫地沁出笑意,“做陈劲太役劲,我爸允许我偷几年懒,要不然,谁知道我妈还会有什么花招?保不准让我去当少年大学生,制造轰动新闻,她倒是风光了,我却要和一堆老头老太做同学,别说篮球足球,就连打乒乓球的朋友恐怕都役有了。
我明白了,“那你又要是陈劲了。
他叹气,“是啊,上高中了,要努力考大学,再不好好表现,我爸都要不满了。
我微笑,“那祝你旗开得胜!
他也笑:“你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全力习赴?〃我问:“什么意思?〃他笑着说:“我听说你在小学生数学竞赛中拿奖了,班里的同学应该都挺惊讶,我可一点役觉得奇怪,我和你坐同桌的时候,就发现你其实很聪明。
我不以为然地说:“我和你不是一路人,再见!神童!”说完,就飞快地跑出去。
期中考试成绩下来,陈劲从入学时的年级两百多名,一跃而成年级第一名,创造了一中建校习未成绩提升最大的奇迹,所有老师目瞪口呆,高中老师忙着向初中老师打听,他是否本来成绩很好,只是中考失误,初中老师当然摇头否认,他的成绩提升太匪夷所思,叹至于初中部和高中部本来消息不相往来,可我们竟然也听说了他的大名,再加上他比同级人小了四岁,一个瞬间,神童的封号就又回到他身上,就连我们班的李萃、林岚她们都会谈起高中部的这个神人。晓菲却很是不以为然,生怕我因为神童的光环,又动了心思,一再警告我,不要喜欢陈劲。她教训我的口头禅是:“你是找男朋友,不是找图书馆。
我听得哈哈大笑,晓菲永远都有一套自己的歪理。也许因为她从小到大都是第一,拥有的理所当然,所以一点不稀罕。
期中考试后,我在曾红的督促下,继续准备我的演讲比赛,揣摩了电台上无数名家的朗诵演讲后,我渐渐开始有自己的心得。
一日,我选择了刘希夷的《 代悲白头翁》 。“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
洛阳女儿惜颜色,行逢落花长叹息。
今年落花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
己见松柏摧为薪,更闻桑田变成侮。
古人无复洛城东,今人还对落花风。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寄言全盛红颜子,应怜半死白头翁。
此翁白头真可怜,伊昔红颜美少年。
公子王孙芳树下,清歌妙舞落花前。
光禄池台文锦绣,将军楼阁画神仙。
一朝卧病无相识,三春行乐在谁边?
宛转蛾眉能几时?须臾鹤发乱如丝。
但看古来歌舞地,惟有黄昏鸟雀悲。
虽在朗诵前就多有揣摩,知道这是首感叹时光无情的悲诗,但真正朗诵时,不知为何,诵到“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处,忽就有了悲切感。
今日,我们都坐在一个教室里,明日,我们会在哪里?我在哪里?晓菲在哪里?张骏在哪里?小波又在哪里?古人也提出了我今日的问题,所以质问“宛转蛾眉能几时”?给的答案却是“伊昔红颜美少年,须臾鹤发乱如丝。我们这么急不可耐地想摆脱老师家长的束缚长大,可长大后,我们是否才明白今日的时光有多么宝贵?我朗诵完,曾红用力鼓掌,同学们都傻傻地看着我们,他们并不明白我刚才短短一瞬想过的东西,但曾红应该明白了。
曾红让我下去,告诉我,可以不用再朗诵古诗了,从明天开始,课间活动去办公室找她。
她带我去大讲堂,让我站到大讲堂的台子上,居高临下地看底下空荡荡的座椅。
“从今天开始,我们正式练习演讲,演讲不同于诗歌朗诵,它还要依靠肢体语言打动听者,我们要学会善用自己的眼神、微笑、手势去激发听者的感情。
我在曾红的指导下,开始枯燥地一遍遍练习演讲,她纠正我的每一个小动作,让我学会什么叫落落大方、什么叫慷慨激昂、什么叫哀而不伤,她甚至请来高中部的舞蹈队老师,训练我如何从台下走到麦克风前,又如何在演讲完后,优雅得体地鞠躬离去。
我跟着舞蹈老师学优雅,在台上走来走去,曾红抽着烟,叉着腰,在底下扮粗俗。
舞蹈老师和她是高中同学,大学又毕业于同一所师范大学,感情深厚,常一边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