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三国策
我知道刘晔这是在有心考我,若是我轻率回答,刘晔必会轻我。
想到这里,我沉吟了好一会,大声道:“笮融,暴虐之徒,无义之辈耳,要破之,易也!”
刘晔见我说得信心十足,露出一丝莫测高深的笑意,道:“愿闻良策!”
我笑道:“笮融取豫章,杀朱皓,此皆以诈取成事,君子不肖为也。我观笮融其人,骄横残暴,荒淫奢欲,滥杀无辜,民必怨之,所以融附之者虽众,然归心者少,不足虑也。今时近岁末,融属下多淮扬之士,思乡之情日切,战意缺缺。豫章,赣水之要冲,三面环山,一面临水,此易守难守之所,破之不易。我以为破融当以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围城为上,强取为下,缓攻为上,急攻为下,待融势穷末路,余众鸟兽散尽,我等尽可笼中缚虎,破笮融又有何难!”
这番话我说得慷慨激昴,大有指点江山,脾倪众生之意。在坐的上缭各宗族首领听我说得头头是道,纷纷交口称赞。
唯刘晔听罢,脸上不露声色,平静的说道:“少冲兄这三上三下之说语出惊人,恕晔孤漏寡闻,今日也是第一次听得。”
我这番话说得头头是道,唬唬上缭的宗族首领或许还可以,象刘晔这样的行家怕不可能。所以,尽管刘晔话里客气,但我知道这不过是出于礼貌罢了。
在上缭休整数日,忽有使者从彭泽快马赶来,送来帛书三卷,我打开一看,一卷是刘繇号令征讨笮融的檄文,上面有刘繇杨州牧的印章。另一卷内容则是:刘繇要即刻我赶往海昏与他会合的命令,而驻留彭泽的大军也已在三天后赶往海昏。
我再打开最后一卷,却是刘繇的任命书,那诏告估计是许邵拟的,文字显得晦涩难懂的很,我仔细的瞧了两遍,才知晓我已被任命为冠军侯,授秩六百石。
冠军侯,虽然比校尉还差了一阶,但却是能够独立统领一曲,且有六百石的俸禄,比毫无地位的什长要强过甚多,我知道这是太史慈在刘繇面前为我美言的缘故,若在以前,太史慈在刘繇面前也是说不上话的,但现在刘繇大将尽亡,正是用人之际,既然太史慈开口,刘繇也不得不让他三分。
军马未动,粮草先行。得到上缭宗民的支援筹措,我尽起所部二千众,引大军离开上缭,邀了刘晔一道,向海昏出发。
一路之上,连我自已都猜想不到,刘晔会答应我的请求同去海昏,我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邀他的,不想他竟爽快的应允了,这其中的意味想破了头也弄不明白,唯一得到的答案是刘晔想要看我的笑话,或许他早就知道我那三上三下之说是纸上谈兵,一到实战就原形毕露了。
经过与刘、潘两贼的这一仗,使我对手下士卒的战斗力更有了清醒的认识,无论是单个还是整体,他们充其量都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与刘晔那一百名训练有素的部曲都没法相比,这也坚定了我要重新整训队伍的决心。
建安元年正月十五日,元宵节的灯火格外的分明,富庶的赣水下游平原村落纵横、犹如繁星点缀天际,上缭到海昏这一带是豫章郡有名的鱼米之乡,填饱了肚子后,原先不满抱怨的士卒慢慢减少,我等待许久的机会终于面临。
在大部分将士的支持下,我将二千人的队伍重新按按“二伍一什、十什一队、十队一屯,二屯一曲”的编制进行了调整,伍长、什长由士卒直接投票产生,队率、屯长则由已选出的伍长、什长推举,同时,在每一队均设立参军一名,负责监督军律、阵法操练等项事宜。
最终,经过层层的挑选,一大批出身贫寒低微却作战勇敢的士兵涌现了出来,随之淘汰下来的是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兵痞子,其中,神亭岭上幸存下来的那些士卒占了一大半,在破贼的战斗中,他们作战勇敢,遵循将令,受到了其他士兵的拥戴。
在具体的实施过程中,作为旁观者的刘晔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在同等的机会下,号令统一的刘晔部曲毙敌数目比未经整训的我军将士多了好几倍,在这种无形的刺激下,整编过程的顺利超乎我的想象。
一段日子处下来,我和刘晔谈得甚是投机,刘晔学识渊博,谋划行军布阵事无疏漏,实是辅国之良臣,佐世之奇才,他的一些见解也让我这个浅识文墨的粗人受益非浅。
海昏,赣水、武阳水并入鄱阳蝴之所在,星分翼轸,地接衡庐。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旧时原为沼泽之地,后为南迁避乱而来的百姓围湖开垦,遂成良田千顷。
刘繇决定屯兵于海昏来谋伐笮融,主要是为了筹粮之便。在路上这一耽隔,等我军到达海昏时,刘繇与太史慈已先赶到,我见刘繇比之昔日神亭岭时更显苍老,脸上憔悴之色给人以病入膏荒的不详之感,想是连番败仗,又兼大将俱亡、士卒离心所致。
太史慈见我到来,大喜之至,忙奔过来与我叙话,这次短暂分离之后的相聚,我们两人都倍感珍惜。
刘繇身旁还有二人相伺,一个是许邵,另一个看约四五十岁,衣冠朝带,神情肃穆,待一一引见,我方知乃是许邵之从兄——汝南许靖。
许靖,字文休,汝南平舆人。少与从弟劭俱知名,并有人伦臧否之称,而私情不协。孙策东渡江,许靖遂欲取道豫章往交州去,投士燮处避难,到了彭泽恰好碰上笮融谋反之事,不得已滞留了下来。
我知许靖夙有名誉,以笃厚为称,以人物为意,乃“大较廊庙器”也。不敢怠慢,连忙上前施以大礼,以示尊重。
这一次刘繇与我会面,仪式虽然简单,但从刘繇及许靖等人的态度中,我感到了他们对我的认可,这是我一直所期望的。
欣喜之余,我竟忘了向刘繇、许邵、许靖介绍刘晔。等回过神来,却见刘晔早与许邵叙谈起来,一问才知刘晔与许邵在扬州时就已认识,此番相见自是欣喜万分。
一阵寒喧过后,各自按身份坐定,刘繇居中,许邵、许靖、太史慈与我分立于左右两侧,刘晔是宾客,刘繇特意给了他一个座位。
这一场酒宴直到深夜方才散席,对于刘繇来说,自从孙策渡江南攻以来,连战连败,差一点连落脚之处都没有,他的心情一直郁闷不畅,这一次见旧部一一归附,心中自是大喜。
第十六章 一讨笮融
建安元年正月春,海昏。
绵绵的细雨撒落下来,打在脸上透着阵阵的寒意,这一次征讨笮融,刘繇尽起彭泽之兵三千人,加上我从上缭带来的二千余人,屯兵于海昏的军队共有五千众。
刘繇一身戎装,腰悬佩剑,手中捧着一个黄绸包着的方盒,显得醒目异常,在绸布里面是“杨州牧”的印章,有了这个印章,那就是代表此次讨伐笮融行动乃天子所授,是顺应天意的义举。
望着站立着寒风中的五千披甲将士,刘繇打点起精神,大声道:“笮融,昔依徐州牧陶谦,就有掳掠之举,后附广陵太守赵昱,昱待之甚厚,然融贪恋财物,竟酒酣杀昱,此反复之小人耳。今不思悔改,又行不义之举,诈取豫章,害太守皓,人神共忿之。正礼不才,愿率诸君,举大义之师,讨此逆贼,以息民怨!”
这一番话说得义正辞严,将士们的欢呼声响彻云霄,在动员之后,刘繇即令太史慈引彭泽兵三千人进攻豫章门户椒丘城,我领着本部二千人居后策应,而他自已则亲率余众坐阵海昏,只待太史慈攻下椒丘,引全军直取豫章。
从海昏往攻豫章有两条道,一条是沿赣水而上,水陆并进,过椒丘,可直抵豫章,椒丘位于豫章之东南,离海昏仅百里之距,乃进出豫章之门户,若顺利拿下,则豫章这个布袋子便被打开了一个口子。
不过,笮融在那里驻有精锐一千人,皆为其从淮扬随来的亲信,可见笮融对椒丘城的重视程度,攻取不易。
另一条是取道西城,侥过正面重兵布防的笮融军,从侧冀迂回包抄豫章城。不过,西城这条道比较远,没有十天半个月功夫,包抄部队是到不了豫章城下的,刘繇没有下令从这条道走,大概是等不急的缘故。况西城现在是袁术任命的豫章太守诸葛玄据守着,要想通过必先经过一场恶战。
看着这些意气风发、准备出征的将士,我的心头涌过一丝担忧,刘繇急于夺回豫章,他要通过一场胜利冲散连败孙策后的颓废,这本无不妥。
据斥候探得的消息:笮融败退到豫章裹胁了将近二万多的百姓,还有千余匹的牛马,笮融军中能战之士多是从淮扬随笮融起事的老兵,不过经过秣陵大败后,剩下的已不到二千人。
从军队数量上讲,刘繇军无疑占了优势,但由于彭泽兵大多为新募士卒,从战斗力上还不如我从上缭带来的士卒,要想期望以一两战速胜笮融几不可能。
但他却完全没有考虑到,要打一场胜仗所依仗的不单单是人数上的优势,更重要的是队伍的战斗力。
虽然上个月我与刘晔率军剿灭了江贼,算是一个小胜仗,但对于整个刘繇军来说,连番大败于孙策的阴影始终难去,军队的士气也无法一下子恢复过来。
如此冒然出击,未战已先败。
可是现在,从刘繇、许邵这些决策者的脸上,我看不到一丝应有的耐心,我所能看到的只是对胜利急切的渴望,这样一种焦燥的情绪如果带到战场上,后果是可怕的。
因为,胜利永远只亲赖最冷静的头脑。
虽然我的身份只是军候,还没有参与决策的资格,但我知道一个轻率错误的决策造成的后果,可能就会使上千个忠勇将士断送了的性命,这是我最不愿意见到的,无论如何,我不想再看到昨日还在身旁的同伴,转眼便埋尸黄土之中。
我举步欲出,刘晔在旁一把拉住了我,他低声道:“少冲兄,可是要力谏暂缓出兵?”
我回道:“正是。”
刘晔摇了摇头,道:“现在未是劝谏的时候,少冲即便是说了,也无济于事,若一味坚持,只恐这军候的官职也将不保。”
我长笑步出,道:“大丈夫做事只问曲直,岂能因一时之富贵而畏缩不前!”
在刘晔惊异的目光中,我大声道:“禀主公:属下有一言陈谏!”
刘繇笑道:“冠军候可是要与子义争功乎!”
我摇头道:“非也。属下以为主公应暂缓征伐笮融。依属下之愚见,那椒丘离豫章不到十里,且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椒豫两城互为犄角,子义若攻椒丘,笮融必会从豫章驰援,我只怕久攻也未必能下。且我军士卒多为新兵,初上战阵,毫无经验,一旦攻城不下,伤亡日巨。我恐讨伐功败垂成,劳尔无功矣。”
正沉浸在胜利憧憬中的刘繇听到我这番大刹风景的话,恼怒之色溢于言表。他脸色一沉,怒道:“出征之事我已决定,冠军候勿再多言了!”
太史慈在一旁朝我使着眼色,意思是劝我再不可谏言,只是我知道这战事一开,便关系着众多将士的生与死,与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相比,我个人的得失又算得了什么。
我大声道:“主公,适才之言还望三思。”
值此大军誓师之际,我竟言此战不利之诸般原因,一力主战的许邵、许靖等人脸上皆露出不愉之色,刘繇更是气得说不上话来。
许靖质问道:“大军将征,汝身为一军之将,说出此等惑乱军心的话,该当何罪?”
一场誓师出征的隆重仪式,因为我的不识时务,而不欢而散,竖日,刘繇气尤未消,重又下令我与刘晔留在海昏召募整训新卒,我明白这是变相革了我军侯的官职,之所以未再深究我的罪责,有可能是念在我神亭岭舍命救他的份上。
建安元年二月十日,太史慈驱刘繇军先锋三千众征讨笮融,与笮融部相峙于椒丘,两军撕杀尤烈,笮融军素知太史慈勇武,凭籍坚城死守不战,太史慈屡番叫阵均无结果,遂下令攻城。但刘繇的彭泽兵攻城经验欠缺,被笮融精锐居高临下压制,伤亡日重。刘繇闻报,急令许邵、许靖引军策应,战局遂成胶着状态。
在战事正紧之机,我却只能赋闲于海昏,无所事事。也好,有这样难得的清静,我邀了刘晔一起郊游鄱阳湖。
二月,还是冬日的景致,有几分萧条和冷落,这实在不是一个赏游的佳节,踏步湖边,荒草离离,不远处的芦苇中有几只野鸭飞起,掠过平静的湖面,刹是好看。
我看着在农田地里忙碌的百姓和湖上点点的渔舟,更有天边的孤鹜在落霞间飞舞,这人、水、鹜、舟交织在一起,正是渔舟唱晚、雁阵惊寒的冬日绝景。
这样想着,顿时心情激荡,我不禁脱口歌道:“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望长安于日下,指吴会于云间。地势极而南溟深,天柱高而北辰远。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怀帝阍而不见,奉宣室以何年?嗟乎!时运不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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