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三国策
“不可能,公苗不可能弃我!”孙权面上青筋突露,碧眼中露出绝望之色。
张昭长叹道:“起初我也不信,但这里有董元代的亲笔书信在,不由得我们不信。”张昭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取出一个皂囊递与孙权。
“建安、汉兴诸路现俱落入敌手,南路唯有东阳尚在,否则的话——!”张昭黯然神伤道。
“北线战局如何?”孙权问道。
张昭一顿,说道:“与高宠军在西南面的猛烈进攻相比,北线战局则一反常态的平缓,自九月下旬以来未有发生大的战斗,据派出去的斥候探来的情报,高宠军出人意料的弃守了已经占领的吴兴、嘉兴两地,已基本上脱离了与我军的正面接触。”
“高宠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孙翊不解的问道。
“仲父,以你之见,高宠会平安让我们渡过这个冬天吗?”孙权的声音低沉,透着一股压抑沉闷的苦楚。
张昭道:“高宠,恶狼也,一旦肉在嘴中,怎会收口,不过他现在的举动也着实让人猜不透。”
孙匡忽道:“二哥,我可听说高宠前些天送了一个美貌女子与周瑜,莫非——?”
孙权碧眼中精光一闪,怒喝道:“四弟,休得胡言,那女子原不过是公谨宠幸的一个侍妾,我相信公谨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女人而背叛大哥。”
“可是,大哥已不在了,周瑜是什么心思我们谁也料不准?”孙翊道。
听到此处,一直沉默不语的张昭忽然间直了直身子,神情激愤的对着孙翊、孙匡驳道:“汝两个黄口小儿,休在这里搬弄是非,公谨虽然风流无羁,但为人却是坦坦荡荡,怎又可能做出不忠不义之事!”
张昭与周瑜两人平素见面,总是相看两厌,今日张昭却是一反常态的为周瑜辩解,让孙权也有些纳闷起来。
孙权安慰道:“仲父年事已高,不如暂先回去,孰是孰非我自有分寸!”
等张昭告辞出去,孙权面色一沉,对着孙翊、孙匡二人喝斥道:“昔日秦赵长平之战,赵王迁偏信奸相谗言,弃用善守的老将廉颇,而启用年轻的赵括为统帅,结果被名将白起杀得一败涂地,四十万精锐尽被坑杀,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大哥死后,公谨代为统帅,守御乌程劳苦功高,若不是他,你我兄弟连会稽这一块安身之所都不复有,汝二人切不可枉加猜疑,扰乱军心,否则的话,休怪我不饶!”
孙翊、孙匡从未见孙权发过如此大的脾气,一时俱哑然无语,面面相觑。
“你们两个都下去吧,今日之事不可见外人吐露半句,知道吗!”孙权紫须微张,不自禁间透露出一种无法遏止的威仪。
孙翊低头应了一声,拉着犹有些不知所措的孙匡退出门去。
“三哥,二哥往常不是对那周瑜挺看不顺眼的,今日为何——!”孙匡一边出门,一边问道。
孙翊毕竟比孙匡要年长了几岁,见识也广,听孙匡此话,若有所悟的说道:“四弟,你有没有觉得二哥最近变了,在二哥身上我忽然间看到了以前大哥的影子!”
孙翊的声音很大,正好让房内的孙权听得真切,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颓然坐倒喃喃道:“大哥,时至今日,我才知道以前你所做的一切,只可惜我知道的太晚了!但是要真真正正的相信一个人,是这般的不容易,大哥,我努力想做到,可是我又做不到。”
其实,从徐琨的口中,孙权早已了解到了小乔与周瑜的关系,这些天在周瑜的左近,孙权也暗中派出了心腹刺探,却没有打探到周瑜有一丝一毫的异动。
“莫非高宠真的就只是出于同情心,那他又为何要在大好的形势下退兵呢?”孙权一时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日晨,在经过一夜的苦思之后,孙权将亲自书写的一道命令交给张昭,这道命令上明明白白的写着这一行字:加封周瑜为建威中郎将,授秩二千石,增部曲一千人。不过,在这道加奖命令的最后,孙权却另外加了一句话:时局危殆,全军应紧守营寨,不得妄动。
建安三年十月十三日,夜,乌程,周瑜营帐。
一身银白色戎装的周瑜双手支在摊着地图的案几上,身躯几乎将松油灯遮住了大半的光亮,在他的对面,吕范和凌操分立在两厢,正神情紧张的瞧着周瑜的一举一动。
“子衡你看,高宠把军队回撤的目的是什么?”周瑜头也不抬,沉声问道。
吕范略一沉吟,说道:“以范之见,从军事上设想,高宠这个时候选择后撤是绝无道理的,如果没有其它的可能性,我想高宠正在犯一个错误,我们正可以利用这个错误,摆脱被动的局面。”
“高宠素来诡计多端,这一次难道不又是他设的陷阱!”凌操瓮声道。
周瑜身躯微微一动,道:“子衡,潜入吴郡的暗探有什么最新的消息?”
吕范道:“听说这些天高宠在府中大摆宴席,与属下的文武连日畅饮,不知是为何事?”
周瑜眼睛一亮,喃语道:“原来如此。”
说罢,一展身躯,抬起一对俊朗夺目、顾盼自如的凤目,指着地图大声道:“子衡、凌将军,你们来看,高宠在江东一带虽然聚结了不下二万的兵力,但真正的精锐只有甘宁与陆逊两部,现在甘宁的锦帆水军在太湖以西的吴兴以北游动,陆逊的主力则驻防在由拳、吴郡,而高宠的主要粮草补给尽在松江,这个时候我们可以兵出钱唐,一举攻占松江,给高宠一个措手不及。”
凌操闻言大喜,连声击掌道:“操不才愿当此重任!”
吕范则稳住的点了点头,道:“以范以为我军攻袭松江之后,高宠必会遣陆逊全力回夺,这个时候我们就可以出主力猛攻吴郡,一举夺回故地,不过,若是甘宁从水路回援,则我军有陷腹背受敌的危险。”
“不错。所以在我军出兵之前,凌操将军你领着所部兵马从吴兴一带向北进袭,要不息一切代价将甘宁拖住!”周瑜神采奕奕,胸有成竹。
“可是,主公刚有命令,让我们慎守乌程,不得妄动!”吕范忽然想到孙权刚刚下达的命令,心头一忧,不由得劝谏道。
“战机稍纵即逝,有道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周瑜大声道。
吕范、凌操两人应声出帐,周瑜望着两人的背影,凛然自语道:“这一仗,我要为死去的伯符而战,就是违上一百次命令,也是值得!”
第一百零一章 自毁长城
乌程,七千精锐整装待发。
周瑜看着麾下的这些充满期待的目光,心头不禁膨湃起伏:“伯符,你看到了吗?这一战不管是胜也好,败也罢,我都要为你痛快的去撕杀!”
三日前,凌操在吴兴一带与甘宁缠斗,虽然伤亡甚重,但吸引甘宁注意力的目的还是达到了,而在昨晚,吕范的先锋三千将士夜袭松江、华亭,从背后斜插入高宠的腹地,在这个关健时候,周瑜蓄谋已久的最后一搏就在眼前的七千健儿身上。
“公谨,吴侯有令:须稳守乌程,不可冒险持强!”蒋钦勒紧了马缰,黝黑色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忐忑。
周瑜神色平静,沉声道:“公奕,决胜就在今日,你我切莫负了吴侯的知遇之恩!”
蒋钦犹豫着张了张口,终又将到了嘴边的一句话咽下,他知道周瑜所说的吴侯是指已故的孙策,而不是现在的孙权,虽然孙权刚在几天前获得朝廷的任命,得以承继孙策的吴侯袭位。
“起兵!”周瑜一声令下。
号角的呜咽声响起,瑟瑟寒风中身着单衣的士卒一个个无畏的昂起头,用一种崇敬的眼神看着统帅,这一刻,他们已将性命托咐给了周瑜。
“公谨且慢!”随着这一声大喝,不远处,有数骑飞奔而来,为首一将,虎背熊腰,在肩头处有一个锦囊微微发颤,再看盔缨下的面容,端是铁骨铮铮、刚毅果敢的一条汉子,盔沿下露出的一缕须发俱已花白。
“公覆,你怎么来了!”周瑜心头一重,此老将不是旁人,正是追随孙坚的四虎将中硕果仅存的大将黄盖,只不知一直守卫会稽的黄盖缘何到了这里。
黄盖飞身下马,从背上取下那个刺绣的锦囊,举在手中大声道:“公谨,吴侯有令:速速传令凌操回撤,其余各军谨守乌程!”
周瑜脸色一变,并不理会黄盖的呼喝,转身朝着前阵的蒋钦喝道:“兵发吴郡城下!”
黄盖见周瑜不听劝阻,大怒道:“公谨,你敢违抗吴侯之命!”
周瑜冷冷一笑,道:“瑜心中自有吴侯,不屑公覆多言!”
黄盖见周瑜执迷不悟,遂策马挡住蒋钦的去路,喝道:“周瑜,你若再不下令回军,休怪我黄盖不讲情面!诸军且听了,吴侯有令,有擅自出战者,立斩无赦!”
黄盖说罢,猛然拉开锦囊的封口,从囊中取出一把古鞘长刀,厉声喝道:“古绽刀在此,诸军还不从命?”
古绽刀是孙家传了三世的宝物,据传是当初孙坚率众攻破洛阳时从皇宫的废墟中寻得的,孙坚死后便传给了孙策,孙策死时又将这把象征着权力和荣耀的宝刀交给了孙权。
刀锋映着阳光,飞幻出流光溢彩,让人不敢正视,七千将士轰然跪倒,一时鸦雀无声。
“伯符,天意如此,瑜区区一已之力,奈何如哉!”周瑜仰天长叹,玉面惨白,嘴角鲜血点点沁出。
一见黄盖拿出古绽刀,周瑜就知道事情已不可挽回了,虽然自已是主帅,但这些兵卒毕竟是孙家的人马,在众目睦睦之下,若是强行违令,追随自已的除了本部部曲外,估计不会再有其它人。
孙权虽然很有才干,但容人的肚量却远不及其兄,在自已的身边,周瑜知道一定有不少的暗探在窥伺着,不然的话黄盖怎么会来的这么快,自古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孙权为人稳重有余,但却无拓疆的胆识,又加上自已手握重兵,不免会引起猜忌。
“回营!”周瑜神情悲愤,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后,身躯已是摇摇欲坠。
黄盖见周瑜如此情状,脸上也露出一丝不忍,遂朝着蒋钦道:“公奕,你送公谨回军帐休息,这里交与我好了!”
吴兴,凌操已兵临绝境。
甘宁的战斗力是如此的强悍,仅是三次浅尝即止的接触,已让凌操吃足了苦头。
“父亲,前面没有路了!”凌统持刀步行,冲在前头。
凌操回头,看了看紧追而来的敌军,渭然长叹道:“统儿,战至于此,我们也算尽力了,降吧!”
凌统点点头,道:“连孙策都不是高宠的对手,更复孙权!”
华亭,松江属地,吕范被赶来驰援的陆逊团团围住,前晚的奇袭虽然取得了意料中的效果,但不想陆逊的反应会这样的快,一万三千高宠军士卒从吴郡赶来,吕范苦战一日,三千部曲损失过半。
“公谨在什么地方?”吕范眼望吴郡的方向,不自禁的想道。
就在吕范这样想的时候,他却不知周瑜已被黄盖阻在了乌程,而他面前的对手,除了陆逊外,还有高宠。
“将军,这是敌军射来的箭枝!”一个亲卒快步走上前。
吕范接过,解开一看,却是高宠亲笔写的一封劝降书,从高宠从容的态度来看,吴郡方向根本没有周瑜的一兵一卒出现。
吕范奋力将箭枝一折两断,一向不露声色的他黯然道:“江东终是高宠之天下矣!”
在凌操和吕范相继归降高宠之后,乌程的周瑜也处在犹豫和决择之中,孙权的不信任让他感到了由衷的遗憾,孙权虽然和孙策是亲兄弟,但却毕竟不是孙策。
“知我者,伯符也!”这一句话也许只能在梦中回温了。
“周郎——,嫱儿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小乔仔细的擦去周瑜嘴角的血迹,俏丽清纯的脸上充满了关爱。
周瑜心疼的握紧小乔的手,道:“嫱儿有话只管说来?”
小乔低低说道:“军国大事嫱儿说不上来,但既然做着不开心,就不如素性辞了吧,瓜田月下、种豆南山,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周瑜心念一动,脱口问道:“你为什么不劝我投奔高宠,他不是你姐夫吗?”
小乔笑了笑,道:“我心虽是这么想,却不想说,因为我知道,周郎心中还有些事放不下!”
周瑜喃喃道:“放下又如何,放不下又如何?”
小乔道:“周郎,嫱儿知大丈夫当重情重义,但若是情已不在,就应该早作决断,需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周瑜爱怜的搂过小乔,低语道:“嫱儿说的是,这个道理我其实早就应该明白,瓜田月下,种豆南山,好主意,我周瑜此生能与嫱儿这般红颜知已长相厮守,又有何憾!”
是夜,深秋的寒风一阵紧似一阵,直有将营帐从地上连根拔起的意思,黄盖神情肃穆,与蒋钦相对端坐帐中,案几上酒樽早已是空空如也。
“将军,周瑜已离开了主帐!”一名暗探悄悄的靠过来,禀道。
黄盖脸色一变,右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佩刀,稍臾才出声问道:“这件事还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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