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不息 相亲不止:相亲狂想曲





  “对,”我听到他的声音,很自然就联想到苏欣,停了停才接上,“没要去哪儿,来接人的。” 
  乔琪没追究我的语焉不详,只问:“明晚有空吗?” 
  “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乔琪漫不经心地反问,听起来带着点笑意,“你有日子没过来玩了吧?苏欣回来这么久,都没见你露过面,最近很忙?” 
  自从上次和苏欣碰面后,我们就再也没联系过对方,我更是在“Beauty”绝了迹。并不是耿耿于怀谁对谁错,只是,有的东西,一旦有了裂痕,越刻意去修补,反而越难回复原状,还不如,顺其自然。 
  接到乔琪的电话,我就猜到他是为了这事,这人那一双利眼,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还行。” 
  乔琪像是没听出我的迟疑,继续问:“那明晚到底有没有空?我这搞了个主题Party,场面挺大的,没事就过来玩玩。” 
  我没答,隔了几秒,他的口吻了然:“已经有节目了?” 
  “嗯。” 
  我轻轻应了一声,陪家里二老审核未来的良人,应该也是个好节目。 
  乔琪在那头忽然轻笑:“也是,你该有节目的。” 
  说这话时,他的语气明明带着笑,听起来却十分萧索,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因为下一句,他的语气如常:“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也不带来给我看看,藏得也太紧了点吧?” 
  带着笑的调侃让我这老皮老脸还是微微发了热,说话也支吾起来:“我……哪有?” 
  “要真没,就带过来让我替你把把关,有空带他过来玩玩,我保证这儿的节目能让他尽兴而归。” 
  乔琪绝对是故意的,“尽兴而归”这四字狠狠咬出来,生怕人想不起他那儿也是让男人流连忘返的千娇百媚温柔乡,我好气又好笑:“那我还真是谢谢你了。” 
  “千万别跟我客气。” 
  多难得,乔琪会有闲心和我抬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这人肚里七拐十八弯我还是懂几分,索性为他省了铺垫:“乔琪,有话就直说吧。”
第十八章 太后驾临的日子(2)
  那头却没了声音,等了等还没动静,我提高声音:“乔琪?” 
  他却还没反应,我以为是手机信号出了问题,正要从耳边拿开来看,就听到他开口:“曼曼……” 
  他的声音低沉,叫了我又停住,很久都没出声,我等着等着就耐不住性子:“乔琪,你说话。” 
  他终于开口,说得很慢:“曼曼,从我认识你和苏欣开始,你俩就好得跟亲姐妹一样,朋友能做到这份上不容易,多少人一辈子都遇不上这样的朋友……有些事,她有她的难处,你不要太较真,别真跟她生分。” 
  “我明白。” 
  乔琪会打电话来,真正目的就是为说这几句话吧,可就只为这简单几句,他还要在电话那头酝酿半晌,哪有一点平时那种笼络客人的巧滑劲?——典型的关心则乱,可他这份心,也只有我能知道,但即使知道,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那就好。” 
  乔琪的情绪明显不对,应了一句,话又断了。 
  他这样的人,心思习惯藏得深,而这样隐秘的心事,被我猜中是一回事,不得不在我面前漏了痕迹又是另一回事,即使我不说,他也会有难堪吧?我暗暗叹气,把话带开:“我记得上次那半箱酒我还没喝完吧?你千万给我留着,我可是要去喝的。” 
  “留着,你放心。” 
  他沉沉地答一句,语气里没半点搭上我话里刻意的轻松,我体谅他连敷衍的心思都没:“那好,说好了的啊,那我先挂了,bye!” 
  挂了电话,从手机通讯录里调出熟悉的号码,发了好一会儿怔,拇指才摁下去,把屏幕上的数字一个个删掉——能说什么呢?说“苏欣,其实乔琪他对你……”——这样的话,根本轮不到我来说,这两个都是人精,有什么能真是秘密,一个是知道假装不知道,另一个就假装这不知道是真不知道,我这个局外人,说什么都是多余,只能叹口气,把手机扔回背包里。 
  这电话接得感慨良多,都惊动了坐身边的人,终于肯从手里的资料抽出视线,分心来关照我:“怎么了?” 
  我摇摇头:“没事。” 
  从没对他提起过的苏欣和乔琪,对于他无疑都是陌生人,陌生人的那点爱不能求不得,于当事人是多少挣扎辗转,于他这个最不爱儿女情长的人来说,大概只能是无聊的风花雪月,说了还显得嘴碎。 
  我随手拿起扣在膝上的小说继续翻,落在我脸上的视线很快移开,轻轻“啪”一声是资料夹合上,他问:“我要买杯咖啡,你要喝什么?” 
  他一站起来,高大身形就被向阳玻璃墙照进来的光线投在手里的书页上成了暗影,我放下手中的书,一抬眼就看到毛衣上黏着的发丝,顺手就替他拈起拂掉,嘴上是习惯性地叮咛:“你的胃不好,少喝点咖啡,喝热可可吧,我也要一杯。” 
  又替他拉平毛衣皱起的下摆,才觉得奇怪,这人一直就任我摆布没出声,仰起头看站着的他,正对上他垂下的眼,背着光的脸上表情专注,我在他的目光里莫名觉得不自在:“怎么了?” 
  没有回答,手就被他抓住,温热的掌心紧紧贴着我的手背按在他的腰侧,我那一颗老心就缓缓跳上喉咙,只能呆愣愣地维持着仰起头看他的姿势。他还是微低下头,看着我,一眨不眨的,我开始害怕自己的老脸会被烧得熟透,撇开脸,努力清清喉咙咳一声:“不是说去买喝的?” 
  我做贼心虚地望向别处,对面的椅子上,年轻的父母正在逗宝宝说话,头凑在一起的小情侣对着笔记本电脑咯咯笑,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拿着手机讲不停——没人留意,这一角差点要擦出火来,幸好。 
  被抓着的手终于获得自由,他的声音:“这就去。” 
  那身影,背绷得笔挺,可怎么看都透着点狼狈,我没落井下石地一直盯着看,低下头,举起小说藏起脸,再也忍不住,嘴一咧,笑得双肩都颤抖。 
  这背着人偷笑很快就遭报应,还没笑够,视线所及范围里赫然多了双深棕色系带皮鞋,还是我买给他见未来岳父母的行头,某个牌子的当季新款,烧掉我一月工资的四分之一。我就装着毫无所觉,调整好表情,头垂得更低,做出看小说看得入迷的模样,可站在我跟前的人,竟然和我比定力,不言不动的,一分钟过后,我开始猜测他是恼羞成怒了,两分钟过去,我反省自己不该把快乐建立在他的狼狈上,三分钟过去,我决定投降,假装刚发现他的人,抬起脸就露出无比灿烂的欢迎笑容:“这么快就——”
第十八章 太后驾临的日子(3)
  视线一抬,才知道人不对,太猝不及防,只来得及刹住要说的话,却刹不住满脸的笑,僵在脸上,硬成面具。看着眼前的人,一时间脑子乱得都失了思考能力,本能地继续扯动嘴角,破了面具维持住微笑:“萧……师兄,这么巧?” 
  “是挺巧的,”他一扬眉,微微笑,“张曼曼,你怎么每次见了我就只会说这句话?” 
  明明在笑,目光却冰冷,眼底的愤怒始终燃不起,渐渐地就凝成悲哀,最后,微笑只剩下壳,浮在掩不住长途旅行带来的疲倦的脸上。 
  我怔住,就像是一脚踏空,跌进了过去。 
  那还是在大四下学期,他瞒着家里忽然回国,我去领申请援建西北的审批表。一出团委办公室,就看到他站在走廊里,老旧的行政楼,走廊尽头才有窗,楼外五月的艳阳炽热,楼里也只是昏暗阴凉,他就站在那里,风尘仆仆,就是这样的表情,问:“张曼曼,你怎么每次都这样?” 
  以为在下一刻,就会听到,他有些嘶哑的声音: 
  “你要不想出国,不想和我在一起,只要说一声,我绝对不会勉强,你这算什么,搭上自己的前途就是伟大?” 
  “你要牺牲,也要问问我乐不乐意吧?我告诉你,我不乐意,不稀罕。” 
  应该在下一刻,我失去注视他的勇气,垂下眼,眼泪就落下来,打在手里紧紧攥着的卷起的文件上。薄而硬的打印纸发出轻微的声响,洇开来的圆形水迹里蓝黑的钢笔字渐渐模糊。 
  他的声音忽远忽近:“你哪儿也不用去,只要说一句,要分手,要我走,要我再也不在你面前出现,要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我都成全你。” 
  “你说啊。” 
  在他忽然发作的暴喝中,我缓缓地说出演习了几百遍的话,没有迟疑和颤抖,平静到连心跳都感觉不到。 
  不知道沉默会有这么漫长,漫长到令人窒息,要不是走廊里有人经过,结束我们的对峙,我以为自己会缺氧而死。 
  他说:“好,从今往后,我绝对不会再来找你。” 
  最后,他还说:“张曼曼,我真后悔认识你。” 
  我以为,我全都忘记了,但原来,我还记得,记得老楼里微潮的霉味,记得那天他穿在身上那件我最喜欢的绿色格子衬衣,记得他声音里压抑的痛苦,记得他说的每一个字,记得他说,他后悔认识我。 
  我一直知道,他会后悔,一直知道。 
  “曼曼。” 
  有人在叫我,熟悉得带着点亲昵的声音,我茫茫然地转头,看到那个人,他的一只手里还拎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我让他买的热可可,两杯。 
  我又听到机场广播里那个甜美的女声,听到行李箱的轮子滑过地面的摩擦声,听到那对小情侣窃窃的笑声,听到那个商务人士和电话那头的交谈声,听到宝宝的哭声,夹杂着小夫妇焦急却不得不放柔放软哄着的说话声,远远近近交织在一起,淡去的背景霍然清晰,把我拖出回忆的旋涡。 
  我站起来,他正好走到我身边,看到站在我面前的人,礼貌地微笑,带着点疑惑。 
  “这是萧扬,我大学时同系的师兄。” 
  我偏过头,对他微笑,为两人做介绍,再转过头,微笑又用力几分:“萧师兄,这是程昊。” 
  再看向他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是眼睛跟着心走,自顾自地把他的表情都看错。他的微笑只是淡,淡到眼里就带了点讽意,哪来的愤怒悲哀痛苦,甚至一点疲倦都看不到。一套最制式的黑色西装,别人穿是保安服,到他身上,笔挺熨帖,越发衬得他气宇轩昂,即使一手挽着大衣外套,一手拎着旅行包,也不妨碍他那一副领袖精英的光辉形象,随时可以入镜拍广告做西装代言人——他把外套换了手,用最得体的姿势对程昊伸出手,很有礼貌地微笑:“你好,久仰大名。” 
  程昊与他回握,带着同样的微笑:“客气,很高兴认识你。” 
  这两人可以去做礼仪教程的范例,我心里有根弦缓缓地,缓缓地拉紧,绷直,看着听着这俩男人的寒暄:
第十八章 太后驾临的日子(4)
  一个问:“你们这是要去哪?” 
  另一个答:“没要去哪儿,我们是来接人的,曼曼的父母要来。” 
  那个就笑:“来接未来岳父母?好事近了吧?恭喜恭喜。” 
  听到恭喜的人,自然笑得开心:“谢谢。” 
  “日子定下来,记得给我发帖子。” 
  “那当然。”这一个停一停也记得礼尚往来,“你这是刚出差回来?” 
  “是啊。”那一个一副老友相见的熟烂口气,“二十多小时的飞机,闷着难受不说,饭还难吃,我这会儿还饿着,行,那你们俩就在这儿先等着,我就先回家了。” 
  这一个了然地笑:“家里还有人等着吧?别让人等急了,走吧。” 
  那一个笑得不可置否,目光掠过我,蜻蜓点水一样,微不可见地点点头:“那再见了两位。” 
  “再见。” 
  那一个转身大步离开,这一个还盯着人的背影看,很有点依依不舍的味道,旁人看这两人的热络劲,只会当他们才是旧相识,我才是不相干的人。 
  绷直的弦忽地就松了,我忽而觉得好笑——难不成还真担心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一言不和大打出手来一场机场争风吃醋记?——这儿哪有谁是谁的情敌?根本就没我什么事。 
  我坐下来,拿起小说,目光却还停在身边的人身上,他倒还没刻意到目送那人的背影消失,也跟着坐下,打开袋子把封着口的大号纸杯拿出来,插上吸管递过来:“小心烫。” 
  动作自然,神情无异,像是真的只是遇上个熟人,说说聊聊打个招呼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这人什么时候碰上初见面的人也会自来熟这一套了? 
  我接过,咬着吸管吸一口,就皱起眉:“怎么有点酸?” 
  他那边正喝着自己那杯,有点狐疑地挑眉,却不同那人的嘲讽,是真真正正的疑问:“有吗?” 
  我耸耸肩,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