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4-10李敖系列之2李敖对话录
来,他们只是在大方向上胜过国民党而已,其他方面,跟国民党是半斤八两。但话又说回来,要完成两党以至多党政治,支持王八蛋打龟儿子就在所难免,否则全是龟儿子独大、龟儿子独裁,绝不是办法,在龟儿子的暴政下,只有支持王八蛋来取得平衡。”正因为真相不过如此,我对“‘搞民主’的中国知识分子”,无所谓失望,对党外人士无所谓失望,他们不懂“信义”不足怪、不懂许多应有的道道品质也不足怪,只要他们在大方向不迷失,就不必苛求。古话说“贤者识其大者,
不贤者识其小者”,我今下一歪解,该说“不贤者识其大者”,唯有对不贤者能识其大,其他他们的小把戏,也就不足道了。
PlayBoy:马科斯(马可仕)倒台后,对亚洲不少独裁国家内的民上运动都起了刺激作用,台湾党外也终于走上了街头,最近在龙山寺搞了个“五·一九绿色行动”.要求国民党取消军法戒严令,你对他们表现有什么新评价?
李敖:他们不够凶悍。人家南韩学生纪念光州事件六周年,搞的那种群众运动“如狼似虎”,跟我们这儿就不一样。一九四八年,我在北京看到东北流亡学生搞的“七五运动”,也搞得“如狼似虎”。
PlayBoy:你一再谈及“如狼似虎”,难道你主张群众运动走暴力路线吗?
李敖:群众运动里头,没有暴力的话,我认为不大够味!当然,群众运动也有非暴力的,例如甘地所领导的群众运动。可是,他不抵抗,并不示弱啊,他带领群众,不理会英国政府的禁令,进行抢盐,他并不软弱。他跟暴力划清界限,但并不原地不动。
搞群众运动,就难免与官方冲突,要冲突就有牺牲。我们只有作战而死,怎能求情而死!
避免跟官方冲突这个大前提,根本就是不通的。争取自由的过程,怎么可能还免受伤、流血,陈水扁的妻子在行动中受伤,我便一直没有去慰问,我跟水扁讲,我的理由主要是把这种牺牲,视为理所当然。当时我举了毛泽东作例子。毛泽东的老婆杨开慧被国民党湖南省主席何健枪毙,死的时候只有二十九岁, 弟弟毛泽民被新疆省主席盛世才枪毙;大儿子毛岸英朝战时战死沙场。小儿受重大刺激,得了精神病;女儿则在“二万五千里长征”时不知所终。毛泽东这种头头级人自,牺牲都如此重大,那么别人“数天涯,依然骨肉,几家能够?”如今,你陈水扁在国民党的暴政之下,勇敢的争取民主自由,有牺牲也不是意外的事。至于像康宁样那种人,整天搞什么“呷紧弄破碗”,以不牺牲、不坐牢为得计,这种人又怎能搞反对运动?这种人怎能争取民主自由?
(不过,李敖对“五·一九绿色行动”却一直都是支持的,还捐了十万台币。五月一七至十九日,李敖且被国民党情治人在家门软禁三天。)
PlayBoy:那么,你对最近党外人士与国民党沟通,有什么看法?
李敖:他们参加跟国民党沟通沟通,其实通通掉在阴沟里!为什么呢?因为国民党提出沟通,基本上就是一场骗局,让你上当。你不参加,尚可自幸;你一参加,必定倒霉。搞沟通把戏,本是国民党的老套。
PlayBoy:台湾的问题,其实并不单是国民党独裁的问题,我看资本主义的生产模式也是个问题。现在台湾已迈进消费性的社会,或日后资本主义社会,很多问题都和社会商品化有关,例如公害,你可有注意到这方面?
李敖:理论派常常喜欢把简单的问题说得很复杂,虽然说得也对,但我的感觉像是看到女人唇膏的广告,式样太多了,其实我看不出那么细分的必要。爱因斯坦说在生活上不用两种肥皂,我也一样,生活已经太复杂了,我的耳朵水平已经听不到那么高了。
PlayBoy:我知道你不喜欢共产主义了,但难道你也看不出资本主义也是百病丛生、日落西山吗?
李敖:我认为这样大的分类太粗糙了,已经没有意思。共产主义在目标上、理论上无懈可击,但在实行上、可行度上,却问题太多。蔡元培说有坐怀不乱情操,可以语共妻;有一介不取情操,可以语共产。“一介不取”是圣人境界。只有圣人才能自动自觉,共产党要凡人做圣人,谈何容易。
PlayBoy:目前,台湾人都得以温饱,生活水平比大陆人高,难道这不就是国民党的德政?至少台湾的经济成果是世界公认的,你总不能说国民党一无是处吧?
李敖:台湾政府的办法,就是叫人民做凡人好了,国民党尽是满足你做凡人的标准,但其他的可就没有了。因此,台湾的社会是赫胥黎笔下的“美丽的新世界”,而大陆用社会的则欧威尔的“一九八四”。
PlayBoy:这就是资本主义的软刀子了。
李敖:是的,台湾有的是所谓“精致文化”。国民党对人民说,晚上电视好看。你们看电视好了。他们理论家可能说我肤浅。
PlayBoy:最近的华航事件,国共终于打破了三十多年来的隔阂,走在一起解决问题。这次国共交锋,谁胜谁负,你有你的看法吗?
李敖:王锡爵事件是对国民党的报应。他们就是把人看得太小了,他们不明白人活着不仅是为了面包,不明白王锡爵每个月收人二十万台币,为什么还要跑,就像过去国民党问过我:“你住大房了,坐CADILAC,老婆又是台湾第一美人,为什么还要斗国民党?”他们就是不明白。
PlayBoy:香港有“评论家”说王锡爵是中共特务,是双重间谍呢?
李敖:他们真是胡说八道!
PlayBoy:请谈谈香港前途问题。你在《香港的机会,中国的机会》一文里,主张把香港变作中国的民主试验的特区,与香港部分民主人士不谋而合。
李敖:如果中共不民主,九七年以后,香港的民主会退化。
layBoyx:台湾的呢?
李敖:台湾的不会退化,因为台湾根本没有民主。事实上,中共得到台湾后,大陆有些民主自由,台湾赶不上。例如罢工、游行、抗议、搞学潮的自由、台湾便没有,大陆则有部分。此外,中共党内的民主和内部批评,都比国民党强。
PlayBoy:中共取得台湾后,你可没有言论自由。
李敖:写作不可以了。
PlayBoy:你还会写文章批评共产党吗?
李敖;不会了,我已去了美国,他们会放我。
PlayBoy:谈了那么多政治,还是谈回你个人,“未来的李敖”有什么大计?
李敖:我的余生不出写大书的范围,我要完成《中国思想史》《北京法源寺》等世界名著写作。
PlayBoy:很多人都对李敖能独斗国民党而又那么从容不迫感到出奇。听说你经济上很有办法,可以道出个中因由吗?
李敖:我很会赚钱,我不是书呆子。《千秋评论》被查禁前,可卖万多本,我每个月卖书便可赚钱,本来我也可以每个月赚二十万,收人和王锡爵差不多。你看,骂国民党的生计也不错啊!
PlayBoy:国民党的查禁政策对你打击得很大啊!
李敖:台湾的警察、特务和线民,比老百姓还要多,因此国民党抓人,常常连自己的人也抓到了。
PlayBoy:那你用什么办法避过他们?
李敖:我长期和国民党打游击战?
PlayBoy:你虽然独斗国民党,但得道多助,一定有不少人从旁帮助你,不然你不也不会那么神通广大.如果方便的话.可以透露一些这方面的资料吗?
李敖:我有一个班子,他们是小鬼、敢死队。我们组织了一个地下发行网,对抗国民党特警的查禁。你现在看到的《千秋)、《万岁),由排字、完稿、晒片、印刷、装订、到发行,每个阶段都会被国民党突击,强行抢去,因此十本书出来,便有五本“阵亡”。
PlayBoy:你现在是独居吗?你一天的生活怎样过?
李敖:我的生活很简单,每天都是写作,休息的时候便看录影带,都是进口的。
PlayBoy:你的家那么大,却整齐清洁得很,谁替你做家务?
李敖;我自己做啊!我每天都花上一个小时做抹地板、打扫之类的工作。
PlayBoy:你曾经公开宣布过“隐而不退,谢绝一切应酬,全心全力作文字战斗”。但我来台两次,多次打电话都找你不到,显然是你到外面去活动。你在《千秋评沦)中发表的日记,也说明你的社交活动十分活跃,你是否放弃了过往的宣言?
李敖:我的退隐做得不够彻底,因为很多事都一定要我出来才能解决问题。我要亲自督军,措挥我的部队和国民党作战。
PlayBoy:在狱中,你吃了不少苦头,听说他们迫你吃粪,是真的吗?
李敖:没有。他们只是威胁要把粪给我吃而已。
PlayBoy:他们又说你有不少普通犯人得不到的优待,例如你的牢狱是很洁净的房问,可以有书架,你是怎办得到的?如果你看到电影《巴比龙》、《恶魔岛》,你该知道你的牢狱生活是多么的“优裕”。
李敖:洁净是说不上的,只是我用纸张把墙糊了,较为明亮一点。至于书架,则是我自己做的。《巴比龙》的囚犯逃狱,因此要吃苦头,他不犯规,待遇便比李敖好。
PlayBoy:你对目下台湾青年一代有什么看法和寄望?
李敖:希望他们不要太受到“资本主义”的影响。人活着不要只为了面包,还要做一些理想的事情。他门当中也有些是有理想的,只是做不到独立,经济条件固然不许可,家庭关系也是一种负累。他们有些头脑很清醒,比我还好。
PlayBoy:最后,请你说说余下一生最大的愿望?
李敖:做 PlayBoy 。
PlayBoy:你现在不就是 PlayBoy 了吗?
李敖:(大笑)不行,太老了,跟 Hefner 一样,我们都太老了。
一九八六年十月号香港 PlayBoy 中文版,
有几处笔误,已代为更正,并函告香港。
李敖在线 提供
youzi0335 扫描整理
如果有来世,我希望我是李敖第二
作者: 李敖 杨澜 (09/01/1999)
谈起李敖,无论是他的敌人还是朋友都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位奇人,他一生口诛笔伐、特立独行,坐过六年的牢,打过几十场的官司,一共有九十六本书被禁,创下了历史记录。但是同时他又是千万人心目中的偶像,不久之前他举办“李敖祸台五十周年”的演讲会,原先只能容纳三千人的礼堂居然挤进了六千多人,这位被称为是当代中国最杰出的批评家的李敖今年已经六十四岁了,当我们面对面的时候我们来看一看他究竟是面目慈祥呢?还是一脸杀气。
李敖:你好。
杨澜:李先生,你好。我发现你特别喜欢用红颜色。
李敖:这是跟年纪大了有关系,喜欢鲜艳的颜色。
杨澜:你是不是这辈子经常在与人相斗,所以有一种红色的气焰。
李敖:也不一定,有时候心里面会灰色的。
杨澜:你觉得在自己的家族当中你这种有仇必报的性格跟你家族中谁会更相象呢?
李敖:跟我祖父很像。我祖父是清朝末年从山东到关东,打关东到东北的,所以他不认识字,可也活了八十岁了,他是非常强悍的一个人,我觉得我的性格跟他非常像。
杨澜:做过响马吗?
李敖:都做过,也做过响马,也打过响马。他是一个非常凶悍的人。
杨澜:你前不久举办“李敖祸台五十周年”的演讲会,并且说这会是你最后一次公开的演讲,是不是你觉得这一辈子已经斗争得差不多了,应该偃旗息鼓好好过一点退休的生活了?
李敖:那也不是,我是说如果再过五十年我可能再办一场演讲会,我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台湾对我太小了我最大的苦恼我觉得太小了。台湾,中国的一个省,太小了。
杨澜:那为什么叫“祸台”呢?
李敖:那是谦虚的说法,事实上我是造福台湾,可是为了反面的说法所以用祸害台湾,“祸台五十年”。
杨澜:不过现在像这种“台独”的论调不是也把台湾折腾得挺厉害吗?你不觉得你现在应该站出来讲一些话吗?
李敖:事实上我说的话都说完了,我写了六本书批评蒋介石,还跟汪荣祖教授合写了一本《蒋介石评传》,写了两本书批评蒋经国,写了两本书批李登辉,写了两本书批国民党,还写了一本书批民进党。所以这些杂碎的其实都被我…
杨澜:已经都反过了。
李敖:反复都讲过了。
杨澜:不过我觉得历史好像有点开玩笑,因为你第一次被捕入狱的时候,当时给您安全的一个“帽子”就是说因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