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4-10李敖系列之2李敖对话录
李敖:男女间有很多隐含的技巧是很重要的,可是有很多人不知道,最後反而把爱情搞得一塌糊涂。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是,我过去写的一些书被查禁了,所以年轻朋友看不到我的一些绝学、想法和智慧,看到的都是琼瑶、三毛一类的书,给了你们错误的爱情观,把快乐的男欢女爱搞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痛苦,输入给你们的都是连续剧式爱情观,会害了你们。
记者:您的前妻胡茵梦写了一本书,听说里面有大量关於您的内容。
李敖:胡茵梦写了书,我也写了书,我还在电视中,用40集的片子攻击她。我讲一个故事:有一次,我走在台北东丰街上,看到对面走来一个女人,穿着黑大衣,戴着墨镜,等我走近了才发现,她就是胡茵梦。她看到我,哭了。她当时对我说,她也不想写那些恩怨情仇的事,她很懊恼。後来她的一个朋友对我说,胡茵梦和我都分开18年了,过去的感情也沉积下来了,已经平静了,後来偶然看了我的回忆录,里面有写到婚姻那段的,她就急了,就写了她那本书。
记者:(去年夏天,记者采访李敖,得知他妈妈刚刚去世。)能聊聊您妈妈的情况吗?
李敖:妈妈刚刚去世,家里一团糟。妈妈毕业於吉林女子师范,当时女孩子念书不容易,她没有缠足,还打篮球,是“新时代”的女性,是个新派。妈妈生我时,已经一连生了四个女儿,我的“应运而生”,帮了她的不少忙﹔我在家中的地位如日中天,直到弟弟出世才算“两权分立”。来到台湾後,家里很穷,父亲不久就去世了,家里很穷困,老太太很坚强。她是那种很厉害的东北老太太,很难伺候。她常常会凌辱人,所以家里的人都“逃之夭夭”了(苦笑),就剩下我陪着她,因为我也很厉害。她跟我在一起就不行了,我比她更厉害,她和我在一起就听我的了,我说了算。
记者:除了您自己,您还佩服谁?受谁的影响最大?
李敖:我曾经说过,要找我最佩服的人,那我只有照镜子。对我影响大的人,没有单个的,而是许多人的某一风范、某一点,如钱穆的“不耻下问”的风度等。对我帮助大的还有《文星》杂志,我承认我经济上的改善,与进入《文星》有很大关系,从此告别了穷困﹔当然,不是说我不进入《文星》,就没有钱,也许会更有钱。
记者:您和胡适、钱穆都有过交往,他们是您的导师吗?
李敖:当时台湾的学者分两种类型,一类是钱穆型,一类是胡适型,我对他们比较注意。我和钱穆的交往只是个过渡,他让我看到了作为反动类型的知识分子﹔但胡适对我的影响很大,胡适是那个时代知识分子的代表。那个时代对知识分子很尊重,有四千个文盲,才有一个中学生﹔胡适是大学教授,那是什么地位?又是名牌大学的名教授,地位就更高。备受尊敬的大教授可以做许多事情,是社会上一股很强的力量﹔现在就不同了,有力量的是政党、财团、演艺人员,知识分子的力量比较弱。知识分子也有看起来“强”的,像这里的澄社人员,招朋引类,抱成一团,但我不喜欢。我更喜欢独来独往,只有我一个,是单干户。
李敖文人篇∶书生意气 唯我独尊
激扬文字
“绝对是他们有问题”
──评诺贝尔文学奖
去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提名的中国作家可谓不少∶巴金、李敖、王蒙等,其中,李敖是在去年1月以长篇历史小说《北京法源寺》获得了该项提名。然而,令人遗憾的是,由于种种原因,该奖最後颁发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中国剧作家。
多少年来,围绕着诺贝尔文学奖的是是非非,费去了中国文坛太多的口舌;那么,作为该奖的被提名人之一,作为一个特立独行的作家,在李敖的眼中,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奖项呢?
记者∶李先生,您作为一位台湾作家,以《北京法源寺》获诺贝尔文学奖提名,有何意义?
李敖∶在台湾获得此项提名,我是出了小小一口恶气!(大笑)要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中国当今够资格的不止我一个,但放眼台湾,就我一个。我是最有资格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我虽然写了很多书,但是一直没有受到台湾文学界的肯定,在台湾文建会出版的900多页的作家名录中,703个作家里面没我。这次获得提名,给了台湾文学界一个反省与讽刺的机会。
记者∶您有没有信心获得该奖?
李敖∶我最有资格,但不一定会获得这个奖。这个奖强调的是作品中的理想主义成分,还有作者有没有跟权势作斗争,这两点我都做得非常好,也可以说最好;我不获这个奖,不是我不行,而绝对是他们有问题。1999年诺贝尔文学奖的得主,是申请了27年才得到的,我不可能有这个耐心。
记者∶在评选公布之前,您有没有胆量批评这个奖?
李敖∶在历史上,诺贝尔文学奖的颁发经常不公正,托尔斯泰没有当选是遗憾,毫无资格的赛珍珠当选是错选。诺贝尔文学奖的评选受地域和政治的影响太大,偏向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在文学史上,像托尔斯泰、易卜生、哈代、康拉德、马克·吐温、高尔基、德莱塞、毛姆等作家,作品都很好,都应该得到这个奖,却没有得到,这是不公正的。
记者∶以前中国作家一直没有获得这个奖,您觉得还有什么原因?
李敖∶除了地域和政治的关系,还有语言的隔阂问题,他们不可能读懂我们的原文;他们只认定我们没有世界级作品,这是有偏见的。我认为老舍早就有资格获得这个奖。
记者∶曾听说有人提名金庸获诺贝尔文学奖,您认为他写的武侠小说怎么样?
李敖∶金庸写的武侠小说实在太荒谬。胡适先生生前曾对我说过,他是不看武侠小说的,用他的话来讲,武侠小说“太下流”。这个“下流”的意思,就是不入流。
记者∶既然您对诺贝尔奖存在如此的看法,怎会去申请提名?
李敖∶这是我的一些朋友,拿了我的《北京法源寺》,给我申请叁加这个奖的评选,获得了提名;最初连我都不知道。
记者∶看您的《北京法源寺》,发现长处不在文学性,而在思想性。
李敖∶小说就是要表达思想,体现文字的力量,展现情节、说故事,电影、电视比文字更适合。实际上,电影、电视出现以後,文字可以表达的领域变得窄了,那么很窄的部分怎么发挥?就是思想的深度和广度,就是文字的力量。
记者∶这本小说是在什么情况下构思出来的?
李敖∶自1971年起,我被国民党政府关过两次,其中住得最久的是“军法处”的八号房,我一个人住了两年半之久。八号房不到两坪大,扣掉四分之一的马桶、水槽和四分之一的我用破门板架起的“书桌”,所余空间,已经不多。小房虽有门,却是极难一开的。门虽设而常关,高高的窗户倒可开启,可是通过窗上的铁栏看到的窗外,一片灰墙与肃杀,纵在晴天的时候,也令人有阴霾之感。在那种年复一年的阴霾里,我构想出几部小说,其中一部,就是《北京法源寺》。
本色读书人
──读书·写作·媒体
无论李敖做什么,说到底,他是个读书人。
记者∶孔夫子说“狂者进取”,您现在每天工作多少时间?
李敖∶我现在一天睡四个半小时,余下的时间几乎都是在工作。我是老当益壮,越老越激烈,越老越成工作狂。比起梁启超、鲁迅、胡适,我比他们写得多。什么原因呢?因为我很单纯,我跟别人不来往,不喜欢婚丧喜庆,也不叁加吃喝嫖赌,所以我很多时间都在写作,写得比他们多得多。
记者∶您的本色还是读书人。
李敖∶我竞选“总统”是玩他们的;实际上,我也没有“从政”,闹了6个月,权当是累了,和当局玩玩罢了。在历史上,像康有为、谭嗣同等人搞变法,才是读书人从政的典范,不同于传统意义上读书人的“学而优则仕”。尽管康有为、谭嗣同的变法理论并不很完整,但他们仍是读书人中的大丈夫──谭嗣同变法把命都送掉了。
记者∶继《北京法源寺》後,您又有何新作?
李敖∶闹完“大选”後,我又在写一部长篇历史小说,名叫《第七十三烈士》。书中的主人翁名叫莫纪彭,在历史上实有其人,当年他也曾叁加黄花冈起义,但比“七十二烈士”幸运,逃脱了性命,直到90岁才在台湾去世。我曾发现一幅很有趣的历史照片,合影地点是抚顺战俘营,照片上有三个人∶一个是末代皇帝溥仪,一个是把溥仪从紫禁城里赶出来的冯玉祥将军的部下鹿钟麟,还有一个是打响南昌起义第一枪的战士熊秉坤。而当年莫纪彭也被关押在这个战俘营;通过他这个革命党的眼楮,我将记叙下一段很有意义的历史片断。
记者∶除了写小说,还做点什么?
李敖∶我一直在从事中国思想史方面的研究和写作,准备对中国几千年来的思想进行一次大整理。我发现,中国从古至今,几千年下来,重男轻女的思想太严重(笑)。
记者∶您的《北京法源寺》获诺贝尔文学奖提名後,大陆就出现了盗版本,对此您如何看?
李敖∶我对盗版没有意见。我写过100多本书,其中96本在台湾被查禁。自人类有史以来,写禁书之多,被查禁量之大,我可能居世界之首。在我看来,盗版是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流传”我的作品。所以,只要不对我的书乱涂乱改,只要不借我的名头盗印不是我写的书,我就不会怪罪,不会向不法书商收钱。
记者∶在读书方面您有什么心得?
李敖∶一定要是自己喜欢的书。有的人一本书看完了以後,这本书上一个字都没有写,错的!这个书要标点,要把你的意见写上去,用红的笔、蓝的笔、绿的笔,然後把它切下来,割下来,干嘛呢?做分类。我的意思,正面有要的切下来,背面可能还有你要的东西。那么,最好买两本书,也切另外一页,或者把它影印下来。你用一个小本子把它分开,把很多观点分开。
记者∶您主持电视“个人秀”,绝对是个大牌主持人,身价多少?
李敖∶合作方式都是由电视台以购买《李敖大全集》的模式处理,即印制厂以《李敖大全集》的批发低价售与电视台。这样做对双方的好处是∶在我方面,可以得到着作广为流传的使命感和版税;在电视台方面,可以以批发低价进货再以高价卖出,不但有蠃利,还无疑免付了、少付了主持费的支出。在公司作业上,电视台也或象征性地订一个主持费的约,但价码是象征性的,和购买《李敖大全集》的总价加在一起,才是真正大牌主持人的价码。
记者∶您如何看网络?
李敖∶过去我在当兵做预备官的时候,看到很多写在厕所墙上或门板上的“厕所文学”。电脑对我而言,就是“电子化的厕所文学”,唯一不同的是,别人的“厕所文学”都是化名或匿名的,而我这边却是真名。我最後觉得,我也尝试要接受这种现代科技对我的挑战,虽然我一直想打败它。
记者∶您是指您创办的电子报吗?
李敖∶电子报主要是我几个学生在负责。引起我办电子报的最大兴趣是,一个现代的优秀中国人,他同时有办报纸和办电子报的经验。这种人在台湾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中国时报》的余纪忠先生,一个就是我。其实我比他还厉害,因为他要靠千百人帮他办报,而我的报纸只要能够伸出一只手指的人数就好了。我电子报的广告词是∶“李敖创办电子报,男人喊爽女人叫。别的报纸是手枪,我的报纸是大炮。”(本文图片由《时报周刊》提供,谨表谢忱。)
李氏政见篇:针砭时局拥护统一
指点江山
李敖曾说,“‘一国两制’在大陆以外,是我第一个勇敢站出来大声疾呼的。”
去年2月份,记者采访正在竞选“总统”的李敖,向他问到了台湾问题。当时他回答:“台湾肯定是要回归大陆的,台湾的准确称呼应该是‘中国台湾地区’。”他说,“我记得以前邓小平先生曾说过,台湾回归大陆後,大陆的人不到台湾来做官,台湾的人却可以到大陆去做官﹔後来江泽民说,台湾回归後,台湾的人不仅可以到大陆来做官,而且可以做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副领导人。台湾回归後,我倒是想来做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副领导人。”
作为大陆去台人士、作为去年台湾新党“总统”叁选人,整理李敖一年来的言论和答记者问,得其对“一国两制”的基本看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