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爱我的自由
蛭铩! ?br /> 我在这幅画前坐着看了好几个小时,完全被它迷住了。一次善良的老管理员给我拿来一张凳子,并好奇而又饶有兴趣地观察我看画时的表情。我一直在那里坐着,结果我真的看到了鲜花在勃勃生长,赤裸的腿在翩翩起舞,画中人的身体在轻轻摇摆,而欢乐的使者来到我的身旁。于是我想:“我一定要把这幅画编成舞蹈,把爱的信息——曾经使我痛苦万分的爱的信息,以及春天——孕育万物的春天,带给人们。我一定要用舞蹈把我感受到的这种巨大的喜悦传递给人们。”
到闭馆的时间了,我还坐在画前不肯离去,想通过这美好而神秘的一瞬间发现春天的真谛。我感觉到目前为止,生活都是一种漫无目的的盲目追求;我相信,如果我能找到这幅画的秘密,就可以为人们指出一条多姿多彩、充满欢乐的生命之路。记得那时我对生命的看法就如同一个带着良好的愿望走向战场的人,他受了重伤,反思过去,他这样说道:“为什么我不去传播宗教福音,拯救别人免遭这种残杀呢”
这就是我在佛罗伦萨面对波提切利的《春》所作的思索,后来我就努力将它编成了舞蹈。在里面,甜蜜的异教徒生活时隐时现,阿芙洛狄特光辉通过更为仁慈温柔的圣母的形象来表现,阿波罗就像圣塞巴斯蒂安①一样来到嫩芽初上的树林中!啊,所有这一切就像充满欢乐的暖流涌进我的胸膛,我急切地想把它们表现在我的舞蹈中——我称之为《未来之舞》。
在佛罗伦萨的一座古老宫殿的大厅里,伴着意大利作曲家蒙特威尔第和早期的一些不知名的作曲家的音乐,我为当地艺术界的一些人表演了舞蹈。我还根据为古提琴(爱之梵娥尔)写的曲子,创编了一段舞蹈,表现的是一位天使在演奏想象中的小提琴。
我们仍然像过去一样任性而为,结果钱又快花光了,不得不给亚历山大·格罗斯拍电报,请他给我们寄一笔钱来,以便让我们去柏林找他。当时他正在柏林为我准备首场演出。
到了柏林,我们真有点出乎意料。乘车走过市镇的路上,我们发现到处都是写有我名字的灯箱广告,以及我将在克罗尔歌剧院与柏林爱乐乐团共同演出的海报。格罗斯把我们领进了菩提树下大街布里斯托尔旅馆的一个漂亮套间,似乎整个德国新闻界都在那里等着我举行第一次记者招待会。由于有在慕尼黑的学习研究和佛罗伦萨的经历,我当时精神状态很好,思维敏捷。我用美国式的德语详细解释了我对舞蹈艺术的见解,不假思索地把舞蹈艺术称为是一种“伟大而原始的艺术”,一种能够唤醒其他所有艺术的艺术,这种观点使新闻界的先生们大吃一惊。
这些德国记者仔细地倾听着。他们的风度与后来在美国听我讲述我的理论的那些记者是多么的不同啊!他们心怀钦敬、专心致志地听我讲解,第二天,德国许多报纸上都发表了谈论我的舞蹈艺术的长篇文章,写得庄重而又富含哲理。
亚历山大·格罗斯是个勇敢的开拓者。他冒着极大的风险,拿出全部的资本来筹备我在柏林的演出。他在投入上不惜成本,广告宣传铺天盖地,租用第一流的歌剧院,聘请最好的乐队指挥。一旦大幕升起,露出我需要的那种蓝色天幕的布景后,我这么一个瘦小娇弱的人站在庞大空旷的舞台上,不能赢得困惑不解的柏林观众的碰头彩的话,那么格罗斯可就彻底破产了。但他是一位了不起的先知先觉者。他所预期的目标,我都为他实现了。啊,简直是一帆风顺。柏林的观众大为倾倒,我跳了两个多小时以后,他们仍不愿离开歌剧院,一再喊着“再来一个”、“再来一个”。最后,激情高涨的观众一下子涌到脚灯前,成百上千的年轻学生竟然爬上了舞台,我差点就被这种狂热的崇拜者挤死。后来一连好几个夜晚,他们都重复着当时德国流行的一种迷人的仪式——解下我马车上的马,他们自己兴高采烈地用车拉着我,穿过一条条大街,最后沿着菩提树下大街一直走到我住的宾馆。
从首演的那个晚上起,我就在德国观众中名声大振了,被称为“伟大圣洁的伊莎多拉”。一天晚上,雷蒙德突然从美国来了,他说太想念我们了,再也无法忍受与我们天各一方的痛苦。于是,我们又重新提起了酝酿已久的计划——到最神圣的艺术发源地,到我们最景仰的雅典去。我感到自己还仅仅停留在艺术殿堂的门口,需要到艺术的源头去寻求灵感。因此结束了在柏林的短期演出后,不顾亚历山大·格罗斯的恳求和惋惜,我坚持要离开德国。我们高高兴兴地又一块儿乘上了去意大利的火车,准备取道威尼斯,一起完成我们企盼已久的雅典的旅途。
我们在威尼斯逗留了几个星期,满怀虔诚地参观了一些教堂和美术馆。但是很显然,威尼斯这时对我们来说并不怎么重要,与它相比,佛罗伦萨至高无上的智慧和精神之美,更让我们百倍地敬服。威尼斯一直不肯向我展示它的秘密和它的可爱,直到多年以后,我和一位身材瘦长、长着橄榄色面孔、黑眼睛的情人重游此地,才第一次感到威尼斯的美丽是多么迷人。但初访威尼斯时,我却盼望能早点儿离开,只想乘船驶向更高级的艺术境地。
雷蒙德提出,我们的希腊之旅必须尽可能一切从简,因此我们就没乘舒适的客轮,而是乘坐了一艘航行于布林迪西和圣毛拉之间的小邮船。我们在圣毛拉上了岸,因为那里有古老的伊沙卡遗址,而且那里还有一座山崖,是绝望中的萨福纵身入海的地方。时至今日,当回忆起这次希腊之旅的时候,我还记得当时想到的拜伦的诗句:
希腊的岛屿啊,希腊的岛屿,
在这里,热情的萨福曾播洒爱情,引吭高歌,
在这里,战争与和平的艺术曾光照寰宇,
在这里,得洛斯浮出海面,太阳神奋然跃起。
永恒的夏天依然把它们涂成金色,
可除了太阳,昔日的一切已无处寻觅。
清晨,我们从圣毛拉乘坐一艘小帆船出发,船上只有两个黑人。头顶七月似火的骄阳,渡过蔚蓝的爱奥尼亚海,我们进入了安布鲁斯海湾,在一个叫卡瓦萨拉斯的小镇上了岸。
第二章朝圣希腊(2)
在租用这条小帆船时,雷蒙德用手语比比划划地给船夫解释了好半天,还用了一些古希腊语,说我们希望我们的航程要尽可能像尤利西斯①的那样。船夫好像不怎么知道尤利西斯的故事,但一看到我们给那么多的德拉克马希腊货币,便鼓起勇气扬帆起航,虽然他们很不乐意走得太远,有好多次都指着天空说:“隆隆,隆隆。”他们还抖动双臂表示风暴即将来临,告诉我们海上风云多变。于是,我们想起了《奥德赛》中描写大海的几行诗句:
说完,他便操起三股神叉,
聚拢乌云,搅动大海,
让风暴从四面八方汇集。
乌云覆盖了大地和海洋,
黑暗从天而降。
东风、南风相逼,西风呼号凄厉,
还有寒气刺骨的北风,
掀起汹涌的波涛,
拍向他的木筏子,
瞬间撕碎了所有的希望和勇气。
——《奥德赛》第五章
再没有比爱奥尼亚海更加变幻莫测的大海了。我们的这次航行,真是拿富贵的生命去冒险,一旦不慎,真有可能像尤利西斯那样:
他正说着,巨浪迎头打来,
掀翻了他的木筏,
将他抛出很远,
舵被击落海中,
桅杆被拦腰折断,随着狂浪上下飞翻。
木筏失去了帆和舵,
他久久地在水中浸着,
风暴的冲击难以招架,
湿透的衣衫难以负荷。
但他最终一跃而起,浮出海面,
吐出苦涩的海水,
把滴水的乱发从眼前掠过。
尤利西斯的船被打翻以后,他遇到了瑙西卡亚:
我经受了千难万险,
在海上漂泊了二十天,
昨天才逃脱了海水的幽暗。
多少天来,我忍受着风吹浪打,
从俄古癸亚岛,无助地随波逐浪。
感谢上苍的旨意,
把我抛在这里,
漂到您的海岸,还有一丝残息。
也许是我命不该绝,
不,是不朽的天神,
在生命终结前还要降大任于我。
可是,我恳求您的帮助,女王,
在历经了那么多的劫难后,
我第一个遇到的就是您,
除了您,
这岛上我再也不认识其他人。
——《奥德赛》第六章
我们曾在伊庇鲁斯海滨一个叫普雷韦扎的希腊小镇上岸,买了一些食物:一大块干奶酪、一堆熟橄榄以及一些鱼干。因为帆船上没有船篷,我们整天都闻着奶酪和鱼干在烈日的暴晒下发出的气味,特别是小船总是颠簸摇晃,这种要命的感觉,我永远不会忘记。海面上还常常没有风,我们不得不亲自划桨。黄昏时分,我们终于在卡法萨拉斯靠岸了。
第二章朝圣希腊(3)
当地的居民都跑到海滨来迎接我们。或许哥伦布第一次在美洲登陆的时候,也没有让当地居民感到如此震惊——当雷蒙德和我跪下来亲吻土地时,他们都惊奇得目瞪口呆。接着雷蒙德朗诵道:
美丽的希腊,看到你,谁还能无动于衷,
谁还能沉浸于游子思乡的愁情;
望着你宫殿倒地、断壁残垣,
我悲从中来,泪眼
真的,我们高兴得想拥抱村里的所有人,简直有些忘乎所以了。我们大喊道:“经过多日的辗转漂泊,我们终于到了希腊圣地了啊,向您致敬,奥林匹亚的宙斯还有阿波罗!还有阿芙洛狄特啊,缪斯女神,请你们准备好,再来跳舞吧我们的歌声可能会惊醒狄奥尼索斯和他沉睡的女祭司们”
啊,来吧,女祭司,妻子和少女,
来吧,女祭司,你们来吧!
啊,带给我们欢乐,
带给我们植物神的种子。
从弗里吉亚的山崖,
带着神奇的布洛米阿斯,
来到街道、城镇和高塔,
啊,把布洛米阿斯带回家
穿上鹿皮衣衫,镶上雪白的饰边,
就像我们一样,让它在风中飞翻。
我在他面前起誓,要用灰色和洁白的兽毛,
来装点酒神的神杖,
穿起他的鹿皮衣衫,再戴上常春藤冠。
卡法萨拉斯没有大宾馆,也不通火车。那天晚上,我们睡在一间房子里,那是小客栈能给我们提供的惟一的房间。但实际上我们都没怎么睡,首先是因为整个晚上雷蒙德都大谈苏格拉底的智慧和柏拉图式的爱情在天堂中的补偿,其次是因为客栈的床板是由单块木板做成的,硬梆梆的很硌人,再就是希腊的蚊子多得无以计数,拿我们打了一顿牙祭
黎明时分,我们离开了这个小村庄。母亲坐在一辆双驾马车里,车上还装着我们的四个箱子,而我们则手拿着月桂树枝步行护送,全村的人都陪着我们走了好长的一段路。我们走的是两千多年前马其顿国王菲利浦率军走过的那条路。
我们走的那条从卡法萨拉斯通向阿格里尼翁的路,是一条蜿蜒、崎岖的荒凉山路。那是一个美丽的早晨,碧空如洗,空气清新,我们健步如飞,还常常蹦蹦跳跳到车的前面,不时地大喊大叫或纵情高歌。当越过阿斯普罗波特莫斯河古阿基利斯河时,我和雷蒙德不顾伊丽莎白的苦苦哀求,执意要在清澈见底的河水中泡一泡,来一次洗礼,只是我们没想到水流那么急,差点就被卷走了。
在途经某地时,有两条牧羊犬从远处的一个牧场里跑出来,穿过山谷向我们冲来,要不是勇敢的车夫拿大鞭子把它们吓跑的话,它们肯定会像恶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