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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不在的性感——色情文艺第35节 黄色的由来

1894年《黄杂志》的封面。封面上的图案是比亚兹莱的手笔。    

  我们今天经常用“黄色”来指称带有明显色情意味的的东西,对此大家已经约定俗成。一样事物只要被冠以“黄色”二字,往往就是“扫”和“打”的对象。而在中国古代,黄色却是极其高贵的色彩,是皇家御用的,平民百姓还不准用呢。这中间的变化转换,主要是受了西方的影响。  1894年,英国创刊了一家杂志,名字就叫《黄杂志》,一批有世纪末文艺倾向的小说家、诗人、散文家、画家等,围绕该杂志形成一个被称为“颓废派”的文艺集团。他们的作品,有时带有一点色情意味,但不能算淫秽。  然而第二年4月3日,当时极负盛名的英国剧作家王尔德(O。Wilde),因同性恋的罪名遭到逮捕。而逮捕他时的一个小插曲,使得《黄杂志》名声大受损害。当时报纸上说,王尔德在被捕时胁下还夹了一本《黄杂志》,于是人们想当然地认为这杂志和王尔德同样是不名誉的,第二天就有人到《黄杂志》的出版商门前示威,用石头将橱窗玻璃砸得粉碎。  其实王尔德被捕那天,胁下夹的书是法国作家比尔·路易的小说《爱神》,碰巧这本小说和当时法国的许多廉价小说一样,也是黄封面的。这种小说称为“yellow book”,也被认为是不登大雅之堂的。  《黄杂志》也好,“yellow book”也好,都使得“黄色”与性、色情、恶俗等等概念发生了联系。但就在同时,大洋彼岸的美国报业,则另有一番“黄色”景象。  当时纽约的《世界报》和《日报》,为了发行量而展开疯狂竞争。先是J。普利策买下了《世界报》,用绘声绘色、耸人听闻的报道和对政治腐败的攻击,赢得了全美报纸的最大发行量。1895年矿业巨头之子W。R。赫斯特买下了《世界报》的对手《日报》,他所采用的手段更是变本加厉,甚至把专为《星期日世界报》画极受读者欢迎的连环漫画《黄色小子》的画家也挖了过来。当时两报广泛采用通栏大字标题、彩色连环画、大量图片等等手法,竭力迎合读者。这段时期被称为“黄色新闻”时期。  这就是西方的“黄色”──色情也好,媚俗也好,都被认为是低级的东西。


无处不在的性感——色情文艺第36节 化色情为学术

  色情文艺容易招惹麻烦,可是色情文艺又是那么的招人喜欢,怎样才能畅快地欣赏、谈论色情文艺而又不招惹麻烦呢?光是将“色情”改为“情色”并不能完全解决问题,因为这两者所指称的作品毕竟是有区别的,“情色”所对应的,大致只能是准色情文艺。要想完全解决问题,还得另觅途径。  也许是明清之际文人编辑民间色情歌谣集的做法提供了灵感,聪明的现代学者想出了一个绝妙的高招——化色情为学术!色情文艺不是淫秽下流吗?不是不宜大众阅读吗?那咱们在学术范围内来对它进行研究行不行?严肃的学术研究!咱们研究它的社会背景、文化渊源、语言特色、思想方法……光一部《金瓶梅》就可以创立一门“金学”!  怎么样?可以?那您就瞧好吧,就等着收获学术成果吧。  于是,关于《金瓶梅》的学术会议(国际学术研讨会!)、学术论文(多文种的!)、学术专著(高品位的!),次第出现,蔚为大观。  其实严格说来,《金瓶梅》不能算色情小说,里面淫秽之处总共不过两万字,就像《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不能算色情小说一样。但《金瓶梅》名气极大,这就成为一个很好的引子。《金瓶梅》研究腻味了,当然就需要“拓展研究领域”,那么《肉蒲团》(这才是真正的色情小说)啊,《痴婆子传》啊,《如意君传》啊……都需要研究,都应该研究!


无处不在的性感——色情文艺第37节 《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1)

《思无邪汇宝》的宣传页及《思无邪汇宝外编·东方艳情小说珍本》函套图案。    

  唐代白行简──著名诗人白居易的弟弟──所撰的著名赋体色情文学作品。  此文原是写给文人朋友们看着玩的游戏笔墨,约作于公元800年左右。久已失传,直到20世纪初才在伯希和收集的敦煌卷子中发现其抄本。原件略有残缺,编为伯卷2539号,现藏巴黎。  《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现存约三千字,首段为作者自序,接着以华丽的词藻和排比铺陈的方式,依次描述了:  少年新婚之夜的性生活;  贵族男子与其姬妾的性生活;  白昼的性交;  贵族夫妇一年四季的种种性生活情状;  老年夫妇的性交;  皇帝在宫廷中的性生活;  怨女旷夫窃玉偷香式的性交;  野合;  与婢女性交;  与丑妇性交;  僧侣及帝王的同性恋;  下层村民的性生活。  这种形式和结构,在已发现的中国古代色情文学作品中是独一无二的。  《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在性学史上具有重要意义。  赋中出现了大量中国古代房中术术语,如“琴弦”、“谷实”、“金沟”、“九浅一深”、“龙宛转”、“蚕缠绵”等等;并直接引用了《素女经》、《洞玄子》、《交接经》等传世和已佚的古代房中术著作。这样就为这些古代房中术著作的承传年代提供了有力的旁证。中国古代房中术,从马王堆汉墓帛简书开始,到公元10世纪的《医心方》集其大成,而《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为此提供了一个重要的中间环节,并且证明了这些房中术文献在唐代确实是广为流传的。  《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又是中国历史上现存年代最早的两篇色情文艺作品之一,因而在文学史上也有一定的地位。  著名学者对色情文艺作品感兴趣,进而收集、校勘、考证等等,有许多生动例子,这里只拣一个名气特别大、身份特别硬的例子来谈谈。  唐代保存至今的色情文艺作品的极品,目前只发现了两种:一是张文成所作的传奇小说《游仙窟》,二是白居易的弟弟白行简所写的《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残卷。它们是目前所见中国最早的色情文艺作品。《游仙窟》在中国已经失传,倒是在日本有传本,1926年川岛在鲁迅协助下,将全文重新校订、标点,由北新书局于1929年初印行。这个以日本刻本的插图作为封面的排印本可算大有来头——前面有鲁迅写的序,封面由钱玄同题签。周作人也写过一篇“夜读抄”来谈《游仙窟》。  这篇劳动了三位文化史上的大人物出场的色情文艺名篇,究竟是何光景呢?那可真是性感之至!但是一千三百多年的历史,又使它显得那么古雅、那么神秘。  《游仙窟》用第一人称单数,自叙旅途中在一处“神仙窟”中的艳遇。五嫂、十娘都是美丽而善解风情的女子,她们热情招待“下官”,三人相互用诗歌酬答调情,那些诗歌都是提示、咏叹恋情和性爱的。接着那“下官”就逐渐提出要求:先是要求牵十娘的素手,说是“但当把手子,寸斩亦甘心”,十娘假意推拒,但五嫂却劝她同意。“下官”牵手之后,又向十娘要求“暂借可怜腰”(搂住可爱的腰肢);搂住纤腰之后,又要索吻,“若为得口子,余事不承望”。而接吻之后,那浪子“下官”当然就要得陇望蜀,提出进一步的请求,但是未等他明说,十娘已经用“素手曾经捉,纤腰又被将,即今输口子,余事可平章”之句,暗示既已经接过吻,别的事情都可以商量。  随着五嫂不断从旁撮合,“下官”与十娘的调情渐入佳境,他“夜深情急,透死忘生”,“忍心不得”,“腹里癫狂,心中沸乱”,最后“夜久更深,情急意密”,终于与十娘共效云雨之欢。文中描述二人欢合情景:  花容满面,香风裂鼻。心去无人制,情来不自禁。插手红交脚翠被。两唇对口,一臂支头。拍搦奶房间,摩挲髀子上。一啮一快意,一勒一伤心。……少时眼华耳热,脉胀筋舒。始知难逢难见,可贵可重。俄顷中间,数回相接。  这是中国文学作品中直接描写男女性行为的最早段落,时间约在公元700年稍前一点。若与明代那些色情小说中对性爱的描写相比,《游仙窟》这一段已是含蓄之至了,它主要是将男女调情的过程详细描绘渲染,造成很大的煽情效果。


无处不在的性感——色情文艺第38节 《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2)

左:《思无邪汇宝外编》某册扉页。标明由“法国国家科学研究中心”和“台湾大英百科股份有限公司”联合出版。右:《思无邪汇宝外编》中的一页。    

  为这样一篇色情文艺中的精品,三位文化史上的大人物次第出场,堪称化色情为学术策略中的著名个案。   这个思路,到台湾学者那里,才算达到“观止”的境界。这里不妨举“明清艳情小说集萃”《思无邪汇宝》为例。全套34册,先看宣传要点:  “穿透历史禁忌,细说异色传奇;内容包罗万象,学者目不暇给。”  “古典文学中闪亮的珠宝,收藏家书房的‘秘密宝藏’!”   “禁锢600年的中国性文学终于解严、前所未见的中国人性文化活动一一活现。”  “耗资上千万,文化出版界的国际盛事。”  为什么说是“文化出版界的国际盛事”呢?因为这些色情小说是法国国家科学研究中心委托中国学者收集的,其间还得到日本和欧美学者的帮助。  再看编辑阵容,也是高级之至:  主编:陈庆浩(法国巴黎大学博士、法国国家科学研究中心研究员)、王桂秋(英国剑桥大学博士、台湾清华大学历史研究所、社会人文研究所教授)。  顾问阵容共14人,更是“豪华”之至:  G。Dudbridge(杜德桥):牛津大学中文讲座教授  P。Hanan(韩南):哈佛大学东亚系讲座教授  D。Holzman(侯思孟):法国汉学研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