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活与爱
第一章不凡少年(3)
中学时我和同龄的几个男孩子们打过架。我讨厌打架,但我虚荣心极强,身体又挺壮,在好斗性格的驱使下,我便会与他们大打上几个回合。而且每次都有一个男孩在对我们的拳打脚踢作过一番评论后劝双方收兵讲和。都说爱尔兰人喜爱打架胜过面包,而我在学生时代的那些回忆却让我敢断定:他们还远不如英国人那样好斗——也许我应该这样形容——那样粗鲁。
在一次打架时,一个学生站到了我这一边,我们便成了同盟军。他叫霍华德,我们经常在一起长时间散步。一天我建议与斯特兰弗斯牧师家的十四岁的儿子结伙,我觉得他挺憨厚老实的。霍华德摇了摇头说:
“他不会想要认识我的。我是一个天主教徒。”
我始终记得他的这一招供当时让我怎样的目瞪口呆。天主教徒!一个像霍华德那样和气的男孩怎能是个天主教徒呢?
我大为震惊,这种震惊从此也让我想知道对新教的过分虔诚究竟会到什么程度。不过我也不愿与大我两岁的霍华德断交,因为他教了我很多东西。他教我要爱新芬党人,虽然我一点都不懂这个词的含义。记得有一天他让我看一张贴在司法部门口的通知,上面说谁要是能提供线索使新芬党的组织者和领导人詹姆斯·斯蒂芬被捕,谁就能获得5000英镑的奖赏。
霍华德低声向我透露说:
“他周游全爱尔兰,所有人都认识他。但无人会把他们的头领交给龌龊的英国人。”他很是欣慰地补充道。这种骑士般的神秘形象让我为之振奋。从那以后,头领的概念在我这儿跟在霍华德那儿一样神圣。
一天,我们还是碰到了斯特兰弗斯。我们的谈话不知怎么就转到性问题上去了。霍华德对此无所不晓,他给我们作了一些介绍,也还是他告诉了我们如何手淫。虽然我读过不少小说,但我才十一岁,还太小,所以并没有从中得到多少快感。然而我却非常高兴,因为我知道了孩子们是怎么干的了,也掌握了有关生殖器的一大堆新的细节知识。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斯特兰弗斯讲了一件让我们大吃一惊的事。他说前一个晚上他进了看管他妹妹们的保姆的房间,并顺利地爬到了她床上。以后每天他就把他发现的而我们也想知道的女性的私处形容给我们听。他还好意地给我们描述他们是怎样亲热和爱抚的,以及能感受到怎样的快感。我们虽然相信他说的是实话,但为了想听他作更详细的描绘,我们都假装不信他的话。他的那些情节描述勾起了我们的情欲。在我们眼里他俨然是个英雄,对他的业绩我们真是羡慕极了。
他请我去了他家。我觉得他的那位被征服者几乎就是一个妇人模样。她管他叫威尔先生。虽然她有些恼怒和不满,他还是吻了她。我总觉得她是故作生气样,好叫我看不出端倪。
我非常冲动,告诉了霍华德,他也一样,他和我出去散步,重新问我一遍经过的情形,在乡间一个柴堆下,我们自亵一回,我们玩的时候,一直想着如斯特兰弗斯所说的热缝,想像增加了我的快感。
父亲要来,我可害怕了,因为他特严厉,而且随时都会惩罚你。有一次在他的船边,他说我跑到船前去听船员们讲那些乌七八糟的话了,于是便用皮带抽打我。我真的惧怕他,只要看到他醉醺醺地走上甲板,我就对他充满了厌恶感。
在金斯敦赛船会上,他被请到其中的一艘大船上吃饭。因为有名声在外,就是他比渔夫们还要精通潮汐和水流的特性。参赛的船长们竭力想从他那儿得到些管用的信息和建议。他们一致都认为他是一流的水手,“如果没有这样的臭脾气便是最好的。这个讨厌的小鬼!”
那天下午比赛结束后,他慢慢地从梯子上爬上来,但一踏上甲板就开始踉跄起来,脸上还挂着微笑。我从没见他有过这样的怪笑,还带着那样一种莫名的轻蔑神情。于是我惊奇地盯着他看。这时我听到一位军官对他的同事说:
“醉得跟个老爷似的。”
一个船员扶我父亲进了船舱。出来时他说:
“他都打起鼾来了。那些被灌进去的香槟酒很快就会发酵,然后跟那些赞美之词一道涌上他的头部。”
另一个船员接着道:
“信不信由你!无论如何,他只在白喝的时候才喝醉。”
所有人都笑开了。我感觉很丢脸,这让我鄙视起父亲来。他那个模样让他成为手下们可怜、嘲讽和憎恨的对象。
我对他的不满还不止这些。在我刚学会游泳后不久,一天,父亲着盛装在船上迎接了一位英国海军大臣。每天上午温习完功课,他就让我绕船游一周。那天上午十一点钟光景,我跟往常一样准备游的时候,看见父亲和那位来访者正站在舷梯的防雨罩下交谈着什么。父亲皱了皱眉,示意我下去。但那人已看到了我,笑着叫我。我走了过去。当他获悉我已经会游泳的时候,感觉很惊讶。父亲就说:
“杰姆,下水去绕船游一圈。”
我巴结地急忙过去脱了衣服,跳进了水里。他们边继续谈着话边看着我。父亲对我做了一个手势。当我游了一圈后回到舷梯旁,正准备爬上去的时候,他弯下腰对我说:
“别上来,别上来,我叫你停你再停。”
我很自豪地又游了起来。两圈下来我感觉累了。我从没游过这么长时间,而且一个大浪还砸中了我,害我“呛了点水”。我很高兴又游到了舷梯旁,当我伸出手去抓梯子的时候,父亲对我喊道:
“不!不!继续游!继续游!”
我继续游着,但此时疲惫感在增加,恐惧感也在增加。当我经过船前的柱子时,船员们都俯身看我。其中一位鼓励我道:
“杰姆,慢慢游!你会游得很棒。”
第一章不凡少年(4)
那人是胖牛顿,小艇的划桨手。可正是由于这位正直人的同情,我对父亲生气了,而且随着我越来越疲劳越来越恐惧,这种感觉也越发强烈。
第三圈快完时,我游得很慢,任凭自己往下沉。在那个船员的干涉下,父亲让我上去。
我不用别人请求,心里却害怕父亲还会有什么举措。但那个船员却向我走来,口中还说道:
“他浑身都紫了。艇长,这水太冷了,得让人替他好好擦擦身子,好好按摩按摩。”
父亲却只说了一句:
“下去穿上衣服,暖和暖和!”
我刚刚经历的那种恐惧让我想到父亲总是过分要求我。此外,他喝醉时的丑态让我羞耻,老让我与别人、甚至与成年水手们比爬绳索的速度,让我反感。这些都让我讨厌他。
我那时太小,还不明白也许这是因为他习惯于指挥别人,才让他对我采取了这样一种态度。我想他是因我而自豪的,尤其因为我是他的孩子中惟一不晕船的一个。
他来阿马市休假了,才过了几天我就浑身不舒服了。每天晚上我得从学校径直回家,然后马上就与年轻的英国人所称呼的“爹爹”或叫“上级”一起出去作长距离的散步——他可决不是一个可爱的同伴。我不敢把他当成亲友,我怕聊着聊着就会蹦出哪个词或哪句话让他生气。因此,我在他旁边走着,什么也不说,一旦他问我什么,我就极其小心地用最简短的话回答他。
晚上,弗农让我呆在身边看书一直可看到十一点甚至半夜,而他却刚到九点就早早让我上了床。一天晚上,我从二楼的房间下来,想拿本书在床上看,这可是极难得的享受。我不敢进客厅去拿,虽然那儿的书比搁在饭厅的要好看。这两个厅之间的门微开着。我突然听到父亲说:
“杰姆是个小新芬党人。”
“新芬党人!”弗农惊奇地叫道,“事实上,爸爸,我都不信他理解这些字的含义。他刚满十一岁,请想想看!”
父亲反驳说:
“我还是要跟你说,他有时狂热地向我谈起詹姆斯·斯蒂芬。他的确是个新芬党人。他究竟是从哪儿学来这些的?”
哥哥回答说:
“我发誓什么也不知道。他的思想很活跃,看了不少书——我会弄明白的。”
父亲说:
“没必要。最好的办法是把他送到一所英国的学校去呆一段时间。”
我没再听下去便回房间了。原来,就因为我崇拜新芬党人的头领,我自个儿便也成了一个新芬党人,我想父亲真可笑。不管怎样,想到能去英国还是让我心里挺痒痒的。
那时的我还一点都不懂打扮和修饰自己。自从与霍华德和斯特兰弗斯做过那些秘密事后的夏天开始,我才注意起这些方面来。有一个大我六岁的男孩叫米尔曼,他喜欢上了我,经常带我和霍华德出去散步。他特别注重衣着,认为只有普通人、乡下佬和俗人才戴那些现成的领结。他给了我一条他的领带,教我怎么系。他还认为只有孩子和粗人才穿破了的和带补丁的裤子。
也不知道是米尔曼的一席话,还是与霍华德和斯特兰弗斯进行过的那些秘密谈话让我有了这方面的意识,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奇怪的变化,而且延续时间很长。哥哥弗农听我抱怨衣服不好,便让人给我做了三套衣服。有两套是苏格兰呢的,另一套是黑色呢子的,还带有和伊顿公学的学生服一样的无燕尾的上装和高耸的帽子,另外他还给了我一些衬衫和领带。我越来越讲究自己的穿着了。在晚会上,弗农的那些年轻的男女朋友们都注意到了我,后来我就问自己是否我真的如他们所说的是那样的“可爱”。
我细心打扮自己,用梳子把头发梳得光溜溜的,因为米尔曼说过只有粗俗的人和乡下佬才用发油呢。别人让我朗诵诗歌,我就轻蔑地撅起嘴巴,故作姿态地跟人说我真的不想,为的是让人多求求我。
我想这就是一种性觉醒。在长达六个多月的时间里,我只有两个担忧,就是打扮好自己,让人喜欢我。我努力操起“上等人”的语调,进任何房间前都整理自己的穿戴。有一人,好像是弗农最好的女友,说我的侧面很有男人样,我便总是摆出侧面的姿态来。事实上在这个阶段我更像一个女孩:自恋、做作、多愁善感。我经常以为没有人真正爱我,因而感觉失意和忧伤。
后来,当我在自己的文学作品中想要描写某位年轻女子的性格时,我只要刻意地回想起这段时光,就能马上找回女人们看问题的独特眼光。
第二章“服役生”的日子(1)
如果尽我所能来描述在R城英国语言学校的生活,足可以费上一年的时间。而我在任何一个爱尔兰学校都生活得非常快乐,尤其是在阿马城的皇家学校里。我就举一个例子来说明吧在爱尔兰,如果我在老师的课上叽叽咕咕,老师通常会向我皱皱眉头;如果我继续说话,老师就会用指头点我,第三次我要还不听劝,他便会说:“哈里斯,不许吵了,你没觉得你打扰别人听课了吗”半小时后,如果我仍无悔改之意,他才会大声嚷道:“如果你继续说话,我就要罚你了。”再过十多分钟,我对老师的话仍然置若罔闻,他便气急败坏地说:“哈里斯,你真是无可救药了,过来”接下来我便站立在讲桌旁,熬到下课。即便是这样的处分一周也不过两次,后来我当上了学生会主席就很少再受这种处罚了。
在英国情况则完全不同。
“那个新来的学生,不要在课上说话,罚你抄三百行字,不许再作声。”
如果我说:“可是……老师。”
他就立刻说道:“那就写五百行吧,马上闭嘴。”
“老师,您……”我说。
“写一千行,如果你再敢说话,我就把你送到‘上边’去。”老师还没等我说完,厉声打断我的话,说道:我要是被送到“上边”去,就意味着要被校长训斥一顿或被打一顿。
英国老师无一例外地都以能惩罚学生来显示他们的权力,在我上学的第一年中,几乎每天的课间休息时间和一半的假期时间,都是在抄写中度过的。后来,我爸爸受了弗农怂恿去找校长讨个说法,他抱怨这种无休止的抄写会让我的字越写越差。从那以后,我不再被罚抄写,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