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情涅磐





谋湮锢淼哪芰浚窬龆ㄎ镏实恼苎е辽僭谡饫镉幸欢ǖ囊庖濉!   ?br />     买房仍是一个梦,但已经不急迫了。我想,当我告别这处租来的居室时,一定也将有所留恋。    
    写这文字的时候忽发奇想,也许北京就是这样一座城市,它打定主意让每一个初来乍到的人没有自己的房子。它要通过房子完成一次考验,看你是不是一个真正中国化的文人,能否在恶劣的物理场中建立自己的心理场。如果你连这都无法做到,是否留在这座城市便也无关紧要了,因为你没有通过成为一个优秀的中国文人必备的某种素质的考核。    
    不论我们是否意识到,我们耗尽一生在寻觅的,不过是一间心灵的居室。    
    


第二编 生命私家车的诱惑

    在北京,如果你有幸被划入中等偏高收入阶层而未拥有自己的汽车,会被看作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如果你再于远郊购置了公寓,而仍无私车,便更不可理喻了。    
    这是一个崇尚汽车的城市。    
    到北京一年后,我终于在昌平县的小汤山买下了一套公寓,那以后,几乎每个人再见我,第一句话便是:“你的车呢?”    
    如果我说,我一直存有一份拒绝汽车的心,则很可能让人觉得造作。    
    其实,拒绝汽车与拒绝电视不同。后者在维护作为一个文人的理想,而前者仅基于经济的考虑。    
    原本是一个最笨拙于计算的人,却算了一笔自认为精彩的好账:一辆中档卧车,购车款以20万元计,如存在银行或股市,每年应该有2万元的收入。买了车,不仅少了2万元,每年养路费、保险费、汽油费等等,至少还要花8000元,更何况,汽车本身还在耗损,以使用20年计算,平均每年又损失1万元。而如果不购车,一年节省三万八千元,对于主要在家中工作的我来讲,只需要一个零头便可以在一年间随意“打的”了。既省心,又方便。    
    于是声称自己一生都将不买汽车。    
    这决心开始动摇是搭了几次往返京津的便车之后,出这边的家门,进那边的家门,省了汽车、火车几次三番的倒换,肉体舒坦许多。但更多的还是精神上与往不同的感觉,很轻松,很自由。    
    我便紧紧抓住这种感觉,沿着它的触角伸展我的思想。于是,自觉悟出了一点人们崇尚汽车的潜意识根源。    
    这是一个自我意识增长的时代,私人空间的概念也不断强化着。人心的隔阂又与此相互滋长。只有处于私人空间,我们才感到最舒适、最安全。传统意义上的私人空间只能是居室,所以我们渴望拥有更大更宽敞的居室,而如今,汽车将我们的居室延伸了,是我们活动着的私人空间。无论走到哪里,我们都能够处于家中。    
    我们将车窗贴上黑色的罩膜,正是保护我们的私人空间不受窥探。我们在汽车里放置漂亮的座垫,舒适的靠垫,各种可爱的小玩具,甚至洒上几滴香水,正是在增加家的感觉。再优越一些,我们还会添置汽车电视、车载电话,乃至小的冰箱和酒柜,表面的舒适与享受后面,不正是对居家的模仿吗?    
    家,永远是人的最后港湾。    
    我又想自己何以急着倾家荡产地购房,而不愿租房居住。如果单纯从经济角度考虑,租房显然更合算。但租来的房子总不是自己的,总难以培养出一种家的亲近感。同样,“打的”虽然比买自己的汽车合算,但交通的便捷仍无法把人从对家的渴望中解放出来。我们要的不仅仅是方便、经济和实用,更需要一种精神上的安抚。    
    经济、方便、实用是农业社会的消费标准,身处前资本主义社会,我们需要的是舒适、隐秘、享受。一旦我们经济上有望满足自己的希求,我们便不由自主地对其孜孜以求。    
    有意思的是,不久前看到一则售房广告,将宽大的居室称作“人本住宅”。住宅从产生之日起便应该是以人为本、为人服务的,而今天如此堂而皇之地被标识于广告,是因为我们真的已处于一个人本的时代呢,还是人本仍是我们远不可及的理想,需要通过住宅的布局来自我安慰?    
    进住新房,经济上略宽松一些后,我自己竟也真的动了存钱买车的心思。仿佛不需要什么理由,仅仅因为事物的发展到了一定的阶段,便要面对该阶段的问题。连自己也觉得,如果不考虑买车,是不自然的事情。这是一个汽车时代。    
    于是忍不住又胡思乱想了,除了需要汽车提供一个私人空间的亲近感外,我们是否也在受着某种趋势的操纵呢?    
    对物质的欲求与消费构成了现代社会的一个场,这个场控制着我们生活于其间的整个社会,个体的人,许多时候是想逃也逃不脱的。当我们与现代消费距离遥远时,可以持一种清高的自识,一旦我们接近它,便不由自主地蠢蠢欲动了。一位学者曾对我说,现代社会中,不是需求决定了生产,而是生产左右着需求与消费。我们每个人都是消费社会的组成,共同使这个社会成为注重消费的社会。    
    当社会被一种运行规则左右之时,我们个人的精神世界又怎么可能不被一种规范左右呢?我于是忽发奇想:谁说这是一个不再有公共理想的世界?这个世界正在形成一种更为顽强、公正的理想与道德,这便是——消费。    
    不知道是我们在使用着金钱,还是金钱将我们作为载体,通过“使用”我们,控制着这个世界?人的位置,已经让给了金钱。我们对汽车作为私人空间的渴望,不也正说明,我们的精神已经流离失所了吗?    
    人的精神,竟需要在自造的铁容器里滋养,我不知该做何种评判。    
    很多年前看到一则西方寓言。一位远道来考察的外星人向自己的星球发回电报:“这个蓝色星球上生活着一种叫汽车的动物,里面有一种叫人的寄生虫。”只有当我们自己进入汽车社会之后,才能真正理解这寓言的悲壮。    
    我个人更大的悲哀则在于:我能够看清这一切,却仍然无法摆脱汽车的诱惑!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经济时代知识分子共同的悲哀。    
    我无法摆脱诱惑,但是又无法满足这诱惑。除了银行里的钞票尚少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我是很严重的色盲,一生都不可能被允许开车。    
    文章写到这里,便像是一段黑色的幽默了。    
    人类的思考之所以引得上帝发笑,很可能便是基于这种形而上与形而下的矛盾。我们注定生活在形而下的世界,却思考着形而上的问题,怎么能不让他老人家觉得滑稽呢?    
    至少我的精神家园,无法从汽车的铁门后面得到。    
    (北京话题之五)拒绝电视    
    由天津迁居北京后,忽然不断有上电视的机会找来。    
    先是受邀做一个关于艾滋病的节目,对艾滋病知道不多的制片人认准我是“专家”,又是会舞文弄墨的文化人,而且有过讲解员的履历,便恨不能将编、导、主持集我一身了。    
    我只应下了撰稿。    
    很快,中央电视台的一个青年节目的主持人又费尽周折找到我,想请我作为嘉宾参与一次关于艾滋病的座谈。主持人在电话里说:“去年我便找您,没有找到。今年终于找到了。”我应下了。放下电话后,立即清醒,便后悔了,忙呼那主持人,声称自己不能去了。急中生智,编出个理由:“我有急事,要回天津。”这谎言连自己也觉得心虚。那主持人自然百般坚持,我也一口咬定无法参加,理由不充分,也不可能让人家真的理解和信服,主持人最后很有些不高兴,说了句:“随你便吧!”便摔了电话。    
    我心里更不是滋味,觉得给人家的工作添了麻烦,更拂了一片看重我的美意。也许会留下一个“这小子不知道自己是老几了”的印象?那更是我不愿意的。    
    类似的拒绝还有几次。    
    一再地拒绝电视,有浅、中、深三层原因。“浅”的原因是最初的考虑,曾有一些自己极喜爱的作爱,心存敬仰,后来看了他们在电视里的表现,便很失望,甚至连他们的书也不再读了。电视将一个真实的人完全暴露无遗,而肉体凡胎的人是经不起暴露的。作家从事着一种以文字来表达思想的职业,而电视在以语言和形象传递着信息。作家上电视,就像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去舞弄大刀。陈染说,作家惟一与读者交流的方式应该是作品。    
    “中”层的考虑,在两三年前埋下了根基。二十七岁那年,年轻气盛,第一次出书便是四本一套,被出版社拉着几个大城市跑了一圈,又是新闻发布会,又是签名售书,电视和电台自然上得更多了。以那样未谙世事的年龄,是经不起如此地“炒作”的,我便很有些昏头,真的把自己当成“优秀作家”了。于是飘飘然起来,说话办事少了固有的准则。今天回想,当时的自己绝对是商品社会一个叫卖的小丑。后来便经了许多磨难和曲折,感谢那一盆盆泼下来的冷水,使我复归孤冷的书斋。    
    那以后,对于可能带来“名声”的一切,第一个反应便是恐惧。于是一度拒绝采访,拒绝以自己的名字命名专栏。我担心一切或大或小的声誉都是陷阱,最终使我再度飘起来,再度迷失。人生有过一次那样的忘乎所以便足够了,再来一次,这辈子便真要毁掉了。    
    我能够想像,在这个电视传媒统领一切的时代,如果我今天在电视上露面,明天便可能接到一些人的电话:“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想一想也是毛骨悚然的。    
    拒绝电视,其实是害怕自己贪图于电视所可能带来的一切。    
    最“深”一层的考虑,也许是一个著书立说的文化人反抗非阅读媒体的本能。    
    真正的知识分子,总是崇尚书籍的。真正可以称之为书的书传递着人类思想的精华,扩展着我们的思维与智慧,引发我们的思考。这便是电视与书籍最大的不同:前者将一切都暴露给我们,侵占我们的思想空间,剥夺我们的思维能力;而后者总是给我们相当大的余地,引导着我们的思想向更深广的世界扩展。电视文化下长大的一代,将远离思想而注重实用。在这个电视的时代里,书籍早已被挤压成附属和调剂。每一个真正关心人类未来的知识分子,又怎么能够不心存悲怜呢?    
    中国一项特别的悲哀还在于:我们尚未及建立起自己的精神乐园,便已经被以电视为代表的通俗文化左右着了。我因此对未来一百年间中国人的精神生活难持乐观。    
    虽然有着种种拒绝电视的理由,一次更大的诱惑还是来了。中央电视台另一个很“火”的栏目编导,看了我在一家刊物上的专栏,便想请我去做一组两性话题的节目。自然仍是拒绝。那编导着实厉害,只一句话便将我击倒了,她问:“您写这些文章的目的是什么呢?如果是为了读者的幸福,您为什么拒绝通过电视帮助更多的读者呢?”    
    我真的傻了。    
    这几年,自己确实是极关注对公众精神的影响的,并将其视为一生的工作。如果我不是更关注自己的损失,而是关心读者的利益,我确实没有理由拒绝电视。    
    但还是再次急中生智,找个托辞将这事搁置下了。    
    事后,又是一番胡思乱想,又是一番自我检省。    
    我发现,与其说我在拒绝电视,不如说我在抵御电视。    
    抵御本身正说明诱惑的存在,所以要找出浅、中、深的各种理由作为武器。正因为我感受着它的侵扰,所以才会有所谓抗拒或抵御这种绝对需要付出体力与精神的行为。为什么我不能仅仅将其视作一顿换口味的饭菜,吃西餐不至于成为“假洋鬼子”,吃料理不至于成为东洋人。而且,吃过不久便排掉了。    
    道理其实也是明摆着的,一个真正成熟了的文化人,对于这个浮躁的世界,应该以一种很淡然的态度或进或出,而不使自己的精神受到任何影响。他和这个世界很近亦很远,表面上他可能被看作这个世界的一员,隔阂却藏在心灵的深处。    
    我所敬重的20世纪的思想者,如罗素·如萨特,如马尔库塞,如爱因兰德,乃至杜威和爱默生,似乎从来都是不拒绝电视,甚至是极投入于政治的。如果像康德那样过一种与世隔绝的生活,他们的思想又怎么可能对所处的时代构成如此巨大的影响呢?    
    毕竟,古典文人的世界已经彻底丧失了。这是一个信息时代,电视是最好的信息手段。我所敬重的思想者们,驾驭大众传媒,却不为其所奴役,这也许是关心公众福旨的学者在这个技术时代惟一的出路。    
    这是一种极高远的境界,我确信自己至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