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情涅磐
恕爸恰毙∽椋诼榻匠∪险娴匾痪鍪じ骸D盖壮J怯遥匀恍巳ぐ蝗弧N页N浼遥蚵榻愠晌衣男行⒌赖囊恢址绞健! ?br /> 12月31日这天晚上,我又很虔诚地在母亲的兴趣盎然中尽孝道。是否有金钱的输赢是一个微妙地影响着情绪的问题,若没有,便少了些足以使人紧张起来的感觉与情趣,若有,一家人你给我一角我还你一元,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母亲解决了这个问题,换回两百枚五角硬币,开局前,每家各分得五十枚作赌注,亦有竞争,亦有输赢,只是牌局结束之后所有的硬币又都与牌归于一处,等着下一个假日。
我在那个岁末的夜晚分得五十枚硬币,我便将这五十枚硬币码成两摞,其余人则让它们散乱地摊在面前。五角的硬币金光闪闪,于是,每个人眼前都是一片辉煌。
牌局开始之后,我一路惨败。眼看着别人面前越来越金光灿烂,我的硬币越来越少。别人摊成一堆的硬币面积越来越大,我码成两摞的硬币越来越矮,直到只余下一摞了,而那一摞也正势不可挡地矮下去……
母亲真是个聪明人,没有比每人均等发给五十枚硬币更好的比较方式,不用纸笔,也不用点数肮脏的钞票,各人的实力都摊在面前,一目了然。赢家在做着无意的炫耀,输家感受着有形的压力。那一堆堆硬币分明成了一个个光环,面对他人越来越盛的璀璨,自己越来越少的储备,我意感到一种恐慌。我很快就将一无所有了,我的硬币只余下最后的几枚了……
又输了一局,我笑着用手捂住自己面前的硬币,说:“不给了,绝不给你们了。”
姐姐取笑说:“多乎哉,不多矣!”
一句玩笑,竟勾起我许多感伤。我的硬币真的不多了!
面前的硬币仍在我的凄楚与无奈中一点点少下去,只余下四枚了,三枚了,两枚了,一枚了……一种绝望的情绪袭来……
一无所有其实是必然的结局!
墙上挂钟的时针指向夜里11点时,母亲心满意足地提议休息,所有的硬币又都收入牌盒中,每个人面前空荡荡的了。不论是赢家还是输家,我们最终的结局是一样的。
我是在骑车回自己家的路上听到新年钟声的,这座城市电报大楼顶端的钟破例在子夜敲响。我忽然间明白自己面对少去的硬币何以如此感伤,于是那一声声钟便敲在我的心上……
我失去的不是金钱,我亦不是在感伤于屡屡的败北,那金灿灿硬币的越来越少,分明是形象地昭示着逝去的辉煌,一种不可避免的流逝。
新年的钟声敲响了,旧的一年过去了,就好比我面前的硬币,又少了一枚。
我忽发奇想,人生中的每一年其实都可以看作一枚硬币,我们生命的硬币一枚枚离我们而去。只是在牌桌上,我们形象地看着硬币的存在与流逝,而在生活中,我们却对生命的逝去视而不见。我们通常会以一种欣喜的心情互祝新年的到来,却忽视了彼此又支付了一枚人生的硬币,正在走向必然的死亡。
假想我们每人有七十岁的寿命,在我们出生那一天,便于案头摆上七十枚硬币,每过一年就拿去一枚,那么,我们将会以一种怎样恐怖与绝望的心情面对越来越少的硬币呀!其实我们无时无刻不都在目睹自己生命的流逝,只是不如这硬币显示的更具体、直接,我们的生命将被那一枚枚硬币具象化了。我们看着生命的硬币越来越少,耍赖拒付是不可能的,我们只能眼看着它们减少,只有恐怖与无奈。
牌桌上的硬币有输有赢,人生的牌局上每个人都是输家。牌桌上的输家还有赢回的希望,人生的硬币却只输不赢。
而如果我们将那一枚枚硬币支解开,每一枚硬币变成三百六十五枚分币,每一枚分币又变成若干纸币,我们正在以怎样快的速度支付着呀!我们生命的银行里原本所存不多!
每个人所拥有的生命硬币其实是相差不多的,短寿的人被别人抢去了他应得的硬币,或是提前支付了原本应该留待今后支付的,前者可以是意外死亡者,后者是积劳成疾而被病魔夺去生命的人,那些拥有比常人多的硬币的人,往往是精打细算将每一枚硬币掰作几半花的人。那些从死亡边缘回转来的人往往会说:“我捡了一条命。”仿佛比别人多了一份生命的硬币,但那“捡”回来的原本也在他的金库里,只是某种力量想使他预支而没有做到。古今不乏幻想长生不老的人试图透支生命的硬币,但我们听到过成功者的故事吗?
没有人能够做到让生命的硬币增多,但如果付出努力,却有相对增值的可能。在将一枚硬币支付之前,尽可能多地努力劳作了,从某种意义上讲也是硬币增多了。但这的的确确是相对的,你永远不可能有无穷无尽的硬币来支付,不论你如何努力,也不论你“学富五车”或是官居一品。
比较而言,使硬币贬值却太容易做到了,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做的事。更何况,我们每个人的生命硬币中,总有一些是在混沌中支付的,当我们年幼得不懂得吸收和创造,或是年老得无力吸收和创造的时候。所以,如果我们真要在案头摆出生命硬币的话,应该去掉这两极中耗费的。
如果我们每个人真的都把一摞硬币放到案头,不断地拿去一枚又一枚,也许我们对于人类社会,对于生活的意义,都将获得全新认识。而最重要的是,我们都将更认真地对待那正在减少的硬币,从而使每一天都活得更有意义。
因为我们其实没有“将来”。我们拥有的只是今天。
同样是在那张岁末的牌桌上,家人谈起,有些好美的女孩子用金黄色的五角硬币打制成饰品,佩戴于身。其实每个人生命的硬币也都被打成这样或那样的饰品了,只不过更多地是佩戴在灵魂上,装点历史。打制成什么样的东西,真是件很重要的事情。
1996年第一天,早晨醒来,我拿出四十枚硬币摆在案头,我对自己还能勤勉地工作四十年有信心。每年岁末的那天我都将拿掉一枚硬币,到我面前一无所有的时候,我将是68岁。如果我在68岁后还能继续工作,我想那一定是命运之神因为我对人生格外认真而例外嘉奖了我一些硬币。
也许每个人都该清点一下自己生命的金库,把余下的金币码放到案头。
第二编 生命生 命
住院伊始,我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慌。我被告知这将是一次小手术,切除我左臀部那个已有六七年的硬块,每年,它都会发炎、肿胀一两次。医生说,这叫臀部窦道。病房里住着10个男人,肛肠科的病房极难见到临危的病人。10人中,有的是痔疮,有的是直肠炎,医生讲,我的病是最轻的。
恐慌是在了解了病友的病情之后开始的。
我曾将直肠炎理解为肠炎相近的病症,聊天后才知道,直肠炎的病状是人无法控制排便,排泄的生理欲求随时都可能到来,在病者寻到一个合适地点之前便可能一泄千里了。而人类目前根治这一疾病的惟一方法,竟是将肛门堵截,由腹部另开一个排便管,挂一个囊袋。我对这能否称得上治疗表示怀疑,排便控制住了,正常的生理机能也被破坏了,这不是用一种“病”代替另一种病吗?
然而,对面床位那个20岁出头的小伙子,患的便是直肠炎。他每天输液,等待手术。我无法想像,一个年轻的生命将要以那种怪异的方式生活。
邻床是个40多岁的男人,来自宁夏。他的妻子一直陪伴着,每天夜里,两个人头脚相对挤在那张窄得不能再窄的病床上。住院10天,我没能在这对夫妻的脸上找到一丝笑纹。一天在楼道里闲聊,那个女人告诉我,在过去的4年间,她和丈夫每年在这所医院住半年。男人原本只是肠子里长了一个良性肉瘤,切除后重新缝合肠子时对接失误,以至于第二年再次住院,重新开刀。这次竟又出现新的事故,转年他们不得不再次住院检查。这次是他们第4次住院,等着第3次手术。人的肉体,竟像那被不断打开的路面一样,成了拉链。
我问,这么大的事故,为什么不上告?女人无奈地告诉我,告过了,医生也被处罚了,但是,谁又能弥补她和丈夫心灵与肉体的巨大创痛呢?时至今日,男人每隔一小时便要换一次药布。长年住院,使这对夫妻远离了真正的人生。
我明白,这4年间精神与肉体的折磨,真的没有什么能使他们再笑出来了。任何生命的乐趣都谈不到了,人只是保持最简单的活着的状态。我无法想像,如果自己处于他们这样的境地,会是怎样的状态。体验不到生活的美妙,只是承受着无尽的苦痛,人靠什么力量才能支撑着活下去呢?
一天早晨,来了新病人。20来岁的年纪,像石雕一样面无表情地呆坐在楼道里的长椅上。尚是9月,青年却穿了一身厚厚的蓝色长衣裤,面色灰黄,稀疏的头发干枯地垂下来,双眼抑郁地凝视着面前的水泥地,背弯着,像有沉重的负荷压着。一位50多岁的男子在为青年办理住院手续,表情同样阴沉。青年整个的形象使我感到沉重,连呼吸也觉得压抑。最令我惊奇的是,稍后,青年竟走进了女病房!
从我看到她第一眼起,我便以为这是个男人!
当一个如花似玉之龄的女孩子使人辨不出性别的时候,这个女孩子的身体与精神已经处于怎样一种状态中,是不言而喻的。
关于女孩子的情况很快传了过来,在住院部里,每个新病友的病情都是重要的话题。女孩子来自贫困的山西农村,先天性肛门失禁。她20岁了,此前曾在太原等地医院长期求医住院,多次做过手术。在今年的高考中,女孩子以590多的高分考取了成都政法大学,却不得不眼睁睁地放弃入学的机会。现在,女孩子和她的父亲将治愈的希望寄托在这所医院,千里迢迢地赶来了。
女孩子怯怯的,在楼道里走过时总低着头,看着地面。她在洗脸间洗漱的时候,有人进来,她便总是退到一旁让位于人。每天晚上,她都拿出一块自带的塑料布铺在床上,避免夜间脏了被褥。
无论何时从女病房门前走过,都能看到女孩子在看书。她的父亲说,女孩子带来了历史课本,明年还要再次考大学。女孩子的高考成绩是全县第一名,我仿佛看到一个一点点长大的小女孩儿,因为她与生俱来的怪病,从小便被同龄人排斥,幼小的她没有玩伴。上学后,她又成为同学嘲笑和羞辱的对象。她把自己完全封闭起来,在刻苦学习中艰难地寻找自尊。读书,是她惟一能使自己强大起来的途径。
我想,女孩子承受的屈辱,可能已使她泪的源泉干涸了,几天后我却发现自己错了。医生告诉女孩子,她的手术将分几步进行,前后三次,需两年时间。女孩子当时便无声地哭了。医生以为女孩子怕疼,了解女儿的父亲说:“她不怕受罪,只怕误了读书……”
种种令我心悸的见闻仍未结束,男病房里一位60多岁的老者要做手术了。他的肠子里长了一个瘤,尚不知良性还是恶性。因为瘤靠近体后,所以身体将从后面打开,需要去掉尾骨。老人生死难测,亲友来了许多,他的老伴躲到院子里偷偷地抹泪。
我的心无法不持续下沉。充分感受到生命的脆弱,肉体凡胎,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折腾。人体被像一个机器一样修整,而这还不是危险最大的心脏和脑科手术。一位病友告诉我,他的同事脑子做脑瘤切除,“你猜猜怎么打开脑壳?”病友讲述时的神态已让我很恐怖了,“不可能从脑骨缝间撬开,人类尚无法撬开脑骨。惟一的办法是用锒头在脑壳上打几个眼儿,然后将骨头硬敲下来。手术后将头皮缝合,骨头绝不可能再装上了……”我已经听得毛骨悚然。
在疾病面前,万物之灵的人类竟如此无能。我们可以改天换地,可以登上月球,但是,无论你是怎样一个智者和伟人,都将轻易被疾病击倒。我们奋争了一个个世纪,竟抗不过一个“病”字!生命是如此弱小,我不能不生出种种悲叹。
住院10天,每日竟都在这种对生命的痛苦思索中度过。我一遍遍问自己,我们为什么这么强大,又这么弱小?强大到可以征服整个世界,灭绝所有生灵,弱小到与我们自己一脚落下时踩死的蚂蚁们无异。恐惧在这时强烈了,我担心自己无法恢复健康,无法再走下病床,我的种种理想与梦想,我曾付出的种种艰辛与抗争,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所有病友中,那个20岁的女孩子给我的震摄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