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求 紫晓
我边艰难地用毛笔书写歌词和乐谱,边随口用伽罗话和伽罗使节聊天,手中笔墨一转,写下了一封与刚才宣读的内容针锋相对的回信,分用两种语言写出。
凤求凰 第十三章 帮助
前世凰爵有很多很多子公司分布在俄罗斯,呈上来的工作方案策划书之类全是俄语文字,而我的回复也都以俄语批复,所以这些字写起来也如行云流水一般,只见金笺上字画整齐,虽然毛笔字不是我的专长,但书写俄语却有我独特的方式,显得忧美圆熟。
我淡淡地瞟一眼伽罗使节,手执两张金笺,轻轻呈给皇上。
“皇上宽宏大量,不与伽罗国王计较,臣身为女流,却万万不能企及皇上那般雄伟襟怀,臣心底不愉。冒昧草拟了一份回书,不知言语是否恰当,还请皇上裁夺。”
皇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他一向了解我的个性,大约是笑我这番言不由衷、毕恭毕敬的话,我这番话,可是为了把他的面子挣得光光的,而不惜矮化自己,如此一来,皇上当着众臣的面受了,事后应该也不会找我麻烦了。
“王妃不必多礼,就当着众国内外的卿家宣读了吧!”
我笑眯眯地站起来,走到皇上下首右侧,因为我是代天子宣读,站在下处反而于礼不合,那伽罗使节一头一脸的汗,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怎么的。
“天日皇帝,诏谕伽罗国王:我天日王朝应运开天,蒙天眷顾,自始皇帝以来繁荣富庶,广拥四海,将勇卒精,甲坚兵锐。昔锡勒国主纳可绪背盟弃信,无端挑起战火,天日晓以大义而不理,一意孤行,侵犯我天日国土,天日完德施贤,不见其悔悟,终于引起干戈,大讨再加,传世九百,一朝覆灭,幸遇明君,愿保其宗祀,不坠一香之脉,此岂非逆天而行,天之咎征,衡大之明鉴与!锡勒国主纳可烈感激上国洪恩,自愿附属天日,犹如天日之子女,天日不能保其仅剩血脉,传扬天下,岂不让让天下人耻笑于天日国戚?况天日与伽罗世代交好,岂能为弹丸之地毁去百年友谊?天日风头正健,若他国有意冒犯,决不敢漠视他国威武,而伽罗地处冷僻,百姓寡少,生计艰难,惟愿和平年月能裹温饱,战事一起,千里流血,冰雪俱染,伽罗倾全国民众,举朝将帅,而天日不过出数省之兵,区区一王,孰强孰弱,望伽罗国主三思而后行,不然,两国交锋,徒惹四夷嘲笑,坐收渔翁之利。望三思哉!故谕!”
读罢,满殿掌声如雷,其热烈程度比之刚才钢琴献艺时更有过之而无不及!在场的人毕竟都是浸淫官场的老手,自然明白我这一篇回书的真正用意。刚才的朝琴献艺不过是稍稍震慑伽罗使节,小技小艺搏众人一笑,比起这篇回书却只是小巫见大巫,才华对智慧的映衬,这封回书,软硬兼施威逼软慰,根本就是要当场说降伽罗使节。
皇上没有立刻说好不好,只是缓缓绽开一抹晴朗的笑容,时光仿佛霎时倒转回了我们初次相遇的时候,那毫无芥蒂的真心开朗笑容,让我心中微微一暖,不自禁跟着他的眼光灿烂一笑。
我转向伽罗使节甜甜一笑,怕中间的有些字句用得太深伽罗使节不能明白,又以伽罗话对着他宣读了一遍,读得铿镪顿挫,恩威并施,然后用宝|乳函,当场封上,内侍捧来一件比刚才的伽罗玉盒更加华贵不凡的翡翠盒,御手亲自放入封严。那伽罗使节面如死灰,口中讷讷无言,只得跪倒山呼拜舞,代他们国王收下了翡翠盒子。
我见大事已了,笑着对使节道,“大人,我天日区区一名女子,便能上阵杀敌,通晓伽罗风土人情,其他风流俊才更亮若满天繁星,敢问大人,伽罗可有这样通晓天日世俗的女子?可有女子能驰骋沙场?”
那伽罗使节面皮涨红,再也没有了先前的嚣张气焰,“敞国虽然女王也有过几任,却不曾出过如王妃和公主这般的人才!其他人才,自然更不敢跟天日上国比较!”
我莞尔一笑,不再理他,群臣纷纷轻松微笑。
皇上低声向内侍吩咐了几声,内侍领命而去,皇上转头面向使节,眼角却瞟向我,泛起一抹诡异的微笑,清清楚楚地用伽罗话道,“贵使远来天日朝贺,一路辛苦,朕也不能让贵使空手而归,便赐几件天日的小玩意,也是贵使万里跋涉来天日一趟的纪念……”
余下的话我都没有听进去了,群臣惊讶的嗡嗡议论声仿佛被人隔开了一般,我耳中脑中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看着皇上,哑口无言。
我想,我是不是闹了一个笑话?
“你还在计较那天的事?”安圣笑看着我发呆恍惚。
“你早就知道看,却不告诉我?”我转头。
“不,我也不知道皇兄会说伽罗话”安圣认真地摇头,脸上有着深深的佩服之色,“我们同样在北疆呆过多年,我只学会了少量由锡勒人传过来的词汇,却不知道皇兄是什么时候偷偷摸摸学会了,皇兄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是啊,他是让人大开眼界,而我就让人家看笑话了!”我不满地咕哝。
“你说得这是什么话?”安圣正色道,“你没看那使节的脸?你跟皇上一来一往,谈笑间把那个伽罗国说成了天日国的臣国,自愿年年纳贡,你以为,若皇兄一开始就说伽罗话能取得这样的政绩?”
“可是,我觉得我像个傻子……”
那伽罗使节见到我脱口而出的“皇后”皇上其实也听懂了?所以他才用那种古怪的表情看着我?
我心底突然泛起急迫的不好预感,不行,我要早点离开京师!
“你这一番表现可说是酣畅淋漓,人快人心,现在南若风那小子简直就是把你当成神仙了,张口闭口都离不开你,群臣以前也许对‘严禁女色’的清歌独独娶你心有不满,但现在都心服口服,就算他们家里不乏才貌出众的女儿,可是有哪个又能及得上你呢?你这王妃的位子是坐稳啦!”安圣大力地拍着我的背安慰我。
我狠狠白了她一眼,这算什么安慰?
“小姐,太傅来了!”
远远地纪情在叫我,太傅?他怎么来了?我诧异地看向安圣,安圣耸耸肩,“瞧这不就来了一个想和解的?”
今天太傅一身便服,看起来比宫里那个朝服威严的老头子亲切了许多。
可是,这个从来不与我交往、也不与朝中任何人交往的老头突然来访,会不会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书房内,老头子自然也不会忽视我明显的警戒意思,有些讪讪地。
“明人不说暗话,你聪明,我也就不拐弯抹角,听说你跟皇上打了一个赌,要找到法子离京?”老头子开门见山地问道。
我没问他是如何得知的,这样能在朝中稳立不倒的家伙,就算再正直,宫里又怎会不安排下自己的眼线?
“不知太傅有何高见?”我也不掩饰。
“宴会上老夫见你表现不俗,觉得你在宫里蹉跎实在可惜,若能去南方倒是睿王的一大帮手,所以,老夫愿助你一臂之力,不知你信不信的过老夫?”太傅双目炯炯地看着我。
我立刻绽开笑脸,“太傅愿助晚辈,晚辈受宠若惊!晚辈正为此事苦恼,还请太傅指点脱身之法!”
这老头,硬的不需要跟别人尤其是晚辈耍滑头,而且云府与周府姻亲纠缠,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他应该没傻到背后捅我刀子害人害己的地步。
“你倒是心怀磊落,就不怕老夫背后捅你一刀?”他眯上老眼。
“不敢,太傅愿为绮罗奔走,也不知是为了爱惜绮罗的才华,如今清歌在战场上保卫国家,太傅自然也要为他解除后顾之忧,为清歌解除后顾之忧就是为天日做了大贡献,太傅一片丹心报国,让绮罗由衷敬仰!”
我微微一笑,点破他的心思,还有一点我没有说出来,我们却心照不宣——他身为皇上的老师,与皇上相处日深,祭天合大宴中,众目睽睽之下皇帝对我亲昵不避嫌疑,他一定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更怕皇上按捺不住,终于做出有损自己权威的丑事,所以想来想去,只有把我这罪魁祸首送走,大家才能皆大欢喜。
而我,正需要他这样在天日地位超然的老臣帮忙,我们相互帮助,达到自己的目的,不也挺好?
“你跟睿王果然都是智慧绝伦的人,可惜你不是男子,不然为国家效劳……”太傅两眼亮晶晶地看着我。
“太傅是说绮罗一介女身就不能为天日尽绵薄之力了?”我淡淡笑道。
“是老夫说差了,你已经为天日立下的功劳,老夫都会记在心上,来日自会寻隙报答!”太傅口中好听。表情却不以为然地道。
“那么太傅打算如何帮助绮罗?”我转了话题,不与他纠缠。
“老夫联络几个老臣力荐,想来皇上也不会不买老夫这几个人的薄面。”太傅偻着长须沉吟道。
我短促一嘲,“到那时,只怕绮罗我连最后一点自由空间都将被剥夺,更别提出亰了!”
“那你的意思是?”太傅显然也想到皇上已经不像往日那样了,反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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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低一笑,放低声音,“这事还要麻烦太傅联络几位老臣,只要这样对皇上说……”
太傅听得连连点头,看了我半晌,“你这丫头眼神忒厉,把人看得入木三分,你就笃定皇上会上当?”
“会的,因为总的来说他是一位好君王!”我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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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伺候的太监都被摒却到门外,皇上独自坐在里面批改奏折,却觉得奏折上的文字都化作了一张倾国倾城的笑脸,固执地占据了他的视线,不肯离开,他叹了口气,烦躁地抛开奏折。
他这一生,最不快活的就是现在,整天面对佳人,却半个字也不能多说,他当初要她做朗乾的少傅,本意是为了天天能够见到她,却不料是给自己做了一张巨大的情网,让他作茧自缚,他已经不年轻了,为什么还会有这些年轻人才有的冲动?
当他得知她有了孩子时,他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天塌下来也不过如此,可是,他能怎么办呢?他跟清歌是一对最融洽的兄弟,清歌甚至放弃了对皇位的继承权,一心一意辅佐自己,自己能做出对不起他地事吗?
他刚刚即位,政事异常繁忙,让他每每三更不能入睡,面对满室的寂静,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她,后宫,他是久已未去了,只觉得腻烦,当朝臣上书让他立后时,他只觉得心头的烈焰腾腾燃烧……
他慢慢觉得灰心,纵使坐拥了江山,可是他心里最渴望得到的却永远失之交臂,那种遗憾岂是言语能够形容的?面对曾经让他热血沸腾的政事,他突然感到有些倦怠,那个雄才伟略、意气风发的太子去哪里了?
在大宴上,他肆无忌惮地放任她绽放光芒,贪婪地吸取她身上散发的耀眼朝气,他虽然故意隐藏自己懂得伽罗话的真相,只想看她的绝俗表现,却没想到她竟然连斯摩西的语言都懂,令人挖之不尽,永远没有厌倦的那一天。
他知道,这样的女子不论在何时何日,她本身都是一副另任何人都难以抗拒的传奇。
可是,他也有快活的时候。最快活的就是在北疆战场上的那段时间,那时候,他觉得他的心和她的心离得好近,仿佛一伸手就能触摸到她柔软的心灵。
她英姿飒爽地与他并肩作战,探讨兵法;她在他怀里哭泣,尽管他知道她是无意的,并且那时候是因为思念清歌,可是他就是觉得快乐,偷来的快乐;他永远忘不了在最后那场决战中,自己为了救她而受伤,她脱口的那声“九天”多么让人心碎……
她对自己不是没有感情,而是隐藏着连她也不知道的深厚感情,只是,那不是爱情,跟她对清歌的感情完全不一样,她把她全部的爱情,都给了清歌……
“皇上,太傅和孟尚书求见!”门外,值班的小太监恭恭敬敬地禀告。
他心头又是一阵烦躁,他们能为什么事,肯定又是说自己在祭天和大宴上失礼的事,而且还打断了自己的回忆——
“算了,让他们进来吧!”他冷漠地道,他不想见他们,他想干脆让他们就待在外面吹冷风,可是他是皇上,什么权都有,就是没有任性的权力。
“臣参见皇上!”太傅和猛理初规规矩矩地叩头行礼。
“免礼平身吧!”皇上淡淡道,也不问他们的来因,又埋首进永远也阅不完的奏折里。
太傅和孟理初面面相觑,最后太傅咳了一声,“皇上,西域和南蛮的犒军队伍已经准备妥当了,这两处都取等了胜利,按照惯例,京师要派人去慰劳!”
“这种事,由他们户部操心就是了,太傅何必为这样的小事劳神?”皇上淡漠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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