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林何处 by 万径人踪







        三个时辰很长,可对于相思太久的人来说,太短。 

        并排靠在那里,林亚只是蹭,狠不得化到骨髓里去才好。 

        叶非云很安静,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外面的乱石穿空,飞流击岸,和林亚肩挤着肩,任他在那里蹭。 

        “非云。”很满足的一声呼唤,带了太多的情感。 

        “恩。”很淡的回应,如果不知道叶非云的脾气,真要以为他只是在利用林亚发泄欲望,没有感情,这样淡,这样平静。 

        “你喜欢我么?”就是想听听叶非云亲口说的“喜欢”,或者“爱”,不厌其烦地问,为什么都是军人,叶非云就能保持这么好的皮肤,自己的就只能是粗皮糙肉呢?从手比对丈量之后还是没有答案,用嘴……还是没有结果。 


        “恩。”没有林亚想要的回应,不过也差不多了。 

        “喜欢我什么?” 

        “……” 

        情人间的密语总是无聊兼白痴、神经质的。 

        从下午做到夜色降临,林亚生起了火堆,把自己的里衣撕成了几块布片去山涧里洗了,弄得湿湿的放到火边烤热了递给叶非云。 

        “擦擦吧,山涧水太冷。”一直都赤裸着,林亚哪里肯让叶非云穿衣服?不是因为夜幕下开始发冷,怕冻着一直畏寒的叶非云,恐怕非得抱到分别。 

        热乎乎的,亏林亚想的出来,沤了水的湿布一边滴着水一边烤,烤得正是半干的时候,也热乎了,恰像拧得半干的热毛巾。 

        看叶非云半天不动,捧着布在那里发呆,林亚又蹭过来:“怎么了?还想要么?” 

        终于被这家伙给惹恼了,甩了一记湿布抽,弄得林亚在那里一个劲地乱跳:“哇——呀——好狠呀!”边跳边配合着叶非云跟着的抽叫唤。 

        “得了,根本没抽到你!杀猪似的。”不得不笑了,都三十来岁的人了,一个师长,没半点正经样子,只穿了条长裤,在那里蹦达,知道的人是明白他在逗情人开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哪里来一只进化得比较快的大猩猩。 


        “非云……”扑过去,抱了,换了一块刚刚烤热乎的布,给叶非云擦拭身子。 

        挨挨蹭蹭之间,又开始面红耳热。 

        “非云,你最喜欢怎样亲热?”挤到叶非云耳边,把热气一直呼到耳朵尽头。 

        “都喜欢。”僵了一下,还是回答了,倒也不是害羞,而是实在不习惯讨论这些。 

        “总有最喜欢的……”咬咬耳朵,满意地体会着叶非云的反应,“是不是你从背后要我?不是?那是我要你?……” 

        “不是。”赶紧打断林亚的猜测,再不说,林亚又该色手色脚了,“是……你亲我。” 

        “亲你?”有些愕然,随即反应过来,“亲那里?这儿?”配合着话语,把湿布擦到所指的地方,停顿。 

        “恩。”又开始有些兴奋,叶非云不得不去推开林亚的手,“我自己来。” 

        没有吃饭,总共才三个时辰,吃一顿饭得花太多时间,叶非云不舍得,林亚更不舍得。 

        终于还是要到了分别的时刻。 

        林亚紧紧地抱了不肯放手,马背上,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人,趁着夜色的掩护不断地热吻,仿佛这一别,就是永远。 

        “我不想你走……”是啊,怎么舍得?等待了这么多年,在经历了这么多以后,叶非云终于有了明确的表示,在裘致远和自己之间做出了唯一的选择,怎么舍得让他这么快就离开?是不是太贪心?林亚自己也不知道。 


        没有说话,只是回抱住林亚。 

        “有没有恨过我?”其实是想问,为什么原谅我,可问不出口。 

        “没有!为什么要恨你?因为……他?”还是说了出来,怎样回避的人,怎样逃避的问题,最终还是要剜出来。 

        “恩。”小心地倚了倚身后的林亚,开始沉默。 

        如果,一切如果有如果的话,是不是该在最初相遇的时刻跟随林亚一起入了兴农党?即便是从了草寇,也不至于如今的两面为难? 

        “他太有魅力,况且又对你有大恩。知恩不报,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作为,我……”却说不下去了,明白是一回事。理解又是一回事,“他也爱你。” 

        “我知道。”主动抱回去,亲了亲,“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警卫早就等在约定的地方,远远地就看见亮着车灯的地方,林亚更加纠结放与不放,百般地缠绵于马上,亲吻着,嘴唇没有片刻离开叶非云皮肤的时刻。 

        用什么来挽留你?能用什么来换取你? 

        叶非云轻轻地抚摸着林亚,分别,谁愿意? 

        这一次的见面,终于结束了两个人各自忐忑各自猜测的日子,临终还上演了一匹快马追吉普车的难得场景。 

        “我等你!”林亚追着车时说的,临了还把狼皮毯子也塞进了车里,“垫着坐,软和点,就是热些。”其实晚上连夜赶路,又是敞篷的车,也不至于热。 

        一夜的颠簸,回到中原省。 

        自然要去见裘致远,转交薛天纵的亲笔信。 

        亲自端的茶,裘致远很谨慎地看了看叶非云的脸色,还好,比较平静,气色也不错,不像是一夜奔波的样子,步履稳健,端坐安详,一派军人的不苟气息。 

        “薛校长怎么样了?”展开信,一边看一边问叶非云,难得主动送上门来,虽然只是送信,却也不能不去尽力挽留,尽力缓和关系。 

        “气色不太好,精神还可以。”回答得极其简洁。 

        很快看完信,裘致远站起走到叶非云面前,骇得叶非云赶紧站起,茶也没喝。 

        “坐下。”说着将叶非云按坐下去,右膝单腿跪地,左手扶在膝盖上,右手指天发誓:“我裘致远有生之年,绝不背叛党国,绝不违逆于叶非云,人在誓在!” 

        说完,执了叶非云的右手,在手背上亲吻了一下。 

        叶非云彻底呆了,这,唱的是哪出? 

        第九十三章:铿锵誓言 

        “你不知道薛校长写了什么?也对,不会先告诉你的。”裘致远笑笑,仍旧半跪在叶非云面前,“他问我,如果你以后的职位比我高,我是否会服从你的命令。” 

        所以……才有这个誓言? 

        “总座请起,非云受不起!”试图从椅子上下来还礼,却被裘致远摁在那里。 

        “我裘致远一生没求过人,除了你这里。非云,如果他知道我对你的心,他就知道我永远也不可能背叛你,我宁可背叛我自己我也不会背叛你。”抬起头,仰望坐着的叶非云,却仿佛被一棒子打中一般,“你……” 


        脸色变了几变,终究还是强忍了下去,就着半跪的姿势抱住膝盖:“你见过林亚了?” 

        虽然吃惊于裘致远的料事如神,叶非云还是点点头:“是。”去拉裘致远,“总座请起!会折死我的。” 

        “很奇怪我怎么知道的,是不是?”苦笑,“原来他不是没有心机,只是掩饰的太好,他知道我必然会找机会亲近你,在那个位置留下痕迹,别人一般是不会注意,可对于一个像我这样渴望你的人来说,发现,太容易。” 


        猛然醒悟,不自觉地摸上下颌,说不出话来。 

        “非云,我说过的,不会收回,包括以前说的,不要放弃我。我和他的争斗,至死方休。”起身,很沉静地说着。 

        叶非云难免心惊肉跳一下,林亚心里,也是这个意思吧?不自觉地端起茶杯,呷了一小口微苦,却暖。 

        “非云。”靠近,“让我抱抱好吗?” 

        急起惊走,叶非云反应可以用过激来形容,看得裘致远内伤。 

        不止一遍地懊悔那一次操之过急的亲近,可,现在又能如何? 

        “只是一个拥抱,战友的拥抱,也不可以?”说着,张开手臂,看着叶非云,“我不动,好吗?就算是我愿意为你效忠的奖赏。” 

        说得有些可怜,仿佛在期待主人赐予肉骨头的忠狗,虔诚而可怜。 

        叹了口气,细微到不可闻,犹豫了很久,还是无法推却上司的这个要求,过去,轻轻拥抱了一下,战友抱,还拍了拍裘致远的背。 

        不敢动,有些难过,也有些激动,只敢微微侧了头去嗅叶非云身上的味道。 

        “为你效忠将是我的荣幸!希望你能赐予我这种荣幸。”轻轻地说。 

        每一个男人都有心中的梦,就是为所爱的人去征服一切,征服世界,裘致远也一样。 

        战争还在继续,川刚军团不是善茬。 

        裘致远亲自指挥。 

        每天都希望看见叶非云,可叶非云似乎没有这个打算。 

        不是借口军务繁忙,就是指使副师长来代替他进行例行的汇报和请示,除非开正式会议。 

        再也没有从前的那些机会,再也没有以往的亲近和温馨。 

        伴随着湄国的参战,东氏军越来越疲软,裘致远最善于抓住敌手显现出来或者隐藏着的疲弱,死死地咬住了川刚军团。 

        天翻地覆。 

        从国内到国外,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片战火。 

        具有毁灭人类力量的炸弹携带着被侵略国家的愤怒,由湄国的轰炸机投向了东氏。 

        一片废墟下,东氏人负隅顽抗。 

        在薛天纵给叶非云送来他的笔墨纸砚之后,裘致远终于在和川刚军团纠缠了一年多之后大获全胜。 

        东氏军宣布了投降,无条件投降。 

        至尚在经过了十年的抗战,终于在圣元2958年秋迎来了独立。 

        举国欢庆。 

        可薛天纵却在接到东氏军投降书的当晚撒手人寰,扔下了他为之献出一切的公国,也扔下了他无法放心的情人。 

        “没有了你,我要这江山有什么用?”宗政呈没有哭,只是发呆,什么话也不说。 

        从薛天纵一病不起开始,早就明白这一天的到来不会太遥远,可真的到来了,又如何能接受? 

        裘致远有些憔悴,常年的征战,让他付出了所有心力。 

        “请总统节哀!”裘致远很能理解宗政呈的心情。 

        咫尺天涯,隔了这层棺木,从此就要阴阳相隔。 

        宗政呈的任命书下来了,全军总司令是宋谦兼任,裘致远为副,而薛天纵临死百般力推的叶非云还是没能坐上火箭,只是从少将师长任上兼了个第七军的副军长。 

        薛天纵的葬礼很隆重,简朴而隆重。 

        八个抬棺手,最低军衔的是叶非云,少将。 

        兴农党党魁程国重亲自写了挽联: 

        一代天智殚精竭虑为立国,死而后已 

        八万至尚历劫渡厄终自强,生也哀哉 

        (挽联是俺自己胡诌的,不押韵,没有讲平仄,大家将就!谢谢!) 

        十万东阴军民从城里一直相送到历江边,按照薛天纵的遗愿,是水葬,宗政呈没答应,安葬到了青盟军校旧址里,也算水上,水里的岛上。 

        公国的“光芒万丈”旗覆盖棺木,宗政呈亲自盖的第一把土。 

        没有下雨,不是每场葬礼都会配合一场雨,没有人哭丧,那种号啕大哭从来不是军人的本事。 

        寂静的葬礼,沉默地要夺取人的呼吸。 

        程国重也派了人来,送上花圈,送上祭奠品,顺便送上要求重新选举总统的请愿书。 

        宗政呈没有动怒。 

        很安静地把每个战区的主要战将都单独接见了一遍。 

        最后是叶非云。 

        “知道为什么单独见你?”压迫性地谈话,不过对叶非云没有太多的用处。 

        “请校长指示。” 

        一番谈话过后,叶非云终于明白薛天纵对自己寄予的厚望,可,为什么?宗政呈没说。 

        林亚几次托人捎信来,想见一面,叶非云都没有时间,根本不可能请到假。自从调入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