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 银牛角
马标倚老卖老地道:“谁敢不依?”
伸出指头,秋离指向梅瑶萍道:“她!”脸蛋一红,梅瑶萍羞嗔地道:“我才不管呢!”
连连鼓掌,马标大笑道:“好,好,回答得好;妈的,我叫你这小兔崽子息子自作多情,硬朝那张熊脸上贴金!”
秋离笑嘻嘻地道:“大哥,瑶萍不过是说的反话罢了,女儿家的心事你又怎能揣摸得透?如果你真撕碎了我这张嘴,你看梅瑶萍和不和你拼命。”
梅瑶萍又急又臊地道:“秋离——谈正事嘛,你老是乱扯!”
马标笑道:“你就快点上道吧,早去早回,虽说万三叶去请那包二同来还待些时候,不过万一他们来早了你如不在就糟透啦,我和梅姑娘两个人济不得平常一个人用,碰巧象我说的这样,我两个除了喊天就没路上了!”
哧哧一笑,秋离道:“你也有自认不行的时候哪?”一瞪眼,马标道:“我这是带了伤在身上,要不我含糊谁?”站了起来,秋离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大哥,方才我在盘诘那李斌的时候,’还问出了一件事——他没敢直说,但我包管不会猜错!”
马标忙道:“什么事?”
秋离低声道:“找出来挑断何老爷子脚筋的人!”
梅瑶萍急问:“是谁?”
搓搓手,秋离徐缓地道:“孙泰,他有个称号叫‘铁炼银刀’,是李斌的师父——”说着,他简单明了地将自家的分析与李斌当时的神态述说了一遍,未了,又道:“因此我判断,暗算了何老爷子的人,除了这孙泰,决不会有第二人,这件事,何老爷子必也心里有数,只是他为人厚道,不愿说出来罢了!”
连连点头,马标道:“有道理,小子,反正姓孙的人还活着,到时候没有查不出个水落石出之理!”梅瑶萍又催促地道:“秋离,你快去吧,早点去也好早点回来,这些事留着回来再谈吧……”笑笑,秋离向二人挥挥手,转身飘然行去,片刻后,马标与梅瑶萍已听到如雷的蹄声从后面竹林的小径直往村路上飞奔远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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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牛角第三十六章 风雪双骑
第三十六章 风雪双骑
天色业已接近黄昏了,虽然看不见斜阳的余晖,西方的晚霞,但灰蒙蒙的低云,沉翳翳的光晕却已显示出一天的将逝,时辰的向暮了。如今,初雪已经飘过,看样子,只怕还得再连续落着呢……这是秋离力挫“太苍派”那几个叛徒之后的第二天。
客堂里。
秋离、马标、梅瑶萍三个人围桌而坐,桌子底下,便生.着一盆火,红泥小炭炉,热烘烘的,小客堂里溢满一股柔软的暖意。
三人面前,各有一杯酒,酒刚烫过,温热香醇,十分顺口,秋离正为大家斟酒,又将那只锡酒壶坐回桌下的小炉上。
马标举杯浅吸了一口,呕呕嘴,舒适地吁了口气:“好洒一入喉之后,那股子劲能直透丹田,连全身都热呼呼的了……”秋离笑笑道、“我就知道天要下雪了,昨日到镇上办那几件事,顺便也捎了一小坛子‘二锅头’回来,大哥,怎么样?味道还足吧?”
伸出舌头在嘴唇上舔了一圈,马标呵呵笑道:“醇厚甘冽,好得很!”
秋离也喝了一小口,道:“大哥,我呢,可真算善体人意了。”
斜眼一瞅,马标笑骂道:“妈的,你看你,老毛病又犯啦?就不能夸你一句,否则,即便使棍打上,你马上就随棍而上了!”
轻轻地,梅瑶萍也吮了点酒,她慢慢品着味,一双凤眼儿水盈盈地注视着秋离,婿然一笑道:“秋离,寒天温酒,围炉赏雪,亏你也想得到,我一直还看不出你有这么风雅呢……”转动瓷杯,秋离深深地看着梅瑶萍,安详地道:“我本来要损你几句,因为你是如此的不够了解我,但是,我现在又打消这个主意了。”
粉脸儿有些配红,梅瑶萍双眸流波地问:“为什么?”秋离一笑道:“因为你此刻看起来相当之美,美得我不忍加以嘲弄。”
不待对方回答,秋离缓缓吟道:“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若问行人去哪边?媚眼盈盈处,咽,媚眼盈盈处。”
脸蛋儿更红如五月的榴火,梅瑶萍羞涩地道:“你——你是喝醉了。”
秋离笑道:“灯下看美人,醉里赏百花,是人生一大享受,朦胧中更显出其脱俗的艳丽,醉了便醉了也罢!”
梅瑶萍又躁又甜又熨贴地佯嗔道:“你看你,秋离,越说越不象话了……”端杯再饮,秋离笑哧哧地道:“本不该说,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两情相悦,一点灵犀早通,又何需用言语来表达什么呢?”急了,梅瑶萍埋怨道:“秋离——你也不怕当着大哥面前……”眉梢子轻扬,秋离昂昂地道:“你我比翼双飞,枝结连理,乃是自然发乎情性这事,光明堂皇,人之大伦,又伯当着谁人面前?”马标“咕噜”干尽了酒,脸红脖子粗地叫道:“行了,行了,我的爹,你他妈这强嘴赛过街头卜卦的李铁口,十个人也说不过你一个人,你就别拿着肉麻当有趣啦!”
梅瑶萍连忙岔开这个想听却又不敢再听的话题,轻细地问:“秋离,你还没说你托人送信的那家镖局子靠得住不?”秋离先弯腰自火炉上提起锡壶,再为大家斟过一巡酒,将锡壶放回去了,他才颔首笑道:“那家镖局子‘震远’,我以二百纹银的代价托他们送一封信到‘小青山’去,这种轻松买卖他们还不抢着干?我人还没有离开那镖局子,他们业已派出两个得力镖师骑着快马上道了!”
马标默默盘算了一会,道:“照这样说,用不了多少天他们便会赶来啦,我们何老爷子一见你的信,只怕要喜出望外?”喝了口酒,秋离道:“这一下用不着他老先生亲自出阵或督战了,他只要等着与葛世恒两人接收‘太苍派’就结了。”
搓搓了,马标笑道:“兄弟,何老爷子的这桩子事,可说是他这一辈子最大的志愿,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记忆着为‘太苍派’正名惩逆,为他自己与葛世恒雪耻伸屈,如今,他这愿望可以说已经大致达成了——”顿了顿,马标又道:“我不得不说,这全是你的功劳,在这件事上,你处置的手法简直完美到了极点,又明快,又利落!”拱拱手,秋离大笑:“过奖过奖,大哥,这还不是你的教导有方,夹磨得法,要不,我哪来的这种天才?”大模大样地“呢”了一声,马标道:“这个么,却也不是假话,对你的教诲开导,我也的确不遗余力,费过一片苦心哪……”梅瑶萍忍不住轻笑道:“大哥,怎么你也学起他那德性来了?”马标一派尊重地道:“梅姑娘,这可是真话。”
往椅背上一靠,秋离耳听着屋外的北风呼啸,不禁摇头道:“外头可委实冷,我们这里生着小火炉,烫着酒喝,才叫享受呢,有谁在这种大寒天冒着风雪赶路的话,只怕连心都要冻透了……”马标笑道:“那万三叶与包二同十有八九便是这样。”
若有所思地,秋离道:“假如他们来得快,说不定今晚就会抵达这里,我想了好久,认为用不着去等,更不必要那李斌做暗记,反正这里才二十来户人家,他们只要问问,找上门来并不困难。”
点点头,马标道:“不错,这样也省掉我们不少麻烦,否则,多费手脚说不定还弄巧成拙,惹起他们的疑心哩。”
秋离双手合着瓷杯,道:“等着吧,可能他们就快到了。”
有些忐忑地,梅瑶萍道:“你得小心点,秋离,万三叶是你手下败将,不足为敌,但那包二同可不好对付碍……”笑笑,秋离道:“包二同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我认为收拾他该不成什么问题,姓包的还能强上了天?”梅瑶萍幽幽地道:“你就是这么狂——秋离,你总要留心自己的安全,不要任什么都以为不屑一顾。
收敛了笑容,秋离正色道:“瑶萍,其实你还真不清楚我,我口里说话随便,心里却非常慎重,我一向是如此,表面上又狂又傲又蛮不在乎,真正做起来我可以说比谁都小心,瑶萍,我从来应敌之前没有轻视过任何一个敌人,不论我的对手是强或弱,因为我的谨慎,我才能活到今天,如果我实际的行动也象表面上这么张狂大意,恐怕在很久以前已经栽了跟头了!”马标也严肃地顿首道:“梅姑娘,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我这兄弟确是如此,他这个长处,可以说乃是他所以有今天的武林地位的最大理由!”
秋离一笑道:“我还有很多人所不及的优点呢,大哥。”
深深看了秋离一眼,梅瑶萍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又望了望窗外逐渐阴沉下来的天色,马标低咳了一声,道:“后面,兄弟,柴房里的那几位仁兄,盖的东西可够御寒?别在何老爷子未来之前就把他们全给冻僵了!”
秋离喝了口酒,道:“他们挨不了冻的,我给他们加了两床棉被去,下面还多垫上一层褥子,而且四个人挤在一堆也够暖和了,老实说,身为阶下囚,有他们这种待遇已经很难得啦,设若我们落在他们手中,大哥,你瞧着吧,不叫他们活剥了才怪,还会有棉被褥子给你盖,给你垫?”马标缓缓地道:“他们不仁,我们岂可不义,同在道上混,同在圈里闯,一样舔刀头血,一样索人命债,大家的下场却有善有恶,不尽相似,其道理也就在这里了。”
颇有感触地点点头,秋离道:“大哥说得是。”
梅瑶萍也深深有所体悟地道:“这是大哥几十年的经验之谈,有很多人也明白这层道理,但真正做到的人却不多……”举杯干了,马标微笑道:“经验是什么?血与泪的堆砌,悔与恨的回瞻,那全是过采人的话,是浪费了多少青春岁月才连贯成的,若是未尝过其中的苦楚,光明白表面的浮理,自是做起来就不容易言行一致了。”
靠在椅子上,秋离一笑道:“大哥,我却似乎想透了也做到了,你老兄一本正经说起教来,可是与你那拈花惹草的老毛病大异其趣?”马标老脸一红,咆哮道:“妈的,你小子又把问题扯邪啦马标尚未说完话,秋离蓦地以食指比唇,神色立即严慎起来,他侧耳静听,一边连连摇手。
过了片刻。
秋离缓缓站起,面无表情地道:“有人来了。”
马标与梅瑶萍也仔细听,但这时除了风声呼呼之外,他们却什么动静也没有听到。
皱皱眉,马标低声道:“不会是房东婆子给送饭来了吧?”摇摇头,‘秋离道:“不会,有两个人,而且牵着马。”
也紧张起来,马标道:“那么,恐怕是万三叶与包二同了!”
秋离沉着道:“十有八成是他们。”
马标也吃力地站起来,他道:“你在外面等着?”推开椅子,秋离来到门口道:“大哥,你与瑶萍不要出去,以免发生意外,我办完了事自会招呼你们。”
马标忙道:“我晓得,我们会在窗口观战。”
梅瑶萍的脸庞上有着掩隐不住的焦灼关切之色,她急急地道:“你小心——”点点头,秋离猛然启门而出,一阵冷透心脾的寒风夹着雪花扑门卷入,马标与梅瑶萍才只打了个颤栗,门儿业已关拢。雪低风紧,光黯雪飘;秋离长衫飞舞,独个儿缓步来到客堂门前,面对竹门站立不动。
这时,人语声与马匹喷鼻低嘶声果然更清晰地来近了。
在晕黯的天光下,两个人各牵着马匹左盼右顾地来到竹门前面停下,其中一个隐约看得出是个紫面红髯的魁梧老者,他低声向另一个蓬头垢面,穿着一袭补满补钉的灰衫的高瘦人物说了几句话,然后,拍门大叫:“开门哪,开门来……”秋离平静又沉缓地道:“门没顶,一推就开。”
当然,秋离已经认出那紫面红髯的老者就是与“百隆派”闹翻了后又投奔“太苍派”的“紫面熊”万三叶,他身后那位看上去边幅不修,邋里邋遢的高个子,则定是‘疯樵子’包二同无疑了。”
门外,万三叶似是没料到在这种天气下会有人等在院子里应门,他也怔了怔,有些疑惑地高喊:“我姓万,小哥儿,可有几位外客在你们这里租屋么?”秋离平静地道:“有,他们一位姓魏,一位姓朱,一位姓邵,一位姓李,业已来这里住了两天了,就在后头。”
似是十分高兴,万三叶大喊:“那就对了,小哥,老夫与他们几位是同路的,约好在这里会面,他们向你提过么?”踏前一步,秋离回应道:“提过,所以我才在这里等侯你们两位,请先进来吧。”
万三叶与包二同推门而入,包二同回身掩门,万三叶却跺着冻得有些僵麻了的双脚,一边用嘴里的热气呵着左手笑道:“辛苦你了,小哥,难为你还等在这里应门,老夫两人的坐骑也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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