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 银牛角
你天山派求黄衫会还是他黄衫会求你天山派?你们乃败军之将,’辱国之臣,尚奢谈什么道理条件!老实说,没有什么可商量的。黄衫会不能代表席百忍,黄衫会更没有取宝的信物,但他们战胜了天山派,流了血,流了汗,就凭了这点,他们就可得到‘玉麒麟’,不但得到,而且是全部,没有你们的份!”“驭风一鹏”尚克农禁不住气得强身乱抖,钢牙紧锉,在天山派的上下诸人面色齐变中,秋离又冷冷地加上一句:“你们记住了,成败,才论英雄!”暴凌地,天山掌门潘一志吼道:“秋离,你也太欺人了!”秋离安详地道:“这总比你们尸集如山,血流成河来得轻便,是么?”沉默良久的孟渔轻轻用手揉着额头,半晌,他低哑地道:
“秋离,设若这条件办不到呢?”笑了笑,秋离道:“那就得看于大当家的准各怎么办了……”潇潇洒洒,责任已推到了于德寿的头上。于德寿来不及多思,一仰头,缓缓地道:“于某人苦衷,尚请孟老前辈谅宥……”姆指与食指一弹,发出“啪”的一声轻响,秋离,含着他那一抹独特味道的笑声又道:“说真的,宝物虽是宝物,却乃是一件没有生命的东西,他的价值也是由人们自行去衡量斟酌而拟定的,天下之大,没有比活着享受生命更为珍贵,只有感觉到的七情六欲才是真正的喜悦,否则,世上的一切也就全失去其意义了!人是所有事物的主宰,而并非由事物主宰着人,恩?”低沉地,孟渔深刻地道:“既是明白这道理,秋离,你们更不该如此贪婪……”唇角一撇,秋离道:“当然,生命是宝贵的,在生命有了保障以后才可以去求取可使生命更为美化的东西,如今,我们生命俱获保障,下一步,自可去求取美化生命之物,譬如说,这‘玉麒麟’;天山派方面无法可使生命获得保障,他们只好放弃了身外之物,首先要求得本身的安全了。”潘一志重重一哼,道:“好一条如剑之舌!”哧哧一笑,秋离道:“锋利无匹,是么?”潘一志愤怒地道:“秋离,你就可以看准再打下去一定会是我天山派失败么?”用力点头,秋离道:“正是,我可以保证!而且,还势必败得异常凄惨。”悠悠地,微微地,孟渔在潘一志耳边道:“潘兄,他说的是真话……这是一个恶魔的化身……”忍不住机灵灵地一额,潘一志觉得混身冰冷,空有满腔恨,无尽仇,却不能发泄,不敢发泄。秋离说得对,生命是可贵的;假如天山派瓦解了,门人死绝了,便是得到那尊“玉麒麟”又有什么用处呢?伦哑地,孟渔又道:“为了这件东西,已经损伤许多人命了,潘兄,世间珍物,大多带有凶杀之气,能得之未免有幸,失之亦无须烦恼;给了他们吧,想想你们的门人,想想夜来流溅的鲜血,够了,让他们拿去那件东西,日后的凶吉也由他们自己去承担……”
猛一咬牙,潘一志的语声自齿缝中进出:“好,你们可以拿去——”于是,黄衫会的群霸们个个喜形于色,他们想掩饰自己心中的得意,但却掩饰不住,就差一点便欲雀跃起来了。
于德寿哈哈一笑,双手抱拳道:“多谢潘掌门人厚赐,于某立即传谕所属退出天山!”黯然而愧疚地,潘一志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天山门人那铁青而木讷的面孔,良久,他长叹一声,伤感地道:“二师弟……”冯锷唏嘘着答应:“在。”潘一志沉重地道:“去将那‘玉麒麟’取来……”呆呆地站立着,冯锷嗓子暗哑地道:“大师兄,这……”潘一志神色冷漠,厉声道:“你听见了?”冯锷偌大一把年纪,这时竞连眼圈都发了红,他垂下头,拉动着那两条宛似重逾千斤的老腿,一步一顿,缓慢朗彤云山庄后面行去。
双方全沉默着,但是,沉默中的韵味却全然迥异了,一边是欢欣的、满足的,得意而又振奋的;另一边,便只有懊丧、羞辱与痛恨了……
忽然,潘一志开口道:“秋离!”秋离正半闭着眼在养神,闻声之下睁开双眼,一笑道:
“有何指教?”潘一志慢慢地道:“老夫那师侄女艾小攻,你,秋离,你真的已将她杀了?”‘心中冷笑着,秋离淡淡地道:“记得我已告诉过你。”红润的脸庞泛着一抹白灰,潘一志失神地道:“但,尸体呢?”秋离一仰头,道:“我已说过,喂狗了。”一直没有说话的“铁拂尘”陆小樵再也忍不住,朝前踏进两步,望着秋离,他愤恨地道:“秋离,你用不着使这种手段来欺骗我们,艾小玫一定被你囚禁起来,或者带到哪一个地方去了,秋离,你可知道你这样做完全是悖违武林正义与江湖传统么?在你们黑道上只怕也没有这种强劫人妻的方式吧?”露出洁白的牙齿一笑,秋离颔首道:“没有,但是,却有一种惩奸除恶的方式,那方式,我已用过,而且成功,各位亦已看到了!”双目骤睁,秋离尖锐地道:“强劫人妻?那艾小玫本来该是谁的老婆?为什么周云与艾小玫两情相悦却未能结成夫妇?
这全是因为你天山派上一代的掌权人物横加阻挡,硬逗软迫;
全是丁骥勾结外贼陷害周云,损他容貌而造成的后果,你们自己说说看,到底是谁抢了谁的老婆?哼!”旁边,于德寿有些迷惘地道:“怎么回事?秋兄。”秋离没有理他,续道:“潘一志,你身为天山派的大掌门,武林中名门大派的宗主,但你喜欢的不是人才,而是奴才;女人的烟花媚行与男人的阿谀奉承是一样的卑鄙,一样的下三滥,你懂么?丁骥正是这种男人。”陆小樵深沉地道:“但你为了什么肯如此卖力地协助周云?甚至替黄衫会做帮凶?”黄衫会方面的人马一听之下不禁哗然,秋离迅速挥手阻止,冷冷地道:“我助周云,因为没有人能象我一样来助他,我帮黄衫会,更简单,乃有利可图!”秋离言谈之中,非但尖利锋凌,更隐含讽刺,陆小樵何尝不明白他所指何事,所讥何人,他面色不禁飞热,赧然无话,沉重地退了回去。黄衫会的头儿于德寿也觉得有些不是味道,干打了几声哈哈。
潘一志寒着脸;严竣地道:“秋离,老夫不妨告诉你,天山派与你之间的仇怨不共戴天,悠长如水,我们将会与你逐步结算。”’毫不在乎地一笑,秋离道:“我等着!”潘一志又跟着道:“还有无边湖……他们也不会和你善罢甘休……”冷冷一哼,秋离轻蔑地道:“那还得看他们有这个胆量没有。潘一志,这用不着你担忧,我随时随地都可以奉陪任何想找我算帐的人!”于是,空气又静默了卞来,在静默中,时间一点点过去,每一张面孔都随着时间的消失而更形冷漠、更形紧张,终于,在天山派那边响起的一片低沉唏嘘里,“金拐罗汉”冯锷蹒跚地出现。
冯锷手上捧着一具两尺多的紫檀木馏金方盒,他小心翼翼,沉沉重重地用双手捧着,那形状,有如捧着千百斤重物一般地艰辛而吃力,当然,大家明白,真正沉重的不是那具木盒,而是冯锷的心。
沉重地,冯锷将紫檀木盒交到潘一志手上,潘一志木然接过,眼睛直愣地投注盒子上,看得出他有多少不甘、多少难舍、又多少悲哀,好半晌,他才强行压住心头的激动,微颤着地道:“交给谁?你们?”秋离向于德寿一啦嘴,笑笑道:“大当家,你还在等什么?”于德寿急得早就想一个箭步冲上去抢了,但他却仍得顾着他瓢把子的身分,不能显得太过贪婪,犹假惶惶地客气道:
“我看,呃,还是秋兄你过去接吧?”哧哧一笑,秋离道:“不敢。于当家,你请。”于德寿眉开眼笑地道:“如此,于某人就冒失了。”说着,他大步过去自潘一志手中接过紫檀木盆,走回来后又将木盒轻启一缝,仔细检视,好一阵子,他才满意地吁了口气,朝秋离点了点头,连眼睛都宛如笑了起来。
低沉地,秋离道:“不错么?”于德寿道:“不错,于某鉴定珍奇之物家有经验,而且这玩意的形状早经丹青好手画了下来,丝毫不差!”淡淡地,秋离道:“总算趁了你们的心愿,大当家。”得意地一笑,于德寿欢悦地道:“彼此彼此。”向天山诸人一抱拳,秋离干脆地道:“自此告辞,山高水长,我们后会有期了!”他目注着潘一志那张叫仇恨掩遮的脸孔,又道:“潘掌门,不管你有多恨我,但我仍然奉劝你一句忠言:无边湖的蟊贼蛇鼠,切切不可交往信任,以免引狼入室,惹火烧身。”天山派的人没有一个人吭气,潘一志也霍然转身而去,但是,半坐在软兜上的孟渔却胡着秋离微笑着连连点头。
眨眨眼,秋离躬了躬身。那边,于德寿的黄衫会所属们早已迅速牵过坐骑,默然将死伤的同伴抬扶上马,在公孙劲竹的低沉号令下,全都翻身登上鞍背,于是,于德寿向秋离道:“我们走吧,秋兄。”
秋离点点头,左手一带身旁“黄骠子”马的缓绳,人已稳坐鞍上,他一挥手,道:“走。”数十乘铁骑,在一片突起的闷雷也似的蹄声中纷纷离开了彤云山庄的大门,有如一阵狂风般向山下卷去,刹那间已消失无踪。
远处,有隐约的奔腾声传来,渐去渐远而空山寂寂,寒风萧萧,彤云山庄之内;无数的天山门人垂首哽咽,嘘唏不语,那些蹄声,带走的不仅是天山珍宝“玉麒麟”,还有天山的尊严,以及数百年流传下来的光辉统……
此刻,东方天际,已开始有一抹曙光隐现,但是,那抹鱼肚白色却是灰蒙蒙的,悲沉沉的,天亮了,却似乎也感染、了夜来的凌厉与沉痛。
秋离和黄衫会的铁骑们急忙奔行在“雪池道”上,而天山脚下的大牌坊亦已隐隐在望了。
飞驰中,于德寿靠近了秋离,迎着扑面的冷风,大声道:
“秋兄,干得好,若非有你,只怕这玩意就别想到手,行,我服你!”于德寿志得意满地拍了拍他藏在长衫内的紫檀木盒,显得高兴极了,这一路下来,他的一张大嘴就没有合过。
微微一笑,秋离的目光正仔细搜寻入出口处的牌坊四周,他在找周云的踪迹,边懒懒地答应着道:“彼此彼此……”随着口里的回答,秋离已放绥了胯下坐骑的奔速。他这一慢下来,于掐寿以下的黄衫群霸们也跟着煞住了急奔之势,有些奇怪地看着秋离,于德寿谨慎地问道:“秋兄,还有事情?”点点头,秋离道:“我在找我的朋友周云。”连忙回头一瞧,于德寿惊道:‘不好,那位周兄没有跟着出来——”秋离冷然道:“他比我们早走了一步,照时间上算,如今他已该到达这里了……”吁了口气,于德寿却仍带着三分怔仲:“他还比我们早走?
怎么我却没有察觉?”露齿一笑,秋离淡淡地道:“事不关己,你如何会去注意?
再说,瓢把子的心思已经完全放到这尊‘玉麒麟’上面去了急忙咳了几声,于德寿尴尬地道:“说笑了,呢,秋兄说笑了………”忽然,秋离目光一亮,大喝道:“周兄!”可不是,在大牌坊右边十多丈远的一片长满枯草的斜坡下,一条黑影冲破晨雾电掠而来,这人,正是周云!“唏聿聿”一声马嘶,秋离勒住了”黄骠子”,他注视着喘吁吁地奔到面前的周云,笑眯眯地道:“一切无恙?”
大大喘了几声,周云又是兴奋,又是激动,又是感怀地微微颤抖着道:“好,好得很……可是秋兄你却叫我担足了心,我怕你万一有所失闪,怕你万;吃了亏,万一担了险,我急坏了……”懒散地一笑,秋离侵吞吞地道:“你是庸人自扰了,老友,成天打雁,还能叫雁琢了眼睛?”面罩之后,周云的眸子里闪耀着奇异的光彩,而这光彩,是友爱的,关注的,感激而又欣慰的,他吞了口唾液,低声道:“天山派的好手太多,秋兄,我知道你功夫硬,但是,猛虎也架不住一群狼,何况,他们还有那位瘦老头在撑腰,虽然我不知道。那老头子的来历,却也看得出他决非泛泛之辈呢!”
揉揉脸,秋离淡淡地道:“不错,那老头子是昔年‘天下三雄’之一,‘万屠啸天’孟渔!”有如一串旱天突起的金雷响在周云头顶,震得他身子大大地摇晃了几下,看不见他的面容,而他的面容一定也在骤然问全变了,因为;他那一双眸子正惊恐又寒栗地大睁着,好一阵,他才讷讷地道:“什么?孟渔?秋兄………你可是在说‘万屠啸天’孟渔?当年‘天下三雄’之一的那一个孟渔?”将手握的皮缓在指头上绕了几绕,秋离轻轻地道:“就是他!”几乎有些不相信地瞪着秋离,周云的语声显得异常干涩地道:“那么……你们交手了?”微微颔首,秋离道:“交了。”喉咙里咕噜了几声,周云惊骇得直楞楞看着秋离,那模样,活似在看一头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