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郎-天香血染衣






  花深深叹道:“看来是我看花了眼。”

  郑愿转开话头,问道:“这玩意儿当然是人发出来的.是不是?”

  花深深道:“当然,没事谁会在额头上长上个扣子玩?”

  阿福夫妇微笑,对这两个小冤家斗口,他们一向是只听不插言。

  郑愿又问:“听说这种扣子只有血鸳鸯令主才会用;是不是?”

  花深深道:“听说是这么回事。”

  “那血鸳鸯令的令生发出这只胭脂扣,目的就是为了杀那个年轻人?”

  “好像也只有这么解释。”

  “杀那个年轻人,大概是为了救我?”

  “大概是。”

  郑愿叹道:“据我所知,血鸳鸯令和我仇深似海,他们应该让那人把我杀死,而不该救我,我说的是不是有道理?”

  花深深冷冷道:“不见得。”

  郑愿好像很吃惊道:“哦?”

  花深深悠然道:“或许有人看出那刺客不是你的对手,怕你捉住刺客追问口供,于是干脆就杀人灭口。”

  阿福夫妇都点头,他们也都这么想。

  郑愿却追问道:“还有没有其他解释?”

  花深深斜睨着他,冷冷道:“有。”

  “说说看。”

  “也许你也听说过,血鸳鸯令最早是不收男人的,其后虽然改革了,但令主一直是由女人做的。也许那位貌美如花的令主看上了我们这位玉树临风的郑大侠,有意留情,亦未可知。”

  郑愿装出一副晕淘淘的样子:“真的?”

  花深深道:“当然是真的,否则她干吗非得一大早从你面前走一趟?她是想先给你留一个美好的印象,等到你又承她的救命之情时,那就皆大欢喜了。”

  郑愿叹了口气,苦着脸道:“只可惜我们这位郑大侠有个俱内的毛病。河东之狮未吼,已是战战兢兢。哪敢有这份闲心呢?”

  花深深忍不住红了脸,啐道:“不跟你说了。”

  郑愿睑色一整,缓缓道:“说笑归说笑,但这件事的确很奇怪,依我看,血鸳鸯令可能是想着意结纳我,不惜抛弃前嫌,目的只可能有一个——”

  阿福夫妇一脸们然:“什么目的?”

  花深深叹道:“‘野、王、旗!”

  阿福夫妇愕然。

  郑愿赞许地拍拍花深深脑袋:“不错,野王旗和血鸳鸯令也许现在尚未正式翻脸,但那也不过是迟早的事,他们想和我和解,用意是共同对抗野王旗,至少,他们也可以不用分心来对付我了。”

  话音刚落,门外已有人鼓掌:“郑大侠果然高瞻远瞩,郑夫人更是冰雪聪明。”

  来人的声音又娇又软,妩媚可人。听其声而度其人,也必是“狐狸精”一流的人物。

  花深深心里不禁又有点酸,她认为来人必是早晨那朵“轻愁丁香”。她转头看着郑愿,发现郑愿在微笑,笑得那么可恨。

  郑愿笑道:“在下虽非高瞻远瞩,内子却确实冰雪聪明。……门没上栓,姑娘何不进来谈谈?”

  来人轻笑道:“主人雅意,贱妾心领,只恐不留心碰倒了葡萄架,徒惹主人受罚。”

  郑愿看着花深深笑,花深深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冷道:“俗客饶舌,恶客利口,大事尚未定夺,姑娘徒逞一时之快,只怕并非贵令主之意吧?”

  门外寂寂。

  郑愿鼓掌:“说得好I”

  来人长叹一声,韵味十足;“然则夫人直呼贱妾为‘小蹄子’,又作何解释?”

  阿福夫妇不明就里,郑愿却忍不住想笑。花深深也有点忍俊不禁:“你都听见了?”

  来人道:“还好夫人没称我为小浪蹄子,否则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一身冤了。”

  郑愿笑出了声:“姑娘,隔门对答,终非宜事,请进。”

  来人笑道:“好歹我也是一令之使,又是奉命而来,两国交兵,尚且不欲慢待来使,主人何不出迎?”

  阿福嫂起身开门,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姑娘和我一样,都是奔波劳累的命,就由我权充门吏吧!”

  来人笑道:“有劳,有劳。”

  娇笑声中,“轻愁丁香”袅袅停停地走进门来,烟视媚行,风情无限。

  她的那份“轻愁”已荡然无存。

  花深深冷冷盯着她,她则报之以亲切怡人的微笑:

  “血鸳鸯令主座下首席执令使吴枕霞奉令主之命,特来拜见郑大侠、郑夫人。”

  郑愿安然端坐,微笑道:“吴执令使客气,贵令主一向可好?”

  吴枕霞恭声道:“脱郑大侠、郑夫人的福,令主一向很好。”

  郑愿蔼然颔首:“好,好,那就好,那就好。”

  花深深也淡淡地道:“吴姑娘请坐。”

  吴枕霞谦逊道:“夫人面前,哪里有贱妾的座位。”

  花深深心里骂着“小蹄子”,干脆不再理她。

  郑愿温言道:“执令使不远千里,迢迢南下,一路上辛苦得很吧?”

  吴枕霞认认真真地答道:“贱妾吃苦惯了,倒不觉得。”

  郑愿又点头:“好,好,贵令真是人材济济,嗯.‘….人材济济。对了,执令使沿运河南行,坐的是哪家的船?”

  吴枕霞微微一怔,答道:“临行之前,胡乱买了条小舟。”

  郑愿又问:“行前没遇到响马?”

  吴枕霞又是一怔:“响马?”

  郑愿微笑道:”不错,山东响马,名动天下,其中又有一位最最有名。”

  吴枕霞道:“马神龙?”

  郑愿笑得更亲切了:“就是他。他没在贵令主府上作客吗?我离开济南时,他好像还在呀?他是几时走的?”

  吴枕霞僵住,勉强笑道:“贱妾不知道。”

  郑愿叹道:“那真是可惜,马神龙武功卓绝,倒在其次,他是拿手的功夫是做汤。”

  吴枕霞道:“做汤?”

  郑愿叹气:“不错,辣鱼汤,味道非常非常好。”

  吴枕霞好像一点也听不懂:“这,…··这位大响马倒是个有趣的人。”

  郑愿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很有趣,但他有时候喜欢扮成女孩子,而且喜欢起个女孩子的名字。”

  吴枕霞笑道;“真的?”

  郑愿怅然道:“是真的。但一次或许可以蒙骗我,两次就可能露马脚,三次就必然被我识破。”

  他瞪着吴枕霞,冷冷道:“我说得对吗?”

  吴枕霞低下了头,浑身轻轻颤抖起来。

  花深深吃惊得几乎叫出声来,她看看郑愿,又看看吴枕霞,迟疑地道:“你…·你是马神龙?马…·马小佳?

  至尊大响马?”

  吴枕霞猛然抬头,冷冷道:“一点不错!”

  吴枕霞居然就是马神龙。

  而马神龙居然会是血鸳鸯令的首席执令使。

  这一切听起来不仅令人诧异,而且充满了血腥味,充满了欺骗、狡诈和背叛的意味。

  花深深惊呆,阿福夫妇也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郑愿盯着马神龙,眼中的杀气已消融,代之而起的,是一种表示理解的柔情。

  马神龙冷冷道:“我以为你认不出来。”

  郑愿不出声。

  马神龙又道:“可你还是认出来了。”

  郑愿还是不出声。

  马神龙轻叹道;“或许我本就不该来。”

  郑愿开口了:“也许是他不该派你来。”

  马神龙面上露出了温柔凄婉的神色:“不是他派我来的。你一直就猜错了,他不是血鸳鸯令的令主,从来不是。”

  郑愿怔住——

  盂临轩不是血鸳鸯令主? 
 



  
第三十章 心声

 
  花深深忍不住问道:“那血鸳鸯令主是谁?”

  马神龙决然道:“恕难奉告。”

  郑愿好半天才透过气来,苦笑道:“他真不是?”

  “真不是。”

  “这么说,是我猜错了?”

  “是你猜错了。”

  “你根本不是从济南出发的,我说的对不对?”

  马神龙冷冷道:“郑大侠,我不是你的犯人,我没必要回答你的问题。”

  郑愿叹气:“我知道,我知道。现在请你告诉我,贵令主派你来跟我谈什么?”

  马神龙道;“令主希望能和郑大侠讲和,以往恩怨,一笔勾销,如果郑大侠有意联手对付野王旗,敝令上下无比欢迎;如果无意,大家也不必再冤冤相报。”

  郑愿沉吟半晌,才苦笑道;“我无所谓,但有一个人是不是肯答应,我就不知道了。”

  “谁?”

  “老宋,宋捉鬼。”

  话音未落,宋捉鬼已昂然而入,大声道:“我不答应!”

  马神龙浑身一激灵。

  宋捉鬼冷笑道:“大响马、马神龙、马小佳、吴枕霞。

  吴执令使,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马神龙苍白着脸,愤怒而又无奈,再加上心虚。

  在所有的朋友中,她最怕的就是宋捉鬼。

  是不是因为她心里有“鬼?”

  宋捉鬼道:“有时候你像个纯洁无辜、天真烂漫的孩子,有时候又像是无恶不作、伪善狡诈的恶魔。连我都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马神龙。”

  马神龙眼中,闪出了泪花。

  面对朋友的指责,她能说什么?

  她什么也不能说。

  茫茫人海,竟然找不到一个人,可以让她倾吐满心的辛酸委屈。

  郑愿不行。

  孟临轩不行。

  宋捉鬼也不行。

  马神龙擦干泪,倔强地昂着头,连看都没看屋中人一眼。

  她走了。虽然决绝,但绝对辛酸,绝对孤独。

  花深深忽然悄悄道:“郑郎,能不能拉她过来,全靠你了。”

  郑愿倒吃了一惊:“什么意思?”

  花深深道:“我是说把她拉过来。”

  宋捉鬼冷笑道:“这种人反复无常,拉过来做什么?

  让她从背后下刀捅我们?”

  花深深叹道:“你们永远不会懂的。……郑郎,马神龙是一份强援,无论哪一方得到她的帮助,胜算就会大得多,与其被你师姐笼络过去,不如你先下手。”

  宋捉鬼皱眉道:“这话倒也有理。”

  花深深淡淡地道:“本来,由老宋去最合适,但老宋脾气暴躁;今天说的话又太伤人。”

  宋捉鬼微笑道:“那倒不是主要原因,要命的是我不像郑愿,我不是小白脸。”

  他看着满脸尴尬的郑愿,道:“不过,花三小姐情愿将自己的丈夫租给别的女人吗?”

  这下花深深和郑愿的脸都红了。花深深恼羞成怒,冷冷道:“租给别人不行,但马神龙例外!”

  宋捉鬼吓得跑了出来:“好好,我放屁,我放屁!”

  阿福夫妇也都借故出门。

  郑愿压低声音吼道:“您想干什么?”

  花深深冷笑道:“你吼谁?难道我说的不是你心里想的吗?”

  郑愿叫起了撞天屈:“活天冤枉!我心里要有这个念头,叫我不得好死!”

  花深深道:“你别糊弄我!现在我给你提供一个纳妾的机会,你本该谢我才对!”

  郑愿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清脆悦耳。

  五道红指印,浮现在花深深的右颊上。

  这是他第一次打女人耳光,而这个女人,就是挚爱他的妻子。

  花深深吃惊地瞪着他,他也吃惊地瞪着花深深。

  泪水渐渐在她眼中凝聚,怒火在她心中燃烧。

  他居然敢打她!

  郑愿眼中,已不再有惊讶和愧疚,他显得很平静,就像他一点坏事也没干似的。

  花深深痴痴地道:“你打我?”

  郑愿冷冷道:“一点不错。”

  花深深一扑而上,就好像她已忘了他们本是夫妻,就好像打她耳光的是个陌生人。

  只可惜她劈出五掌,踢出七腿,外加四指六肘,都没有打着郑愿,反倒被郑愿一把推倒在床上。

  郑愿推门而出,连理都不理她。

  花深深嚎陶大哭。

  宋捉鬼冷笑道:“你真有出息!”

  郑愿微笑道:“我怎么就没出息了?”

  宋捉鬼一拍桌子,大怒道:“你还有理,还嘴硬!花深深哪点不好?可你居然忍心打她!你听听,听听,哭得多伤心!”

  郑愿淡然道:“我打我自己的老婆,你生哪门子气?”

  宋捉鬼脸气得通红:“什——么?”

  郑愿悠然道:“别那么冲动。坐下.坐下喝酒。”

  宋捉鬼大骂起来:“喝酒,喝个屁的酒!我发现你狗日的越来越没个人样,越活越狗熊了!”

  郑愿笑眯眯地坐着,洗耳恭听,每次宋捉鬼说醉话,他都是这副样子。

  宋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