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r-久弥直树





  美哉:“……不过……” 
  美哉:“……那场梦……也已经结束了。” 
  ……     
  ……天空停止了吹风。 
  无限延展的天空,和应该流动的云一起伫立于同样的地方。 
  美哉:“……从以前开始……就有点这种倾向了。” 
  美哉:“……托一直去求诊的精神科医师的福……我母亲虽然缓慢, 
  但仍渐渐地在回复。” 
  美哉:“……而在之前……国崎你送我回家去的那天晚上……我母亲在枕中做了梦。” 
  美哉:“……是个藉由睡眠而真正做的梦……” 
  美哉:“……在那梦中……我母亲接受了小满的死亡。” 
  美哉:“……听医生说……这是常有的案例。” 
  美哉:“……在梦中体认了现实。” 
  美哉:“……而藉由作梦……在现实醒了过来。” 
  美哉:“……虽然是非常奇妙的感觉……但我母亲的梦……就这么突然地结束了。” 
  美哉:“……漫长梦境的终结……却是如此地简洁。” 
  美哉:“……原本……是应该要高兴的……” 
  美哉:“……可是……” 
  美哉:“……可是……我却无法打从心底高兴。” 
  往人:“……” 
  往人:“……为什么?” 
  我边看着远野悲伤的面孔边问着。 
  美哉:“……” 
  美哉:“……那一天的翌日早晨……” 
  美哉:“……从梦中醒过来的母亲……看着我这么说了。” 
  美哉:“‘妳是谁?’……” 
  往人:“咦……” 
  美哉:“……在我母亲心中小满消失了的同时……我也失去了居所。” 
  美哉:“……因为我……一直以来都扮演着小满……” 
  美哉:“……到了现在也无法回复该在母亲面前的美哉。” 
  美哉:“……虽然我之前就略微察觉到……就已经做好了觉悟……但还是打击很大……” 
  往人:“……” 
  美哉:“……所以……” 
  往人:“妳就在这里……寻找自己的居所吗?” 
  美哉:“……” 
  美哉:“……不对。” 
  她轻轻地笑着。 
  美哉:“……我是在这里……等候着结束。” 
  往人:“结束?” 
  美哉:“……是的。” 
  美哉:“……等候着以小满身份活着的我……自己的梦的结束。” 
  …… 
  …… 
  ……     
  铁丝网外的天空,已经染上了夜色。 
  往天空望去,有只彷佛在对岸天空中彷徨着的鸟。 
  美哉:“……我的羽翼……已经忘记该怎么飞翔了。” 
  边看着那只鸟,远野边悲伤地说着。 
  美哉:“……因为我……只是一直反复地模仿展翅的动作而已……” 
  美哉:“……在不知不觉间……我已经连天空的辽阔……和大地的温暖都忘记了。” 
  她这么说着的表情,看起来颇具自虐感。 
  美哉:“……无法展翅遨翔的羽翼,还有其存在的意义吗?” 
  她将视线略转向我这边说着。 
  美哉:“……一定毫无任何意义……连天空或大地都无法归去,只能一直徘徊着。” 
  美哉:“……我就像那只鸟一样……只能一直迷惘徘徊着……” 
  往人:“远野……” 
  美哉:“……不过……或许这样也好。” 
  美哉:“……因为我……” 
  美哉:“……我……根本就是不应该待在这里的人……” 
  往人:“……” 
  美哉:“……” 
  往人:“……” 
  ……不说点什么不行。 
  在这个时间,在这个瞬间。 
  我不传达给只能伫立于黄昏中的少女一些事不行。 
  如果现在不说,我会连要接触她都办不到的。 
  所以…… 
  往人:“……哪,远野。” 
  我边侧视着远野,边说着。 
  美哉:“……是。” 
  远野缓缓地转了过来。 
  往人:“……可以待的地方……” 
  美哉:“咦……” 
  往人:“……不要说没有可以待的地方。” 
  我想将我的想法告诉远野。 
  往人:“是有在等着妳……远野美哉的人在……所以不要说没有可以待的地方。” 
  我只能说得出这些话。 
  ……妳能待的地方,就在这里啊。 
  我虽然想这样说,但却害羞地说不出口。 
  但想法并不是可以一直瞒住的。 
  所以,远野一定知道了。 
  证据就是…… 
  美哉:“是的。” 
  远野微微地笑了。 
  将簇拥星屑的夜空,如同羽翼般收在背后的微笑的少女。 
  我想我在这时看到了一辈子都不想忘却的事物了。 
  我看见远野所紧握着的小满的宝物,在一瞬间亮出了星星的光辉。 
  …… 
  …… 
  ……     
  在太阳下了山,周围开始被黑夜所包覆的时候,我们两个离开了学校。 
  往人:“……哪。” 
  在穿过校门时,我停了下来。 
  美哉:“……是?” 
  远野的手上握着附近欧巴桑爱用的运动包包。 
  穿着制服的少女和运动包包。 
  虽然似乎是很常见的搭配,但她是远野美哉。 
  要说有点不协调,不如说应该是另有隐情。 
  往人:“那个是观测仪器还是什么的吗?” 
  姑且确认一下看看。 
  美哉:“……不……不是。” 
  她将似乎挺重的包包放在地上。 
  美哉:“……我……离家出走了。” 
  往人:“……离家出走?” 
  美哉:“……是的。” 
  美哉:“……原本……是想和国崎一样自己一个人去旅行的……” 
  美哉:“……不过,我决定不去了。” 
  美哉:“……我从今天起……要和国崎你一起睡在车站宿舍。” 
  她若无其事地说着。 
  往人:“这可真是大胆的行动哪。” 
  美哉:“……耶……” 
  美哉:“……很了不起吧?” 
  往人:“一点都不棒。快点回妳家去。” 
  我用严厉的命令口气说着。 
  美哉:“……” 
  美哉:“……我不要。” 
  她干脆地驳斥了我的命令。 
  就远野来说,这倒是满稀奇的,会明显表示其意志。 
  美哉:“……我……已经决定了。” 
  往人:“决定什么?” 
  美哉:“……我想尽可能地在一起。” 
  美哉:“……和小满……以及国崎你。” 
  往人:“这种事不需要特地离家出走也可以实现吧?” 
  美哉:“……不……无法实现的。” 
  往人:“为什么?” 
  美哉:“……因为……没有时间了。” 
  往人:“咦……” 
  美哉:“……我刚刚说过了……我是在等梦的结束。” 
  美哉:“……即使我母亲的梦结束了……我的梦依然还没醒。” 
  往人:“……” 
  我无法理解远野在说什么。 
  远野如此寂寞而且彷佛在低着头作着梦般的身影看起来是如此渺小。 
  看起来就像年幼的孩子一般。 
  往人:“……” 
  往人:“……小满。” 
  我看着眼前的远野,叫了这个名字。 
  往人:“是和妳被这么称呼……有关吗?” 
  美哉:“……是的。” 
  她点了点头。 
  往人:“……那,和另一个小满有关吗?” 
  我想知道,对远野来说,小满是个怎样的存在。 
  是好友?还是妹妹?还是…… 
  美哉:“……这个……我还不能说。” 
  往人:“不能说?” 
  美哉:“……是的。” 
  美哉:“……详细的情形……我之后会说明的。” 
  美哉:“……现在……我只是想尽可能地和她待在一起。” 
  美哉:“……我……” 
  美哉:“……因为我最喜欢和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们在一起。” 
  远野将视线往上移,静静地微笑着。 
  往人:“……” 
  面对那份微笑,我什么都说不出口。什么都讲不出来。 
  所以我只是沉默地背向远野,开始走了起来。 
  远野则在我身后,拖着沉重的包包慢慢跟着我。 
  往人:“……” 
  我停了下来,抓了抓头。 
  往人(真没办法……) 
  我转向了远野。 
  美哉:“……?” 
  往人:“来,给我吧。” 
  我从远野的手上,直接把运动包包抢了过来。 
  往人:“走吧。” 
  我将包包扛在肩上,背向着远野,再次开始走了起来。 
  美哉:“……谢谢。” 
  从背后传来远野的声音。 
  我则装作没听到地继续走着。 
  无限延伸的两个影子。 
  逐渐重合在一起,指引着我们的路。 
  …… 
  …… 
  ……     
  到了深夜,我和远野分别睡在长椅和等候室。 
  透过玻璃看着等候室的时钟,已经是清晨一点了。 
  远野睡在等候室,我睡在长椅上。 
  远野一直坚持说睡在长椅上会感冒,要我一起睡在等候室。 
  她主张说是她自己要过来这边睡的,要我不用逞强。 
  但那样真的会满糟的。 
  光是发育健全的年轻男女同在一个屋檐下(其实跟露宿没啥两样)就不太妙了。 
  这样的话,身为男性的我睡在外面也是一种礼貌吧。 
  再说…… 
  我也想一个人思考一下。 
  我还不打算问远野任何事。 
  有许多不得不一个人思考的事。 
  在彷佛快掉下来的星空下。 
  我坐在长椅上,在眼皮自然落下之前,思考着许多事情。 
  一侧耳倾听,便彷佛听到了远野在黄昏的屋顶上,诉说着的往事…… 
  …… 
  …… 
  ……     
  ……那是我还小的时候。 
  我有可以待着的地方。 
  餐桌有三个椅子。 
  父亲和母亲,以及我的椅子。 
  我们家是每天晚上一定会一起吃晚餐的感情良好的家庭。 
  是个可以挺起胸膛自豪的幸福家庭。     
  有一天。 
  正当我要到餐桌吃晚饭时,那里多了张小小的新椅子。 
  那椅子非常地可爱,我虽然想要坐,但却太小了坐不下去。 
  而当我很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张椅子时,母亲说了。 
  (马上就会生下来了。) 
  没错。我母亲当时已经怀了妹妹了。 
  我很高兴。 
  饭一定是越多人一起吃越好吃的。 
  我努力地将放在母亲身旁的椅子移到我身边。 
  让妹妹和我坐在一起,面对着笑容不绝的父母。 
  我想让妹妹看着父母亲感情良好的样子。 
  (这里就是妳的家喔。) 
  我很想这么跟她说。 
  即使早一天也好……     
  妹妹的名字决定是“小满”了。 
  是开家庭会议决定的。 
  我们家不管是什么事,都是大家一起讨论决定的。 
  当然连年幼的我有也发言权。 
  “这样才是家人啊!” 
  父亲边笑着边这么说着。 
  我很喜欢从父亲口中说出的“家人”。 
  因为听起来是如此令人感到安详,感到温暖,所以我最喜欢了。 
  将诞生的妹妹的名字“小满”有着这个意思。 
  “希望妳们姊妹未来,能一直充满着美丽的风和日丽……” 
  母亲虽然这么说着,但年幼的我却不懂是什么意思。 
  但我觉得那是个非常好的名字。 
  “美哉”和“小满”。 
  一起说出来,会让我感到相当平稳。 
  我好希望能早点生下来。 
  所以我每天都缠着母亲说“快点把小满带来嘛”。 
  “没问题的。神马上就会把她带来的。” 
  母亲总是这么说着,温柔地摸着我的头。     
  这么说来,我们家总是在同一个地方挂着一张画。 
  “这个是神的画喔。” 
  我父亲这么说着。 
  那幅画画的是一个背上长有翅膀的女孩。 
  应该是叫做天使吧。 
  那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所以我非常喜欢那幅画。 
  一定是这个女孩会将小满给带来吧。 
  我一直在心里期待着和小满及那个女孩相遇的日子。 
  因为我好想让小满当我的妹妹,和那女孩成为好朋友…… 
  …… 
  …… 
  ……     
  Section 12 【8月4日(金)】     
  往人:“嗯……” 
  隔天早上,我被夏日的日照给照醒。 
  睁开眼睛的同时,就被直射到瞳孔的阳光给刺痛双眼。 
  我玻鹧劬σ豢矗枪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