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r-久弥直树





  往人:“……我想应该不是吧。” 
  之后是饭后的茶。 
  我才刚喝完,佳乃就突然大叫了起来。 
  佳乃:“飞天的烟火~~~!” 
  佳乃:“蜻蜓和火箭~~~~!” 
  佳乃:“爱与勇气的600连发~~~~~!” 
  往人:“别闹了。” 
  圣:“这样断然拒绝我妹的请求可是……”(手术刀) 
  往人:“总是得考虑别人一下吧,至少也一周一次吧。” 
  佳乃:“呜奴奴……” 
  虽然还挺不满的,但似乎还不死心。 
  佳乃:“那就去散步!” 
  往人:“这个时间去?” 
  佳乃:“晚上散步会有较好的感觉喔。” 
  她毫无疑问般地笑着说。 
  往人:“说不定吧……” 
  如果不走远的话,在外面纳凉说不定倒也不错。 
  佳乃:“姊姊也去嘛。” 
  圣:“我还有工作要做。” 
  我是不知道有什么好做的,但圣斩钉截铁地说着。 
  圣:“妳就叫国崎陪妳去吧。” 
  佳乃:“呜奴奴,好可惜喔……” 
  圣:“嘴巴这么说,其实心里很高兴吧?” 
  佳乃:“才、才没有呢。” 
  脸红了。 
  圣:“国崎他既老实又温柔,妳们俩一起散步应该会很快乐吧。” 
  佳乃:“……那,我就到玄关去等了。” 
  她快步地跑掉了。 
  似乎满感到害羞的吧。 
  圣:“……那国崎,不好意思拜托了。” 
  往人:“啊啊。” 
  我也准备跟着佳乃出去。 
  圣:“顺便把这个带走。” 
  我慌张地接下她丢过来的东西。 
  POTATO:“……PIKO~” 
  是只嘴上还沾着咖哩的毛球狗。 
  圣:“知道吗?POTATO。” 
  POTATO:“PIKO” 
  圣:“这个男人要是有什么不轨的举动,马上跟我联络。” 
  POTATO:“PIKKORI” 
  ……我的信用度是0嘛。 
  佳乃:“那我走了——” 
  POTATO:“PIKO、PIKO~” 
  圣:“不要太晚回来喔。” 
  往人:“我知道。”     
  我们走上夜晚的道路。 
  真闷热。 
  空气凝滞地像泡在热水中一样。 
  电器店的店面的电视正在拨着实况棒球。 
  蚊香的味道扑鼻而来。 
  佳乃:“……呼” 
  她将食指放在胸口,吹着风。 
  手腕上的缎带彷佛有点害羞般地摇晃着。 
  佳乃:“晚上也很闷呢。” 
  POTATO:“PIKO、PIKO~” 
  佳乃肚子真饱呢。” 
  POTATO:“PIKO、PIKO~” 
  佳乃:“咖哩放过一天后真是绝品呢。” 
  POTATO:“PIKO、PIKO~” 
  似乎还聊得满快乐的。 
  往人:“至少饭也该在比较正式一点的地方吃比较好吧?” 
  总觉得怪怪的我问了。 
  在等候室吃饭似乎在雾岛家是很平常的事。 
  并不是从我来之后才这样吧。 
  佳乃:“嗯,说的也是。” 
  佳乃:“从我父亲过世后,就变得习惯在那边吃了。” 
  她将视线移到路上。 
  我回想起圣说的话。 
  “我母亲在佳乃还小的时候就往生,父亲也在两年前过世了。” 
  “从那之后只有我和佳乃两个人过活。” 
  往人:“……” 
  我从侧面看着佳乃。 
  看起来实在不像会和这种不幸有缘。 
  但是我也能了解。 
  父亲过世时,佳乃一定是这么想的吧。 
  不想和圣分开。 
  佳乃:“哪,因为我太会撒娇了。” 
  她马上回复平常的笑容。 
  鲜鱼店的招牌用荧光灯一闪一闪地。 
  店里的主人正在洗木箱。 
  店主:“佳乃,出来闲晃吗?” 
  佳乃:“晚安。” 
  POTATO:“PIKO、PIKO~” 
  店主:“那边那个是男朋友吗?” 
  往人:“是保镖。” 
  往人:“因为有超A级的技术,所以被各国征求而没钱。” 
  佳乃:“耶~,是这样子啊。” 
  往人:“妳佩服个什么劲啊。” 
  佳乃:“呜奴奴……” 
  店主:“帮我跟圣问好啊。” 
  佳乃:“嗯。谢谢叔叔。” 
  店主:“偶而也吃点鱼吧。” 
  佳乃:“呜奴奴,马上就这么说……” 
  招招手后,佳乃又开始走了。 
  往人:“怎么?妳讨厌吃鱼啊?” 
  佳乃:“与其说是讨厌,不如说是不擅长吃吧。” 
  佳乃:“不过姊姊倒是很喜欢吃就是了。” 
  往人:“这样啊……”     
  往人:“又是这里啊……” 
  佳乃:“又是这里呢。” 
  POTATO:“PIKO、PIKO。” 
  我们停了下来。 
  我感觉得到空气变了。 
  从山上吹下来的风,意外地还满冷的。 
  简直像是那股风将黑暗给运过来一样。 
  佳乃:“晚上时虫声真大声呢。” 
  边说着边来回看着暗暗的左右两侧。 
  虫儿在草木中各自聚成一堆,鸣叫着。 
  水声倒是听不太到了。 
  往人:“妳常常晚上出来吗?” 
  佳乃:“耶?” 
  往人:“我有在神社碰过妳吧?” 
  POTATO:“PIKO、PIKO——” 
  佳乃:“啊——,你说那个时候啊。” 
  简直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佳乃:“那个时候啊,耶……” 
  佳乃:“就是……” 
  佳乃:“……” 
  似乎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吧。 
  往人:“算了,没什么事就好了。” 
  佳乃好一阵子都没开口。 
  彷佛在窥视自己体内的某物一般。 
  之后,小声地说了。 
  佳乃:“往人。” 
  往人:“干嘛?” 
  佳乃:“那个啊,工作怎么样?” 
  往人:“说不定不适合我吧?” 
  与其说是不适合,不如说是感到待起来不舒适。 
  我很不习惯。 
  不习惯照顾人或是受人照顾。 
  佳乃:“这样啊……” 
  往人:“算了,至少在拿到薪水前我会待着的。” 
  为了讲清楚,我追加了一句。 
  可是…… 
  薪水什么时候给啊? 
  刚开始做的时候是不觉得可以马上拿到。 
  或者该说我几乎没听到什么工作待遇。 
  仔细一想还真是个随随便便的打工。 
  我转头一看,佳乃正低着头。 
  往人:“累了吗?” 
  佳乃:“不会啊。我很有精神的……” 
  虽然想瞒我的样子,但又犹豫了一下。 
  佳乃:“那个啊……” 
  佳乃:“往人,你可以听我说吗?” 
  她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我。 
  总觉得那双眸给我一股不忍拒绝的感觉。 
  往人:“啊啊,不管妳说什么话题我都会听的。” 
  佳乃:“那我就说了喔。” 
  佳乃坐在桥一端的地面上。 
  POTATO则在一旁坐好。 
  我则靠着栏杆等着听佳乃说。     
  佳乃:“我几乎不记得我母亲的事了。” 
  佳乃:“只记得原本她的身体就不是很好。” 
  佳乃:“生我之后又常常睡一半就爬起来……” 
  佳乃:“在我三岁时就过世了。” 
  往人:“……” 
  佳乃:“我父亲常说‘妳长得很像妳妈妈’。” 
  佳乃:“我是有试着想象过,但都不是很顺利……” 
  她边仰望着夜空边淡淡地说着。 
  和平常的口气完全不同。 
  她注意到我的视线,慌张地笑了。 
  佳乃:“可是啊,我却没有很寂寞。” 
  佳乃:“因为有姊姊身兼母职。” 
  佳乃:“可是,这样一来……” 
  佳乃:“就变得姊姊一直都没有母亲一般。” 
  佳乃:“姊姊她也会一直都不能是姊姊。” 
  佳乃:“我最近一想,觉得那样很不公平……” 
  之后话语稍微迟疑了一下。 
  佳乃:“我父亲他也一直都在诊所忙着做事。” 
  佳乃:“然后就这样弄坏了身体……” 
  佳乃:“我完全不能帮得上忙。” 
  佳乃:“我都只能在一旁看着。” 
  佳乃:“所以我一直想着如果有人能来帮忙就好了。” 
  她笑着看着我。 
  雇用我并不是因为同情或想照顾我。 
  就是因为这样吧。 
  往人:“但我也是帮不上忙啊。” 
  佳乃:“不会的。” 
  她摇了摇头。 
  佳乃:“绝对不会有这种事的……” 
  之后又再次仰望夜空。 
  路灯的照明照映着她的肌肤,彷佛可以看透皮肤底下一般。 
  她大概是没有可以说这种话的人吧。 
  有温柔的姊姊,随时都在一旁帮助她。 
  或许是这样逐渐成为了佳乃的重荷吧。 
  既活泼又会是人见人爱的少女。 
  在夏天嬉闹欢笑的少女。 
  但是…… 
  那系在手上的缎带上看得见她的忧虑。 
  佳乃:“如果可以用魔法的话。” 
  佳乃:“我想要见我母亲。” 
  佳乃:“我想见她,再跟她道歉……” 
  她低声地说着。 
  从声音中听得出她的不好意思及叹息。 
  映照着星光的双眸。 
  以及没有办法讲明白而囤积在胸口的后悔。 
  (如果,可以用魔法的话……) 
  为了实现这个天真无邪的梦想所被守护着的封印。 
  如果是这样的话…… 
  (我想见我母亲。) 
  (想跟她见面,向她道歉。) 
  这份心愿是如此地和她不符,如此地哀伤。 
  往人:“……应该不是要道歉,而是要道谢吧?” 
  佳乃:“和我母亲吗?” 
  往人:“没错。” 
  往人:“妳现在能像这样在这里,都是托妳母亲的福吧?” 
  往人:“妳如果对她说‘抱歉让妳生下了我’的话,我要是妳母亲我一定会很火大的。” 
  我的母亲也是早就去世了。 
  她教了我和别人不同的路后,便随即去世了。 
  但就算是这样。 
  我也从来没想过“如果没被生下来就好了”。 
  ……或许只是没时间去想这个而已吧? 
  佳乃:“是这样吗……” 
  佳乃:“说的也是。” 
  佳乃点了好几次头。 
  之后两手对天空伸出。 
  她仔细地看着完好无缺的双手。 
  以及为夜风吹拂而摇曳的缎带。 
  还有到成人之前绝对不能卸下的魔法的封印。 
  卸下那个缎带的日子,说不定已经近了。 
  比周遭所认为的日子还近。 
  到时候佳乃会知道什么呢? 
  佳乃:“啊~~~~~!” 
  佳乃:“萤火虫,有萤火虫在飞耶!” 
  往人:“在哪儿?” 
  佳乃:“看哪,就在那堆草那边……” 
  佳乃:“呜哇哇……” 
  啪沙~~~! 
  …… 
  往人:“还活着吗——?” 
  POTATO:“PIKO、PIKO~” 
  声音:“……呜耶~~~嗯。” 
  传来了狼狈的回复。     
  晚上。 
  怎么样都睡不着。 
  指针的声音和冷气声一直在我耳边徘徊。 
  我躺在沙发上仰望着暗暗的天花板。 
  我试着回想今天一天发生的事。 
  雾岛诊所今天也是很闲。 
  圣和POTATO也都是老样子。 
  佳乃今天也是很有精神。 
  掉到小河里也似乎理所当然般地一点伤都没有。 
  就像佳乃说的一样,她看到了在水面飞舞的萤火虫。 
  之后我带着全身湿透的佳乃回去。 
  她一直打着喷嚏,但我觉得是自作自受。 
  当然连我也被圣给骂了一顿。 
  往人:“……” 
  我又转了个身。 
  再一次闭上了双眼。 
  脑海中浮现了一些东西。 
  被封印的魔法。 
  某人交给佳乃的缎带。 
  (到成人之前绝对不可以拆下来。) 
  就这么简单几句的约定。 
  根本记不得是谁的话,还坚守到这种程度吗? 
  我不太能理解。 
  总算。 
  代替问题的回答,睡意压了过来。 
  ……     
  伴随轻微的声音,我感觉到眼睑的另一端变亮了。 
  声音:“哇哇……” 
  声音:“妳在怕什么?” 
  声音:“因为突然亮起来了啊……” 
  啪。 
  门关起来的声音。 
  我缓缓地睁开双眼。 
  诊疗室的灯亮着。 
  往人:“是那些家伙啊……” 
  大概是顾虑到我在睡吧?等候室的灯没有打开。 
  大概是佳乃不舒服,圣去检查吧? 
  我维持躺着,试着侧耳倾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