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郎-蝴蝶戟






  这下何出蔫了,不出声了。

  其实他是真的想过去,只是有点咽不下这口气而已。

  但他咽不下的这口气很快都没有了,一双光洁柔软的胳膊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一双结实温暖的乳房紧紧贴在他赤裸着的脊背上,一个柔媚蚀骨的声音笑:“我要咬你几口,我是一条又漂亮又凶恶的小母狗……”

  何出果然被咬了好几口,咬得他筋疲力尽,却又兴奋得无法入睡。

  “你又是怎么认识司马鹤的呢?”何出道。

  春妮儿道:“这没什么。赌神蒋家和司马世家本是世交,蒋经东他们和司马鹤也是来往极密的好朋友,我认识司马鹤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何出又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我有秘笈的?”

  春妮儿笑道:“纯粹是巧合。蒋家三兄弟路过方家桥是想入浙,不想在赌钱时发现了你。因为蒋经东岁数较大,见过你父亲何一弓。他发现你长得像极了何一弓,但还不敢肯定。但通过掷骰子,他们发现,你的内力惊人地浑厚,所以他们就猜出,你是何一弓的儿子,秘笈也一定在你手里。”

  何出想了想,又问道:“那么,怎么蒋家兄弟又和司马鹤联手,而又有那么多人知道消息了呢?”

  春妮儿沉吟半晌,才冷冷道:“其实道理也很简单。蒋氏三兄弟虽然得知了秘笈和金戟的下落,但自忖没有绝对把握打败你取得秘笈,只好告诉了司马鹤。至于其他人是如何知道的,我可就不清楚了,也许那次三万两的大赌惊动了他们吧!因为蒋氏三兄弟输钱是极少有的事,他们自然诧异,再一侧面打听,难免会听到些风声。”

  何出听出来她言不由衷,但没有点破,只是问道:“蒋氏三兄弟若当场出手,肯定可以抓住我,没有必要成全司马鹤吧?”

  春妮儿顿了一顿,叹道:“我告诉你实话吧。我认识司马鹤之后,老赌神告诉我,让我想方设法嫁给司马鹤,以控制司马世家的财富。可司马鹤已经有了妻子,这个计划不太好实行。因而蒋氏三兄弟发现你后,就利用你和他做交易。司马鹤急于为父报仇,自然急需《太清秘笈》,蒋家就迫他答应,待取到秘笈后,一定要杀了原来的妻子,娶了我,才能获得秘发。司马鹤自然满口答应。”

  何出想了半晌,才叹了口气,喃喃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可你们又怎知我会偷偷溜出战场,跑回家去拿秘发呢?”

  春妮儿咯咯娇笑起来:“这有什么呀!那次我和三位嫂子名为路过,实际上就是去探你的虚实的。我们经过对你的观察,认为你不可能把秘笈藏在身上,但也不会把它放在很远的地方。你既已修习过太清玄功,要想从别人监视下溜走并不难,所以我们决定,由司马鹤和我几个干哥哥出面,吸引别人的注意力,我们几个女人,就在他们出发前,悄悄掩到你住的牛棚边埋伏好,果然就抓住你了……”

  她又已伏到他身上,娇笑道:“问完了吗?”

  何出苦笑道:“暂时问完了。”

  何出还想说话,春妮儿已拖紧他,滚向了床里边。

  春妮儿的话,何出半信半疑、将信将疑。

  他觉得:春妮儿逼着司马鹤杀妻娶她,绝对不可能是出自老赌神的指使。一来是因为司马世家著名的不是钱财而是武功,二来则是因为春妮儿和蒋氏三兄弟的关系很奇特,似乎春妮儿是主,他们是仆。

  如果春妮儿不是出自老赌神授意去接近司马鹤的,那么春妮儿也就不可能是老赌神的干女儿,或者说,不是他心甘情愿认下的干女儿。

  也就是说,蒋家是出于某种外力的压迫,不得不接受春妮儿的控制。

  控制春妮儿的人又是谁?

  春妮儿的腿已缠了上来,缠在他腰间。何出已无法再想什么了。

  他明明知道,春妮儿缠上自己,很可能是利用自己达到什么目的,但他还是心甘情愿地被她缠上了。

  何出并不笨。何出只是有点疯。 
 



  
第七章 血鸳鸯

 
  睡梦中的何出被人摇醒了:“何出,醒醒,快醒醒……”

  何出不耐烦地睁开眼睛,不高兴地道:“干什么?老子才睡多一会儿,你就……”

  摇醒他的人是沈春。她不知何时已起身了,而且穿戴整齐。

  沈春的脸色很不好,她的眼中也闪着惊恐的光芒:

  “昨晚方家桥死了许多人,其中有紫心会帮主张一行,‘金针渡劫’孔含章……”

  何出猛地坐起,大吼道:“你说什么?”

  沈春吃惊地退了几步,何出一跃而起,劈面一把揪住她胸前衣襟,嘶声道:“孔……含……章……死了?”

  沈春点头。

  何出面容扭曲,极是可怖,他的全身都在剧烈地颤抖:

  “你骗我,骗我!孔大叔不会死,不会的!”

  沈春低声道:“他确实和张一行同归于尽了。我没有骗你,真的。”

  何出松开手,突然喷出一大口鲜血,仰天摔了下去。

  何出没法想像,如果没有老孔,他何出能不能长大。

  没有老孔,何出就不识字,空有秘笈,无法练功。

  没有老孔,何出就可能会在某个冬夜饿死,或者丧生于野犬恶狼之口。

  没有老孔,何出不可能活到现在。老孔就像是何出的父亲,也像是何出的母亲。

  何出呆呆地躺在床上,回忆着一幕一幕的往事,泪水不断滚落。

  沈春坐在他身边,捧着一碗热汤,柔声道:“吃点东西吧,你已经两天两夜没吃一点东西了。”

  何出一点反应都没有。

  沈春幽幽叹了口气,起身将汤碗放在桌上,轻声道:“你一点东西不吃,只会把自己饿死,可吓不倒敌人。”

  何出动了一下。

  沈春径自往门外走,边走边冷笑道:“张一行虽已死了,紫心会还在。而且紫心会正在四处找你,你们都希望你死。

  若是他们知道,何出居然自己把自己饿死了,一定会很诧异。”

  沈春还没走出门,何出已经跳下床,冲到桌边,将碗中的汤一口喝下,哑声叫道:“我要吃饭!”

  老板娘气冲冲地走进来,将手中的托盘重重放在桌上。

  沈春也走回来,微笑着坐到他身边,欢悦地娇声道:“我也要吃饭。”

  老板娘狠狠瞪了她一眼,又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张一行、孔含章、司马鹤的死讯,迅速传遍了江湖。张一行是著名的神秘组织紫心会的帮主,孔含章是三十年前凶名满天下的魔头,而司马鹤年纪虽轻,却是威镇江南的司马世家的惟一传人。这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死,都会轰动江湖,更何况是三人同死呢?

  至于田金佛等人的死和胡希声诸人的失败,相较之下就是小莱一碟了。

  江湖上一时间紫影闪闪。有传言说,紫心会又新立帮主,正在搜寻何出和肖无濑夫妇。

  白袍会的活动相反倒日益减少,江湖上已极难见到穿粗衣白袍的人了。

  何出的名声数日间大震,“方家桥”三字又重新回响在武林朋友们的耳边。

  谁都知道,原先虎山派的发源地方家桥,继宋朝元之后,又出了一个名叫何出的青年高手,他的外号和使用的武器的名字都是同样的三个字——蝴蝶戟。

  谁都知道,何出是“金戟无敌”何一弓的儿子,何一弓仗以成名的《太清秘笈》,就在何出手里。

  因此何出就变成了许多人追杀的对象。

  “春妮儿。”

  “嗯?”

  “我要回方家桥去!”

  何出闷声闷气地说完,就往枕上一倒,闭上了眼睛。

  沈春怔了一下,偎过来,轻声道:“你难道不知道,回方家桥会很危险的吗?”

  何出团着眼睛,冷冷道:“我不怕。”

  沈春叹道:“我知道你不怕,可不怕死并不等于去送死。

  紫心会的人一定在方家桥布下了天罗地网,等你上当,七圣教和其他帮派也不会轻饶了你的。”

  何出还是没睁开眼睛,声音也还是很闷:“我知道。”

  沈春冷笑:“你知道,你知道个屁!你要真知道,干吗还要回方家桥?”

  何出哑声道:“我想回去看着孔大叔的坟……”

  沈春冷笑不出来了。

  半晌,她才又开始冷笑;“我想孔含章地下有知,也不会高兴看见你去送死吧?他是为了让你好好活着,才会被人杀死的,你如果不珍惜自己的性命,岂非是辜负了他的心愿?”

  何出不说话,似已睡着了。

  沈春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倒在他身上哭了起来:

  “何出,就算你不怕死,你也要替我想想,我实在很……

  很害怕,很……”

  她的浑身都似在哆嗦,肌肤也已变得冰凉。

  何出听到门外有一声很轻的冷哼。那是从老板娘的鼻孔里发出来的。

  他感到沈春的身子在这一声冷哼中突然僵硬。

  一个“熟人”的冷哼,真有那么可怕?

  何出刚刚在心里叹过气,便听到沈春附着他耳边悄声道:“今晚带我逃走。现在……现在对我亲热些……”

  何出清清楚楚地听见老板娘阵了一声,还听见了她一声极低的咒骂。

  “骚母狗!”

  三更时分,何出和沈春悄悄地溜出了君子店。

  他们是从房中的一条暗道里逃的。何出没想到房中会有暗道,而沈春居然会知道。

  那么老板娘会不会知道?

  “她知道。”沈春一边打马狂奔,一面答道:“我都知道,她当然不会不知道。”

  何出忍不住又问:“她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让我们逃出来?”

  沈春冷笑:“因为她知道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根本拦不住我们,同时也因为她知道我们逃不远。”

  何出吃了一惊:“为什么?”

  沈春道:“她已经通知了使者,使者不久就会赶来杀我们的。”

  她的声音已变得嘶哑难听,显然她在害怕。

  何出更吃惊了:“使者杀我们!什么使者?干吗杀我们?”

  沈春尖叫道:“不该你知道的你就别问!”

  何出果然闭上口,不说话了。

  秋风呼啸着吹过夜行人的面庞,让他们从心底里感觉到秋天的寒意。

  何出和沈春的脸,都似已被秋风吹得僵住了,紧绷了。

  他们的心呢?心是不是也会冻住?

  马狂奔。夜深沉。

  何出心里有许多疑问,但他没有问沈春。他甚至连他们将逃往何方都没有问。

  他知道,有些事确实不该问。沈春如果不愿说,问也没有用。

  后面突然有人说话了,声音尖锐阴冷:

  “你们别跑了,逃不了的!”

  两匹马一阵嘶鸣,停住了,马上的两个人却都没有转身。

  何出能明显地感觉到沈春的身子在颤抖,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从马背上摔下去。

  何出也感到背心凉嗖嗖的。

  他尽量用平静的声音问道:“你是谁?”

  实际上不用问,他也能猜出背后发话的那个女人是谁。

  沈春颤声道:“使……使者,属下……属下……”

  来人是“使者”。

  何出刚想回头看看这个使者的模样,使者已冷叱道:

  “不许回头!何出,否则本使者要你和沈春尸曝荒野!”

  何出只好老老实实呆着不动了,口中却冷冷道:“我并没想回头,我知道你一定不太好看。”

  使者的声音更冷了:“何出,少逞口舌之利,那样对你没半点好处。沈春,你知罪吗?”

  沈春颤声道:“是,是……属下,……知罪。”

  她已不再是那个刁蛮任性的阔小姐了,而是成了一个战战兢兢的小婢女。

  使者道:“我问你,蒋氏兄弟是怎么死的?司马鹤又是怎么回事?”

  沈春上牙下牙直打架:“属下……属下……”

  使者冷笑道:“两件大事都没办好,你居然又和何出勾搭上了。今主已经知道了,十分生气,你乖乖跟我回去见令主,向她老人家请罪!”

  沈春哆嗦道:“请使者高……抬贵手,放过属……属下……”

  使者嘿嘿一笑,道:“放过你,谁放过我?你居然敢反叛令主,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了!”

  何出忍不住大叫道:“司马鹤是我杀的,你冲老子来好了!”

  使者叱道:“姓何的,待本使者处置了叛徒之后,再找你算账!”

  沈春颤声道:“属下该死,不劳……不劳使者出手,属下自……自裁”

  何出突然一转身,将正在拔剑的沈春撞下马来,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