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庸 – 玉连环
纪浪心里冷笑,表面故作恭敬,答道:“这一点,不仅首座困惑,宫主也同样觉得不解,或许她们心已起疑,只是尚未采取行动而已……”
夏玉珍惊然道:“不!我总觉得此事必有蹊跷,刚才听分宫主说,于护法临离天寿宫,竟没有告诉你关于桑琼进人北宫的消息,这可是真的?”
纪浪应道:“事实确属如此,若非首座及时赶到,属下至今犹不知桑琼已抵燕京!
夏玉珍连连摇头,道:“如此说来,事更可疑,那桑琼在沧州出现时,身着北宫衣饰,马匹上也有北宫的烙印,他是由燕京赶去,这一点已不容置疑,但他在追摄于护法之前,岂能不先对你们采取行动?”
纪浪耸耸肩,道:“也许他别有用心,也许她们并未把咱们放在心上,也许他准备先解决了于护法,回来再将咱们一网打尽…… 就不是属下所能预测了。”
夏玉珍正色道:“所以我必须警告你一声,你今夜偷离天寿宫,很可能已被四燕暗中尾随,果真如此,宫主行踪必然已经落在四燕眼中,若倘因而招致意外,你的责任不小!
纪浪故作震惊道:“属下奉令召见不能不来,自问行动已极尽谨慎,怎么会被四燕发觉呢?”
夏玉珍道:“方才我未入寺前,就曾发现两条可疑人影在寺门外巡窥探,随即又悄然隐去,当时还以为系本宫设的暗桩,及今想来,或许就是北宫追蹑你的高手!”
纪浪惶然道:“这么说,属下得赶快离开这儿,以免引狼人室,暴露了宫主行踪!说着,匆匆一拱手,便想转身。
夏玉珍沉声道:“慢着……”
纪浪焦急地道:“首座还有什么吩咐?”
夏玉珍低声说道:“寺前已现敌踪,你就不能仍由原路回去了,要走,必须从寺后统路而行,才不会被人家截住,怎么连这点阅历经验也没有?”
纪浪只求能脱身,寺前寺后全是一样,连忙应了一声,抬拳一拱,转身奔向寺后而去。
他刚走,火灵官陈童忽由暗影中闪身而出。
人妖眉头一扬,轻问道:“怎么样?”
陈童点点头:“宫主已经答应另派高手跟踪纪浪,叫咱们依计行事,如有必要,冉由韩堂主出手相助……”
人妖得意地笑道:“臭话说在前面,果真成功得手了,你可不能争我的功劳?”
陈童露齿而笑,轻薄地摸了人妖一把,低语道:“这是什么话,咱们还分彼此?你获大功,我也落个快活……”
人妖脸上一红,笑骂道:‘别涎脸了,走吧!
两人穿出正殿,低声嘱咐了詹前锦衣护卫们几句,双双掠过空场,隐身在寺堵墙下。
人妖向陈童打量了一眼,道:“你的身材相貌倒与纪浪相差不多,可惜这一身大红色的衣服不对,最好能换一换!”
陈童笑道:“急切问哪儿去找合适衣服,好在我这件红袍的内衬是青色的,夜间看来,跟蓝色差不多,就把衣服反个面穿卜吧!”
在他脱衣反芽的时候,夏玉珍又低声叮嘱道:“你要记住照我的妙计行事,来人如未现身,不可开口说话,咱们这轴戏要扮得逼真一些,现成一分大功,犯不上被别人抢了去……”
陈童一面更衣,一面点头道:“放心,决坏不了事。”
片刻之后,束扎妥当,两人互一颔首,陈章便长身而起,掠出寺外……
夏玉珍静候了一会,也接踵而出。
口 口 口
再说墨燕和黄燕奉令尾随纪浪,丑刻之前,也到了戒坛寺外。
双燕隐身暗处,目观纪浪越墙进人寺内,许久未见出来,而寺中一片宁静,寺外更看不到一个桩卡人影,两人都不禁大感诧异。
黄燕性较梗直,忍不住低声道:“三姐,我看看这庙里必有古怪,咱们要不要跟进去看看?”
黑燕却比较持重,沉吟了一下,道:“大姐嘱咐咱们不可轻易暴露形迹,最好别轻举妄动……”
黄燕道:“但大姐也叫咱们暗中保护纪总管,假如他在里面遭了毒手,咱们等在外面有什么用?”
墨燕摇头道:“还是再等一会,纪总管如有意外,决不会没有声响,也不会如此安静。”
两人耐着性子又等了许久,戒坛寺内寂然如故,既无异样声息,也没见纪浪出来。
黄燕按耐不住,又催促道:“再耗下去天就要亮了,三姐你替我掩护,让我进去试探一下。”
说着,娇躯微挺,人已飞掠射出,直向戒坛麉出门前扑去。
墨燕一把没有拉住,急忙紧追而上,沉声喝道:“四妹,不许鲁莽,就算要进寺里去,咱们也该先商议一下才行。”
黄燕已距寺门不足十丈,闻声停步道:“何须再商量,依我看,这庙宇八成是故布的疑阵,人都从后面溜走了,咱们还在这儿守株待兔,那有多傻?”
墨燕道:“若是魔宫故作疑阵,纪总管怎会一去无踪?四妹千力不可急躁涉险,弄坏了大局……”
黄燕犹不肯信,傲然道:“不人虎穴,怎得虎子?说不定纪总管早已遭了毒手,咱们若是畏首畏尾,守到天明也是白守,管它险不险,我得去试试看。”
话落,不理墨燕劝阻,问一问肩后长剑,便待腾身…·,谁知就在这时候,突然听见一声轻叹,一个细如蚊蚋般的语声随风人耳,哺哺道:
“唉!毕竟年轻沉不住气,居然在老虎洞前争嚷起来了,要想死,那儿不方便?何必定往虎口里送……”
那语声虽然轻微,但字字人耳,直听得双燕心神猛震,同时转身撤剑,沉声叱道:“何方高人请现身出来?”
话声来处是一片茂密的竹林,这时林中空空荡荡,已不闻丝毫回应。
墨燕凝声道:“四妹相信了吧?此地状似平静,暗中却高手环伺,咱的的行动已落在人家眼中了!”
语声甫落,那细如蚊蚋的声音又从远处一块大石后飘送入耳,道:“落在我老人家眼中倒没有什么,你们再站在路口,被对头撞见,那才有得热闹瞧哩!
双燕闻声辨位,不约而同一齐伏腰向大石扑去。
临近大石,并未发现石后有人影逃窜,黄燕心中一喜,长剑疾挽,抢先越过大石,截断了那人退路,一面低声招呼道:“三姐留心左侧,别让他走脱了。”
墨燕会意,弯腰轻折,截向左方,恰与黄燕互采包抄之势。
两人几乎同时落地,同时绕过大石,一探头,更同时吃了一惊。
原来大石之后,根本空无人踪。
双燕自忖武功不弱,全神贯注之下,分明确知那语声是从石后发出,岂料那人竟在转瞬间如幽灵般消逝得无影无踪,这种骇人听闻的事,双燕真是生平第一次遇上。
黄燕机伶伶的个寒颤,正要开口,突然被墨燕挥手阻止,哑声说道:“有人来了。”就势一缩身躯,两人都躲向石后。
刚将身形掩蔽,风声随起,一条人影已如飞飘落寺门前,竟是人妖夏玉珍。
人妖似乎略有所见,停身之后,凝神缓缓向四周扫视了一遍,然后耸耸肩,转身越墙进人寺中。
黄燕伸了伸舌头,低道:“好险!差一点就被这无耻东西发现了。
墨燕道:“人妖也赶来戒坛寺,可见寺内确有魔党盘踞,咱们别再疑神疑鬼,耐心等候决不会错的。”
黄燕赧然道:“刚才暗中发话的人不知是谁?看来他武功竟比咱们高出很多?”
墨燕点点头尚未回答,那细如蚊蚋的语声却忽然又在耳边响起,接道:“我老人家算得什么?那躲在寺墙后的韩老鬼,玩意儿比我老人家更高明,你们要是不想招惹麻烦,最好只看别开口。”
双燕凝神倾听,似觉那语声就在近处不远,但忽东忽西,飘移难测,心知遇上了绝世高人,傲气尽泄,只得依言缄口静候,不再敢轻举妄动I。
转瞬过了大半个时辰,丑刻已尽,寺内突然惊出一条人影,略一张顾,便匆匆向东而去。
紧接着,墙头上又出现另一条人影,却是人妖夏玉珍。
人妖身形微顿,立即沉声喝道:“纪护法,请留步!’”
先前那条人影恍如未闻,展步如飞,疾奔不停。
人妖冷冷一笑,道:“好一个情虚叛徒,宫主圣驾之前,你还想逃吗?”说着,身形一展,竟蹑踪向先前那人追去。
两条人影一先一后,转眼奔出十余丈外。
黄燕看得心凉,急急道:“三姐,纪总管已经被魔党发现破绽,咱们要不要助他脱身?”
墨燕也错把火灵官陈章认作纪浪,点点头道:“咱们先跟下去,待他危急的时候再出手。”
双燕掩掩藏藏,遥蹑人妖之后,行约里许,忽见那人脚下一个踉跄,好像支持不住,奔行速度顿缓。
人妖夏玉珍猛然加快步子,疾掠而上,扬掌便劈,同时冷叱道:“姓纪的,宫主早看出你有反叛的心意,特命本座追擒,你还打算往那里逃?”
陈童阅日不答,却双掌翻飞,跟人妖激战起来。
战不多久,陈童假作不敌,被人妖一掌劈中,闷哼一声,滚倒地上…
双燕大惊,正待现身出手相助,忽然又听见那细微的声音笑道:“傻丫头,看戏就看戏,干嘛要帮忙呢?”
双燕愕然一顿,只见人妖已欺身上前,扬指假作点闭陈童的穴道,冷笑骂道:“本座手中,谅你也飞不上天去,我且叫你这叛徒先受些活罪,再擒你去见宫主。”
一面说着,一面并指疾落,地上的火灵官陈童便应指呻吟起来。
黄燕怒火上冲,咬牙切齿道:“三姐,还等什么?咱们动手吧!
墨燕却迟疑道:“可是,那暗中传音劝阻咱们的高人……”
黄燕低首道:“咱们又不认识他是谁?何须受他摆布,纪总管已落敌手,再不援救,就来不及了!”
墨燕正沉吟难决,蚊蚋之声适时又起,晒道:“你们一定要出面,我老人家也不反对,不过,等一会若发现救错了人,别可怪我老人家没有事先警告你们。”
双燕听了这番话,面面相观,疑云顿起,仔细打量那惨哼连声的人,果然越看越不像屠龙手纪浪。
那细如蚊蚋的声音义道:“不用打量了,他就是第三分宫的火灵官陈童,这小于身为分官宫主,竟跟一个无耻人妖扮演双簧,实在没有多大出息,但你们也别小觑了他,这小子背后撑腰的,却是个硬底子,论功夫,不在他师父曹克武之下,如谓不信,我老人家逗他出来让你们见识见识。”
语音方敛,道旁一片野草堆中,忽然摇摇摆走出一个大胖子来。
那胖子一身锦衣,满脸油光,挺着个大肚皮,笑嘻嘻活似弥勒佛,叉腰向小道上一站,仰面向天,光打了二个哈哈,接着,从袖子里取出一锭银元宝,托在掌心笑道:“辛苦二位了,这轴戏演得惟妙惟肖,十分卖力,可惜荒山野地,没有人捧场,来来来!算我老人家适逢其会,赏银一锭,二位就收场下台吧!
人妖正诧异巧计无功,猛见那胖子从近处现身,不禁骇然连退数步,错掌喝道:“你是什么人?’”
火灵官陈重也惊愕莫名,躺在地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锦衣胖子笑道:“我是看戏的,适才见你们扮这轴双簧颇为逼真,附近又别无观众,我再不破费几文,你们怎能下台呢?”
语声微顿,又目注陈童摇头笑道:“乖孩子,快起来吧,你这堂堂分宫之主,睡在地上打滚撒赖,那该多有失身份?”
火灵官陈童羞恼交集,挺身跃起,怒叱道:“肥猪,你是何人?竟敢坏我计谋?”
锦衣胖子毫不生气,笑嘻嘻道:“好!骂得好!我老人家别无所好,就爱听人家骂我是肥猪,谁要是骂一句,我老人家就赏他一锭银子,看来这双元宝该先给了,拿去吧?”
声落,振腕一送,掌中银锭突然飞起,闪电般射向火灵官前胸。
人灵官陈童也不示弱,冷哼一声,探掌便向银锭抄去。
指掌甫出,人妖突然尖叫道:“接不得——”
陈童闻声一愣,撤掌已经来不及了,左手五指堪堪触及银块,猛觉得那银块竟奇热无比,就像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忙不迭松手,变抓为扫将银块拨落路边草堆。
亏他丢得快,掌心和五个指头已被汤起蚕豆般大几个水泡,那银块落人草中,犹自“嗤嗤”连声,青烟直冒,将野草烧焦了一大片。
指掌烧烙成伤虽不致命,但十指连心,那份滋味也足够火灵官熬受的了,只见他疼得龇牙咧嘴,踉跄倒退了三四步,捧着左手连摔不止。
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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