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庸 – 玉连环
曹克武点头,道:“很好!传令全队疾进,先除去守望,出手要俐落,不能让他们发出信号或呼救。
一声令下,魔党复又移动,仍是三队衔接向西北方掩袭疾行。
陈童和人妖夏玉珍兴致勃勃在前领路,转瞬间已到谷外,人妖得陈童指点,果见一块突出山石上,建有一座类似哨亭的草棚,他立功心切,一长身当先飞掠而上。
草棚中果然有一名劲装佩剑大汉在屹立守望,人妖揉身欺近,出手如电,狠狠一指戳在他背心上。
那大汉连哼也没哼一声,登时应指而倒,但人妖夏玉珍却吃了一惊,敢情那只是个披衣佩剑的草扎假人。
夏玉珍骇然张顾,左附别无其他人影,满肚子鬼胎退回地面,低声把所见的告诉了陈章。
火灵官惊道:“如此重要通道,竟无一个真人守望警卫,四燕这般安排,不知是何用心?”
夏玉珍道:“往好的方面说,可能是天寿宫分不出人手保护后山老弱,往坏的一面想,或许是四燕故布疑阵另有诡计,咱们要不要把实情呈报宫主?”
火灵官陈童近日连受责备,提起“宫主”,心里便十二分不情愿,摇摇头道:“我看不必了宫主此次出山,疑惧太多,这点小事让他老人家知道,准又疑神疑鬼揣摩老半天,平白耽误了时问。”
人妖沉吟道:“但如因此发生意外,宫主怪罪下来,你我却担当不起………”
陈童断然道:“不会出什么意外的,咱们大队在此,别说还有宫主和两位堂主督阵,就算你我为首,也不须顾忌太多,天寿宫诡计业已败露,谅来玩不出其他花样,即便有些准备,它还抗拒得了咱们压倒之势吗?不必多说了,走吧!
两人略一计议,决定隐而不报,催动大队直逼谷日,一路果然不再发生风吹草动,刹时间,前后三队都已齐集谷口,山峦荒岭间,黑压压全是人影。
曹克武再度约住手下,亲自越众而前,由谷中下望,只见那山谷形如仰盆,占地约一二里方圆,四面削壁,唯此一路可通,谷底树丛密茂,果然好一处隐蔽所在。
树陈林间,隐约有三数灯光,假如仔细观察,尚可发现几处皮制帐篷。
不错,一点也不错,谷中的确隐藏着人,只是山谷的形势太隐密,不到近处难以发现罢了。
曹克武看后,阴恻侧一阵冷笑,说道:“久闻北宫四燕心智武功两皆不弱,今夜一见,不过如此,可笑的是她们只知此地隐密难觅,却想不到神兵由天而降,咱们会先从后山下手。”
笑声便敛止,随即下令道:“谷中老弱妇孺,莫不是天寿宫弟子亲眷,尔等掩杀入宫,须随手砍取首级带回,稍等下山与天寿宫弟子遭遇时,先将首级掷示,彼辈慑于遽变,张皇失措之际,不难一举尽歼一了。
大袖一拂,百余魔党就像潮水般冲进了山谷。
那些如狼似虎的魔徒们在火灵官陈童前引,“天山二臾”和曹克武亲自督促之下,一个个伏腰展步如飞,只听一片“沙沙”轻响,转瞬掩至谷底。
可是奇怪,林子里静悄悄的,并没有丝毫声息,生似那匿居避祸的老弱妇孺全都睡死了,火灵官陈童手擎双刀,振臂一挥:“杀”
山谷中暴发出一声震耳呐喊,刀光剑影展动,百余魔党蜂拥冲人密林。
林中疏落悬着几风灯,果见数座牛皮帐篷,散乱搭建在树林边。
魔徒们齐向灯光处冲去,火灵官陈重挥刀砍开鹿角,当先抢了进去,但紧接着又一声惊呼,飞退而出,叫道:“帐篷是空的,咱们中计了厂”
这一声惊呼顿使魔党惊然一震。
其中犹有未肯深信的,一连砍开数座帐篷,但见帐篷中堆积着干草枯枝之类引火之物,果然空无人踪。
曹克武精日疾扫瞥见林中泥上都有挖掘过的痕迹,心知不妙,慌忙喝道:“后队改为前队,顺序快退!口里话声未落,金拐猛点,自己已当先掠匕出林。
事实上,也不容魔党们变换队形,从容退走,就在曹克武腾身射起的当儿,但闻“砰”
然一声巨响,大蓬烟火已从一座牛皮帐爆裂开来。
刹时间,浓烟四射,泥屑漫空,惨呼、厉叫,随之而起,整个山谷都在籁籁震动。
烟硝略沉,密林四处火起,劈劈啪啪,大火熊熊,山谷登时变成一片火海。
火光下,遍地残肢断体,百余魔党当场炸死大半,剩下少数见机得早,掩伏得快的,虽未被爆炸所杀,却因在浓烟大火中左窜右奔,惨叫连声,一个个倒了下去。
曹克武身在空中,被那一声爆炸余波震飞数大,摔在山脚下一块泥地上,竟幸而未炸死,只不过衣袍须发,都成了焦灰。
这时候,他也顾不得狼狈,一挺金拐,跃起身来,展拐如飞逃向谷口。
奔至半山,忽闻身后风响,扭头一看,却是“天山二臾”紧随而至。
可笑那“天山二臾’浑身焦黑,几乎成了两个黑人,衣袍破裂,片片飞舞,唯一尚可辨认的,只有四只充满惊骇怨毒的眼珠子在闪闪滚动。
“枯臾”韩东海下体一片血污,奔行之际,一跛一跛地,显见已受了重伤。
曹克武身形略顿,沉声问道:“二位堂主,怎么样了?”
韩东沧凄然摇头道:‘别提了,还是趁早脱身要紧……”
韩东海喘息着道:“宫主体再耽误,别被小辈堵住了谷口,那时就脱不了身了。
曹克武闻言惊点了点头,道:“二位堂主说的是,所幸本座尚无损伤,功力未失,咱们先联袂出谷再说吧!”
说着,当先展动身形,直奔谷日而来。
三人一路逃到谷口,眼见即将脱身,突然,迎面火光一闪。现出“北宫四燕”,正堵在去路上。
紫燕按剑冷笑道:“曹克武,你已成瓮中之鳖,还想走么?”
曹克武现状,不期倒吸一口凉气,身不由已,连退了三四步。
“天山二臾”凶性勃发,双双掠身而上,喝道:“好狠毒的丫头,你既下此毒手,休怪老夫绝情。
喝声中,四掌齐出,分袭四燕。
四燕同时错步微分,“呛”然撤剑,以二敌一,全力迎战双凶。
天山二臾不愧一代凶人,困兽之斗,其猛无比,两人赤手空拳,分战北宫四燕,怒叱连声,竟然毫无败象。
六条人影闪动,转瞬互拆十余招,一时难分轩轻。
曹克武见四燕身后随侍新弟子不过二十余人,心念微动,提拐飞扑而上。
他志在趁机夺路脱身,一出手便是连环十五拐,招招远足真力,漫天揭影纵横,排山倒海般向对面天寿宫新弟子疾卷了过去。
天寿宫弟子不示弱,同声断喝,一齐拔剑出手……
剑芒飞射,拐影蔽空,呛啷嘟一阵金铁交响声起,二十余名天寿宫弟子中,有一半长剑被震飞脱手。
众人震惊之下,不期向后微避,曹克武得此空隙,双拐猛点,身形破空掠起,低喝道:
“两位堂主不必恋战,走!”
余音未了,一连数闪,早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适时,一群大难未死,幸从火窟逃得残命的魔党高手,也狼狈地奔近谷口。
“矮臾”韩东沧突发厉啸,双掌速增劲力,奋勇荡开墨黄二燕两柄长剑,怪叫道:“宫主授命突围,娃儿们,跟着老夫来。”
魔党们如奉纶音,齐声呐喊,紧随着矮臾,亡命狂奔,冲向谷外。
紫燕见群主人魔舍死冲突,情知难以力阻,一声娇叱之下,四燕齐齐撤剑让过如疯如狂的天山二臾,却率众截杀随行魔徒,一阵掩袭,那逃得慢些的魔宫护卫高手又折损了一大半……
曹克武从生死边缘逃得性命,落荒疾奔,一口气逃出十余里,总算又回到了永定河畔,回顾身报,连天山二臾在内,总共剩下不足二十人,且莫不是焦头烂额,狼狈不堪卒睹。
老魔又气又恨,凶焰尽失,仰天长叹:“唉!闯荡半生,不想竟在几处小辈暗算中,败得如此凄惨…”
矮臾韩东沧劝慰道:“胜败兵家常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有报复的时候,宫主大可不必难过。”
曹克武凄笑道:“胜负行失固属小事,本座只怨自己疏忽,居然中了小辈们苦肉计,这一战,总宫精英,几乎死伤殆尽,令人可恼可恨。”
嗟叹一番,检视余众,但风随行之人除了少数护卫,仅有那八名心智迟钝的臾族野女,因为紧跟着曹克武一寸步不离,所以完整无损,而第三分官所属武士;以及火灵官陈童、人妖夏玉珍及杜伦、罗滔等护法,全部葬身谷底,一个也没有活着回出来。
曹克武气得须眉怒张,钢牙连挫,恨恨道:“罪魁祸首,唯朱光权这匹夫绝不可赦,非将这叛逆凌迟寸剁,难消此恨。”
于是,带着残兵败将,觅路仍回戒坛寺而来。
抵达寺外,天色已经微明。
曹克武仰望天色,眉峰一皱,唤过一名亲信护卫,吩咐道:“你去传令寺中留守弟子,将那朱光权匹夫押出来,本座要在寺前亲视执刑,然后悬尸寺让那些叛逆知道些历害。”
那护卫躬身应命,刚想举步,突然有人大笑道:“不必劳动贵属传令了,我等早已恭候多时。”
随着话声,戒坛寺山门缓缓启开,桑琼儒衫飘洒,含笑而出,身后跟着何冲、李明、纪浪……等人,那冒死涉险,身人虎穴行计的朱光权,赫然亦在其中。
曹克武猛然一惊,金拐连移,跄踉急退了七八步,随行魔党皆变色。
桑琼挺立寺前,负手微笑道:“你们不用惊惧,在下虽守候此地,却没有打落水狗的意思,只不过有几句挚诚之言,想跟曹宫主谈一谈。”
曹克武估量桑琼功力不在自己之下,如今新遭惨败,人无斗志,真要动起手来,必然凶多吉少,何况天寿宫又近在飓尺,四燕随时都可能蹑踪追来…
当下定了定神,冷冷道:“老夫跟你有什么可谈的?”
桑琼笑道:“曹宫主,人贵自知,不可徒凭意气,你福命两大,没有葬身山谷火海中,但百余精锐,尽化飞灰,既到如今地步,似乎应该苦海猛醒………”
曹克武不待话完,冷哼截口道:“你不要以为一时侥幸,奸计得逞,便自傲自大,老实说,阿儿汗宫高手如云,这区区一点挫折,还不在老夫意下。”
桑琼点点头,道:“我知道你心中暴戾之气未消,仍然不肯认输,但胜负之事虽小,人心得失事大,你为什么不虚心检讨下,在场诸人,莫不出自阿儿汗宫门下,他们久处淫威,身受控制,妻儿亲人尚在你掌握中,为什么宁肯断绝骨肉之情,抛弃夫妻之义,毅然脱离魔宫,舍命忘身,与你周旋?”
曹克武冷笑道:“那是他们还没有尝到本宫严刑的厉害,等到他们目睹妻儿遭受惨刑,他们就会后悔莫及了。”
桑琼正色道:“曹宫主,你错了,酷刑威逼,残忍暴戾,只能服人之面,不能服人心,一个人固然依恋亲人骨肉,但到了忍无可忍的时候,一旦遇到挣脱枷锁的机会,仍会不惜任何牺牲,包括亲人和妻儿在内,你试看在场诸人,再想想这次的教训,难道还不够证明吗?”
曹克武怒目叱道:“这些无义匹夫,得之不足喜,失之不足惜,总有一大,老夫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桑琼淡然一笑道:“看来我是徒费唇舌,难消你的戾气……”
曹克武断然喝道:“你本来就多此一举,老夫与你势成死仇,今生今世休想化解。”
桑琼剑眉一挑,道:“那么,我可否再问一事,你我何仇何恨?”
曹克武怨毒地道:“恨比山重,仇比海深!”
桑琼紧接道:“愿闻其详。”
曹克武目光凝注,凶芒闪射,咬牙切齿道:“小辈,你是装蒜?还是明知故问?”
桑琼肃然道:“如你所说,彼此已成死仇,我如果知道,何须多此一问?”
曹克武脸上忽然闪现一抹诡异的颜色,冷冷又道:“你是说,对十年前那桩血仇恨事,当真毫无所知?桑震寰临死,也没有告诉你?”
桑琼坦率地摇摇头,道:“先父临终之时,并未提到跟谁有夙仇宿怨,我用不着骗你。”
曹克武喉中咯咯作声,注目又问道:“那欧阳天寿和剑魔甘道明总该告诉过北宫几个丫头?”
桑琼正色道:“欧阳宫主和甘老前辈猝促遇害,更没有提到过任何恩怨。”
曹克武似乎颇感意外,突然仰天厉笑起来,笑声凄厉震耳,无限狠毒地说道:“原来这几个老匹夫;也知道问心有愧;终其一生,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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