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庸 – 玉连环
这时,马车正折入小道,直向山脚驶去,远远的,但见吕仙祠前灯火通明,庙侧空场上,停着一辆闪闪发光的金绺马车,和一长列蒙古种骏马。
桑琼所乘马车,甫近小山,道旁突然闪出四名跨刀黑衣大汉,其中一个沉声喝道:“什么人?停车答话!”
马车遽然停止,车辕上一名青衫人回答道:“桑少侠应圣君之约,前来相晤。”
黑衣大汉抱拳一拱,道:“请稍候。”转身向庙中如飞奔去。
桑琼高坐车上,见此情形,越感诧异,因为由那青衫人语气神态看,这辆迎宾的马车,显然不是奉天残门的令谕而来,换句话说,两名御者,也不是天残门弟子了。
但,他们又会是什么人?怎知自己今夜应毒圣约会,竟事先驾车前来相送呢?
正自惊疑,吕仙词外突然响起一阵“劈啪” 鞭炮声音,接着,细乐悠扬,锣鼓齐呜,火光下,只见马氏兄弟并肩迎了过来。
这一次,马文祖语态显得谦和了许多,、远远便拄拐停身,双手抱拳,笑道:“桑少侠真乃信人,初更甫响,侠驾已莅,并蒙厚赐重礼,圣君颇感盛情,特命老夫兄弟代迎贵宾了。”
桑琼听得满头雾水,暗惊道:“我连这座吕仙祠建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你们送过礼物?别是你们老糊涂认错人了吧?”
心念电转,表面上只好含混应道:“岂敢当二位护法亲迎,在下应约来迟,应当面谢罪。”
马文祖哈哈笑道:“不迟!不迟!恰是时候,少侠请。”
桑琼举步落下马车,那名青衫人立即上前扶侍,并且双手呈上一柄精致的折扇,低声说道:“务请随身携带。”
桑琼微微一愣,伸手接了过来,凝目向那青衫人打量了一下,却见他白净脸孔,年约二十来岁,面貌竟十分陌生。
当下心中暗暗一动,也就泰然打开折扇,缓缓摇动数下,故作潇洒之状。
折扇摇动,一缕异香扑鼻,令人精神顿震。
桑琼险些骇然失声,连忙“唰”地合拢折扇,举手微抬,含笑道:“二位护法先请。”
马文祖兄弟十足前倨后恭,左右一分,躬身道:“少侠今夜乃圣君贵宾,老夫兄弟怎敢僭越,还是少侠先请吧!”
桑琼不再推辞,淡然一笑,举步向前行去。
那名青衫人毫不怠慢,衣袖一抖,紧随在桑琼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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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六章 五毒大宴
马氏兄弟同时皱了皱眉,却不好拦阻,回头叱道:“桑少侠 的座车和随侍人员,你等要好好招待,倘有怠慢,仔细皮肉受苦。”
两侧天残弟子同声暴喏道:“遵命!”
桑琼在青衫人和马氏兄弟簇拥下,洒步直入吕仙祠,甫抵祠门,乐声又起,门帘掀处,两名黄衣小婢一齐躬下纤腰,代为挑起厚重的门帘。
随行青衫人扬指轻弹,两粒龙眼般大的明珠,分投二婢掌中。
“谢少侠赏!”二婢同现惊喜之色,头也垂得更低了。
桑琼暗道一声:惭愧。时至如今,只好硬着头皮冒承下来,缓步进了祠门。
人门后,光线忽然一暗。
敢情这原本破败的吕仙祠内,早已厚毯铺地,羽纱作壁,布置得绮丽豪华,寸寸锦绣,跟祠外的火炬照耀,迥然又是一番情 调。
祠内神堂桌案俱都撤去,地上全是厚达半尺的驼毛大毯,入门两厢,席地坐着六名盲女,各捧琴琵筝琶,轻轻地吹奏,正 中,是一盏八角琉璃灯,和一支古铜三脚鼎,灯光昏暗,鼎香缭 绕,再衬以绿纱厚帘,满室充斥着惨绿色的光线和灯雾。绿光惨淡,寒意森森,浓雾中,只见对面神台前,设着一张 矮几,几厚软垫推着座椅,左右两名黄衣小婢,分执羽扇,拥着 一个浑身红袍,头戴金冠的怪人。那怪人脸如乌蟹,浓眉环眼,满肋虬髯根根雪白犹如银针, 血盆大口,厚唇外翻,露出满嘴白惨惨的獠牙,最令人吃惊的 是,怪人四肢俱全,除了相貌粗恶外,似乎没有什么残缺的地 方,唯独那张乌蟹般的丑脸正中,少了一只凡人皆有的鼻子。缺少一只鼻子犹则罢了,偏偏他那本来生长鼻子的所在,露 出一个鲜血淋漓,触目惊心的血窟窿,就像是梅毒窜顶,把好好 一个鼻子给腐烂掉了。桑琼一见之下,心里作恶,忙不迭收住脚步,抖开折扇,连 连摇动。一则,是想藉此镇定一下惊悸的心情。二则,也是用那折扇的香味,冲淡一下那些惨绿鼎香所发散 的腥臭异味。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那矮几后倨傲而坐的怪人,狰狞 得叫人不敢遽然走近。
桑琼身形停顿,后面马氏兄弟即分由左右越行而前,向那蟹 脸怪人躬身道:“回圣君,中原九灵帮帮主,卧龙庄庄主,四大 世家公推盟主,武林共尊的桑琼少侠到了。”蟹脸怪人裂嘴大笑而起,道;“贵客!贵客!幸会!幸会!”
敢情他是听了那大堆头衔,故而肃然起敬。
桑琼倒觉得奇怪,那马氏兄弟神态转变太快犹有可说,前后才几个时辰,他竟把自己出身来历,打听得一清二楚,由此看 来,天残门中果然不乏能人。马文祖回过头来,又向桑琼引介道:“这位便是本门掌门圣 君,雅号毒圣……”桑琼连忙拱手道:“原来是天残圣君,久仰!久仰!”毒圣巴戈一摆道:“看座。”两名黄衣小婢应声上前,在左侧客位,加摆了一张矮几和锦垫。青衫人没等桑琼开门,一抖手,又是两粒明珠,赏给了两名 黄衣小婢。 小婢谢赏退去,桑琼才拱手落坐,那青衫人忽然从袖中取出 一条锦帕,代为拂拭桌面,随便就将锦帕摊在矮几上,就像是怕 那矮几灰尘太多,弄脏桑琼的衣服。这一次,不但马氏兄弟皱眉,连毒至巴戈也隐泛惊诧之色。桑琼看出情形不对,忙岔开话题道:“在下中原末学,辱承见召,不知圣君有何赐教?”毒圣巴戈仰面一笑,道:“久闻桑少侠人中龙凤,本座向来敬重少年英雄,故尔聊备水酒,邀请少侠屈驾一晤,一来藉表衷诚,二来有件小事,想向少侠打听一下。”桑琼自然猜得出所谓“小事”是指的什么,却装作不懂,笑道:“圣君有话尽管下问,何劳破费呢?”毒圣巴戈抚掌轻击,扬声道;“布宴上来。”顷刻间,佩环叮当,乐声悠扬,帘后缓步走出一名面覆麻纱的半裸少女。那少女浑身肌肤,都涂绘着片片鱼鳞图案,颈上紧缠着两条 红信频吐的毒蛇,面纱绣着“蛇奴”二字,手托竹篓,款摆而 出。桑琼注目望去,一颗心不禁腾腾狂跳,原来那“蛇奴”手中 竹篓,竟是两条蠕动的“雨伞节”。蛇奴轻启檀口,慢声唱道:“青竹蛇儿口,美味第一盘,翠 鲜伴新酒,为君解愁颜。”歌毕,分别在两张矮几上放了两只磁盘,打开竹篓,探手提出两条毒蛇,活生生置在盘中。那两条蛇,长不过五寸,一落盘中,立即曲身盘绕,蛇头高昂,红信伸缩,呼呼作声。蛇类是越小越毒,何况这种通体墨绿小蛇,更是毒中之毒。桑琼暗吸一日凉气,真个知道“美味”之馐,应该从何下口。蛇奴放下毒蛇,又在杯中斟了酒,折腰施礼退去,桑琼身后青衫人倒是大方得很,出手又是一粒明珠。毒圣巴戈轻舒左手二指,只一抄,已将盘中毒蛇挟起,含笑举手肃容道:“桑少侠,请!”小蛇向口一送,“嚓”地一声,竞活活将一颗蛇头咬落下来,倒转蛇尾,让那一滴滴乌黑蛇血,注人酒内,然后掷了蛇尸,举杯一饮而尽。桑琼心里直打鼓,本待依样胡芦,又怕大意失手,被那毒蛇 咬一口,有心装傻不动,又实在丢不下这份面子。正为难,身后那名青衫人已探手挟起盘中毒蛇,屈指飞弹,蛇头立碎,也将蛇血注人酒内,然后把酒双手递给桑琼,暗暗传 音道:“放心喝,不碍事的。”桑琼举杯就唇,眼睛一闭,脖子一仰,饮干了杯中血酒。哪知血酒人喉,竟觉得腥气中另有一种清凉滋味,居然直透 内腑,浑身一热,双目通然清亮了许多。这才明白“毒宴”虽然难看,倒也并非真正有毒,只不过是毒 圣巴戈独创的待客方法而已。胆一壮,举杯虚照,含笑道:“多谢圣君蛇血美酒,礼遇隆情,在下心领了。”毒圣巴戈微微一笑,再度举手连击两声。乐曲一变,帘后歌声又起,唱道:“芙蓉双螯头,美味第一等;持螯东篱下,为君解心愁。”随着歌声,飘然走出一名覆纱少女,面纱上,绣着“蝎婢”二字。蝎婢装束,一如蛇奴,所不同的是,蛇奴所戏翠竹青蛇是囚 在竹篓内,蝎婢却索性用两只盘子托着两只毒蝎,而且,是极为 罕见的“双头蝎”。不过,双头蝎虽毒,却比毒蛇中看,囚为蝎子已经被鸡蛋炒过,其态栩栩,乃是两只死蝎。两盘“芙蓉蝎子”送上桌,桑琼戒心已灭,竞然与毒圣巴戈相对持螯伴酒,谈笑风生,不以为意!。蝎肉鲜美,不输肥蟹,遗憾的是祠中没有菊花,否则,持螯赏菊,倒是颇有诗情画意的事。芙蓉蝎子用毕,细乐又奏,歌声再起:“玉面桂花盅,美味第一重,佳人戏碧波,为君展笑容。”歌声中,一女托盘而出,覆面麻纱上,赫然绣着“蛛姬” 二 字。桑琼吃了一惊,刚刚松懈的心弦,突然又紧绷了起来。这算哪一国的宴客,吃来吃去,连蜘蛛也搬上桌子了?方自惊悸,“蛛姬”献上原汁磁盅,盖子一掀,正是一只如假包换的“人面蜘蛛”。盅内汁液色呈碧绿,那只人面蜘蛛,浮沉在绿色汁液中,果然好一幅“佳人献碧波,为君展笑容” 的图画,只可惜这位“佳人”
有八只脚,眉目狰狞,教人难以下咽。毒圣巴戈举匙笑道:“桑少侠,请尝尝汤味还算浓吗?
本座为了款待少侠,特将两只异种人面蜘蛛煨炖,怕不已有六七个时辰之久,汤是原汁,绝没有加过水,来!请用!”桑琼勉强拿起汤匙,哪儿喝得下去,忍不住偷偷拿眼角向青衫人张望。 皆因前两道菜,蛇毒在牙,蝎毒在尾,假如除去毒囊,并非不可食用,惟有蜘蛛毒在内腑,既然全只煨汤,毒性早散在汤中,这玩意儿,喝下去真要命的。那青衫人眼见汤色带绿,也知道不能乱喝,于是躬身道: “主人若嫌太烫,放着等凉了冉喝吧!” 桑琼忙道:“也好……”趁机放下了汤匙。毒圣巴戈却大声道:“桑少侠,这种原汁玉面盅,正要趁热喝味道才纯正,放凉了,就带腥味了,千万放不得。”桑琼故作为难道:“在下有个习惯,平生不喜热食,尤其是喝汤,最怕烫破舌头……”其实,他是有苦说不出,倘若真力未耗之前,区区毒汤,他不会放在心上,顶多闭一口气,暂时逼住毒性,再运功由毛孔逼出体外就行了,但如今他真气难聚,虚弱得跟平常人没有两样,一口毒汤下肚,其结果实在不敢想象。无奈毒圣巴戈声声催促,假如畏惧不喝,岂不被他看轻了?青衫人未等桑琼把话说完,突然捧起汤碗,说道:“圣君盛 意难却,小的替公子吹吹凉,公子就喝了它吧!”只见他捧碗近唇,鼓腮呼呼吹了几口气,再把盅碗递给桑琼时,碗中汁液,竟然由绿色变成了乳白色。桑琼闭目举盅,一口喝干,连第二眼也没看,随手盖上盅盖,强笑道;“在下不胜酒力,就此谢过圣君盛宴……”毒圣巴戈截口道:“那怎么成,五毒大宴尚未上全,少侠怎好中途逃席呢,来人呀!菜上快一点!”
堂上一呼,阶下百喏,乐声数声,一时并起:‘盐锔三尾虾, 美味第一佳,百足行天涯,为君舞婆娑。” “清蒸五爪鸡,美味第一只,黄袍盖绿衣,为君咏长诗。”随着歌声,二女并肩而出,从面纱上所绣字名,一叫“蜈蛛”一名“蟾女”。两道尾菜一齐_卜桌,揭开一看,所谓“盐锔三角虾”,乃是 两只“三尾蜈蚣”,所谓“清蒸五爪鸡”,竟是一对奇毒无比的 “五脚蛤蟆”。桑琼见怪不怪,照着毒圣巴戈的吃法,每样菜各尝了少许,坦然放下牙箸。侍女撤去残肴,换上香茗,杯中几片青叶,散发着浓烈清 香,仿佛是上好龙井,又像是雨前嫩尖。桑琼吃了满肚子毒腥,正感翻胃,当下毫不生疑,举起茶 杯,就想喝下去。谁知杯中沾唇,耳际突然传来一声细如蚊蚋的喝声:“千万喝不得。”桑琼闻声一愣,猛觉腕间一麻,手指顿松,“叮” 声脆响,茶杯竟脱手坠落在矮几之上。低头看时,才骇然大惊,原来那杯香喷喷的茶水,溅落地上,立即冒出浓烟,一阵“嘶嘶”如蚕食桑的声响过后,矮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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