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庸 – 玉连环
道麦姑娘他们到了没有?”
桑琼心中一动,忽然却步,沉吟道:“以时问计算,应该已经到了,可是,林子里为什么这样平静呢?”鹊儿道:“或许她们迷了路,没有找到这座树林。”桑琼眉峰微蹙,道:
“这也有可能,咱们不妨分开,我进林 子去见耶律前辈,你且在附近巡视一下,假如遇见她们,也可以 招呼一声,省得她们各处乱闯。”鹊儿答应欲行,桑琼又叮嘱道:“若有所见,可在林外高声 呼叫,切不可擅入林子。”叮咛再三,直到鹊儿去远,才缓步走进了密林。阔别了近百日,林中景物,依稀仍似从前,密林巨树,浓荫广被,不见阳光。桑琼踏着腐叶,缓缓行了十余丈,侧耳倾听,四周竟寂静得 宛如死地。 “耶律前辈,耶律前辈!”
连叫数声,但闻回音激荡,却无人答应。桑琼顿生不祥之感,摸索着向前走了十余丈,提高声音叫 道:“晚辈桑琼特来复命,请耶律前辈赐见面陈……”叫声未毕,突然听见密林深处传来一阵急如牛喘的呼吸声响,隐约似有人在气急败坏地呻吟道:“啊……桑……桑琼…… 桑琼……”接着,‘蓬”地恍如重物坠地,不一会,又响起“悉悉簌簌 ”声音;就像一个重病濒死的人,正抱着笨重的身体,在地 上拼命爬动。桑琼骇然一震,急道:
“是耶律前辈吗?您在哪儿?”
林中喘息着道:“桑琼……桑琼……老夫在……听涛……别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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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七章 梦牵魂萦
桑琼无暇细问,加快脚步,急急循声奔迎过去,一路竟未发现从前所设禁制。奔了数十丈,光线一亮,那座“听涛别府”古墓,业已呈现在眼前。
古墓门前,一个满头红发,双腿俱断的身子,犹自在草地上蠕动爬行,可不正是那耶律翰!
桑琼飞奔上去,双腿跪地,急忙将耶律翰扶抱起来,一看之下,惊骇欲绝,原来耶律翰一双眼睛全都瞎了。
这时候,耶律翰也挣扎着挺身躯,紧紧握住桑琼的双手,激动地仰面问道:“你真是桑琼?你真的回来了?”
桑琼鼻酸难禁,哽咽答道:“晚辈正是桑琼,刚由祁连赶回向老前辈复命,三月未见,老前辈怎么落得这般模样?”
耶律翰脸肉不住抽动,没有回答桑琼问话,反问道:“你去过阿儿汗宫?可曾见到沙娜拉?快说!你究竟见到她没有?”
桑琼含泪道:“幸不辱命,已经见到了……” 一句话说完,耶律翰忽然猛地一震,截口道:“她来了没有?
桑琼目睹此情,明知麦佳凤和沙娜拉尚未赶到,但却不忍心 率直相告,便道:“晚辈先来向老前辈报讯,沙娜拉正由晚辈一位好友陪同,随后就到……”
谁知耶律翰听了这话,突然推开桑琼,掉头竟向墓门急急爬去。
桑琼连忙拉住问道:“老前辈要做什么?”
耶律翰双手乱挥,道:“快!快帮我整理一下,住的地方要打扫干净,衣服也得赶快换一换,还有……我修剪一下须发……唉!十年不见,我这模样怎能见她……”
桑琼不禁热泪泉涌,却又不得不强忍酸楚,轻声道:“老前辈先别慌张,她们的车辆行得较缓,只怕得迟上一天半日才能到,而已,晚辈已经嘱咐一名宫中侍女在林子外守候着,等她们车辆一到,就先行通知,那时再整理还来得及的。”
耶律翰睁着一双无光盲眼,半信半疑地问道:“真的,你不是骗我?”
桑琼道:“晚辈怎敢骗您老人家。”
耶律翰这才嘘了一口气,腼腆笑道:“不是我心慌意乱,你不知道沙娜拉的脾气,当年在宫甲,她最嫌我不修边幅,一向喜受整洁干净,为这桩事,不知挨了她多少骂。”
桑琼听得泪水如潮,心里暗道:前辈,你那里想得到这十年之中,她被囚地牢,席地草梗,食残羹,蓬首垢面,终日难得一饱,哪儿还顾得洁净!
耶律翰目不能视,自然看不见桑琼已热泪披面,兀自无限憧憬的道:“你一定去过后园琼楼了?那儿就是咱们的居所,沙娜拉每日晨昏,都要亲自督促阿兰打扫,被褥衣服,全要用香薰过才肯穿,有时,我忘了盥洗便回房去,竟被她赶出来,不准入房,只能在楼下书房里过夜……”
说到这里,忽然一顿,急问道:“我还忘了问你,十年中,沙娜拉是不是也老了?她头上的白发一定又增多些了吧?”
桑琼含泪而笑,道:“岁月不饶人,年纪大了,自然要添些许白发的。”
耶律翰点点头,轻叹道:“是的,岁月催人老,算算咱们自从离开关外故土,转眼都快六十年了,唉!可恨分离十年重晤,老天竟不肯让我再亲眼看看她的模样!”
桑琼忙问道:“晚辈正想请问,您老人家的双目……”
耶律翰恨恨道:“别提它了,能留得住命,没让那狗娘养的把千年金边茯苓盗走,已经是天大幸运了。”
桑琼惊道:“难道晚辈离开以后,这儿发生了事故?”
耶律翰苦笑道:“你还问哩!全是被你害的!”
桑琼骇然道:“怎说是晚辈害的呢?”
耶律翰长叹一声,缓缓说道:“虽然不是你亲手所害,至少是为你临走时那句话,才使我险些送了性命。”
桑琼忙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老前辈请说。”
耶律翰道:“你临去时,个是劝我要少造杀孽,对那些无意犯我禁制的人,要手下留情些吗?”
桑琼道:“不错,晚辈确实如此说过。”
耶律翰耸耸肩,道:“就为了你这句话,我才上了恶当。”
接着,才叹息说道:“自你去后,我谨记着这句话,首先将林边一部分禁制撤去,峰群也不许远飞觅食,那一天,林外忽然有大批人马经过,等人过尽,我持拐巡视,却发现林中困着一个人。
那人大约有四十多岁,内功掌力颇有几分火候,经我现身盘问,他自称姓于,名寿臣,外号‘断碑手’。”
桑琼不由自主失声道;“啊!是他!”
耶律翰道:“你认识他?”
桑琼道:“此人本是曹克武属下,化名八卦掌于清兆,混入燕京天寿宫任副总管;后来被晚辈识破,才仓皇遁走,不知他是怎样对老前辈说话?”
耶律翰道:“他所说来历,正跟你说的一样,据其自称,因天寿宫事败,不敢再见姓曹的主子,以致流浪江湖,无处安身,那天从林子附近走过,恰好碰上姓曹的主子大队而来,一时情急,才躲进林内,被我困住。
“我见他言词可怜,又因听你说过天寿宫经过,他既然已经背弃恶主,足证尚有向善之心,所以没有杀他,并且开放禁制,让他脱身走了。
“谁知他去了不到两天,竟携带了大批酒菜食物,又来林内求见,一口认定我是隐世异人,恳求我收容他为仆为役,冀得栖枝,不再流浪江湖……”
桑琼急道:“老前辈答应了他?”
耶律翰道:“我见他真情词切,同时又想:沙娜拉快来了,如能收留他侍应杂役,或是外出购买些食物,也算一个助手,所以就点头答应了。”
桑琼顿足道:“难怪老前辈上当,那家伙表面忠诚,心怀险诈,最是口心不一,阴险无比。” 耶律翰道:“当时我一念之仁,何尝想到许多,而且,起先一段日子,那匹夫的确表现得颇合吾意,每隔三五日,必去附近城镇,代我购买酒食及衣物,凭良心说,十年未尝人间烟火,老夫真被他侍候得通体舒畅。”
“可是,过了不多久,却被我发现那匹夫竟在酒食下了慢性毒药。”
“首先,我左目时时燥红,奇痛难忍,不上旬日,便视力模糊,无法视物。”
“我情知不妙,正要整治那无耻匹夫,倒不料他居然胆大包天,预将我随身双拐窃去,并且邀来两名帮手,打算盗取我的‘金边茯苓’。”
桑琼失声道:“可曾被他盗去?”
耶律翰哂笑道:“你也未免太小觑老夫了,两眼虽盲,双拐虽失,区区三两个跳梁小丑,还不在老夫眼中。”
顿了顿,笑容一敛,续道:“不过,说句不怕见笑的话,三名小贼虽被我挥掌击毙,从那时起,老夫一双不能缺少的钢拐,却始终没有找回来,眼盲行动不便,饮食却成了严重问题,不瞒你说,自从以前蓄存的食物吃完,已经整整十二天,没有再吃过东西了,不然,何至落得这般虚弱狼狈。”
桑琼听了,惊叹不已,连忙取出身边剩余的干粮和食水,急急递了过去。
耶律翰捧着那些干滥的面饼和清水,竟比山珍海味更有滋味,一口气浪吞虎咽吃个精光,啧啧嘴唇,好像余味无穷的笑道:“这是十二天来最美味的一餐了,你代我整理房中家具,让我调息一会,别教沙娜拉瞧见我这猥琐模样。”
桑琼不忍道破沙娜拉也已经双目失明,仅柔声安慰道:“老前辈不须太紧张,夫妻阔别多年,一旦重逢,高兴都来不及,相信她不会挑剔这些细微末节的。”
说完,留下耶律翰独自席地调息,自己则去古墓中转了转,找到一把刀,悄然进人林中。
他觉得,眼前最急要的事,莫过于尽快替耶律翰做两支木拐,使他在夫妻重逢的时候,不至伏地而行。
费了顿饭时光,两支木拐做好,林子外仍然静悄悄的不见鹊儿找来,桑琼只好带着木拐,重回古墓。
当他一面的招呼,一面踏进墓门,倏忽眼中一亮,顿感热泪盈眶。
原来只这片刻时间,古墓中已收拾得整洁光亮,墓顶天窗打开了,卧具矮桌都已细心抹净,那口孕育“千年金边茯苓’的棺材上,更铺上一张用外袍撕成的布罩。
耶律翰饱食调息之后,容光业已恢复,也不知他用什么方法,居然连须发都修剪得整整齐齐,身上也换了一件全新大袍,大约是断碑手于寿臣在世时替他添购的。
桑琼站在墓门口,一时间,感触万端,几乎痛哭失声,然而,耶律翰却拘束地坐在草榻上,带着几分羞涩的笑容说道: “我真没有用,总难抑制心里紧张,这滋味,就跟六十年前当新郎官一样,老弟你不会笑我吧?”
桑琼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尽量压下内心酸楚,称赞道:“老前辈动作好快,才一会儿工夫,竟然已经收拾得这般整洁了。”
耶律翰笑道:“没办法,要是像平时那么脏,沙娜拉一定不肯走进来,她向来是最爱干净的。”
忽又压低了声音,肃容说道:“等一会儿先别告诉她‘金边茯苓’就在这棺木中,我特地用布遮起来,咱们让她惊喜一下 。”
桑琼轻轻抹去额上热泪,把木拐递了过去,道:“晚辈去做了这两样东西,你老人家试试还合用吗?”
耶律翰接拐在手,喜得连声称谢,道:“你瞧我多糊涂,百密一疏,竞忘了先弄一对拐杖,若非你想得周到,等会相见时准定出丑。”
柱拐起身,在墓中往来走动一遍,笑道;“很好!虽然不如以前那只钢拐,总算不必再在地上爬了。”
墓中本不宽敞,耶律翰更是心思爱妻,如坐针毡,片刻也坐不住,一会儿倚拐仰首,侧耳倾听,一会儿又探头门外,凝神默察林中动静,口里喃喃道:“奇怪,怎么还没来?”
桑琼剑眉微皱,道:“想必就快到了,晚辈迎出去看看……”
耶律翰连忙拦住,道:“老弟,你不能走,你走了,我更会变成热锅上的蚂蚁,现在什么时辰了?”
桑琼仰望西斜日影,道:“大约将近申尾。” 耶律翰道:“还早,咱们再等一个时辰,到酉牌过尽,你再去接她们不迟,刚才你不是说,林外留有一名宫女在等候吗?她是不是阿兰?”
桑琼缓缓答道:“不是,她名叫鹊儿,是近十年才入宫的。”
耶律翰道:“阿兰她没有米?”
桑琼沉吟再三,终于轻叹了一声,道:“她没来,而且,她现在已经不再叫阿兰了。”
耶律翰诧道:“那她改了什么名字?”
桑琼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道:“她已经改名‘兰花娘娘’。”
耶律翰哈哈大笑道:“这丫头,竟敢盗名窃位,谁封她做娘娘的?”
桑琼觉得不能再瞒,正色道:“老前辈,十年沧海桑田,有些变化,往往非人始料所及……”
谁知耶律翰却丝毫未听出弦外之音,不待他把话说完,抢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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