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庸 – 玉连环
祭台边,盘膝坐着十余名半裸的男性野人,一个个闭目击鼓,状若痴迷,靠近火堆一边,竖立着一根长桩,桩上绑着披头散发的麦佳凤。
烈火腾腾,鼓声咚咚,那神秘的巫婆,正挥动骷髅拐杖,率领大批野女在火堆进手舞足蹈,口里不时发出尖叫之声,前俯后仰,怪态百出,祭台左侧,一把藤制交椅上,端坐着一名鸡皮鹤发的奇丑老妇。
鼓声越奏越急,死亡之舞,已迹近疯狂。
桑琼等三人紧随两名野女身后,急急向祭台边走去,大家心里都有说不出的紧张和沉重,估量场中舞蹈的野女,约有百名之多,加上四周散坐着的,总数不下三百人,这些野女人人天生神力,足可抵得上修为十年以上内家高手,一旦动起手来,仅凭他们三个人,那后果真是不堪想象。
桑琼心念疾转,故意落后一步,低声对赵鲁二人说道:“擒贼擒王,猥族野人容易应付,那巫婆却是扎手人物,你们自忖能不能在联手十招之内,将那巫婆制服?”
赵公亮颇有自信地道:“何须十招?只凭老夫一人,五招之内定叫那婆子横尸当场。”
桑琼道:“那最好不过了,你们听我号令动手,务必速战速决,但有一点,不可伤她性命,必须生擒。”
鲁无尘杀机隐隐,道:“万一不能留下活口呢?”“桑琼毅然道:“不行!无论如何不可杀她,那巫婆关系太大了,希望二位勉力而为……”
正说到这里,鼓声突然息止。
两名野女一齐却步,低声说道:“快些跪下,祭神就要开始了”
桑琼扬目一望,果见全场野人都已跪伏下来,只有那巫婆手捧骷髅拐,在祭台前哺哺吟着咒语,坐在藤椅上的奇丑老妇虽未下跪,一颗头也深深低垂在胸前。
他心头暗惊,连忙蹲下身子,低声问道:“你怎不带我们到祭台边去看看纳柯木神像?”
野女摇手道:“来不及了,祭神开始,谁也不能走动,必须等献了祭品,才能起来。”
桑琼又惊问:“那巫婆在做什么?”
野女沉声道:“神师在祝祷纳柯木神,问神是不是愿意接受这次的祭品……嘘!你别再说话了,被纳柯木神听见了会生气的。”
桑琼只得住口,瞥眼望去,置身之处距离祭台已不足十丈,因为这一边靠近击鼓的野人,又在神像阴影掩遮之下,所以未被巫婆和野女们发觉,而那些击鼓的野人虽然面对桑琼,竟也视而不见,毫无反应。
仔细一看,才知那些击鼓野人,双目俱瞎,连舌头也都被割去了。
这时候,如果趁势出手,确是大好良机,但桑琼几次跃跃欲动,终于又忍住了,因为他了解野人们迷信神抵,扰乱祭典,必犯大忌。
那巫婆念完了咒语,缓步走到木桩前,从麦佳凤身上撕下一片衣襟,用拐尖挑着伸向火堆,衣襟着火,顷刻燃烧起来,巫婆面露喜色,举起骷髅拐杖,大声叫道:“纳柯木神已经接受祭品了,你们看,神已作表示!”
野女们同声欢呼,频频叩拜,显得十分高兴。
巫婆又回到木桩前、用拐头对着麦桂凤虚空划了一阵符,然后取了些泥土,洒人火堆中,两名野女跳起身来,抬过一付木架,将麦佳凤连人带桩放在木架上,高举过顶,直向火堆走去。
可怜麦佳凤穴道受制,空有一身武功,却无反抗之力,眼睁睁让野女抬向火堆,除了怒目切齿,连骂也骂不出来。
桑琼见事已危急,突然长身而起,厉声大喝道:“慢着!”
全场野女,摹然一惊,哗叫之声四起,那藤椅上的奇丑老妇也霍地站了起来。
桑琼大步直人场中,不等那奇丑老妇有所表示,用手一指巫婆,大声道:“沙雅达,快叫人把她绑起来,她不是猥族的神师,她是假冒的厂”
那奇丑老妇骇然瞪口,满脸迷惆之色,显见已被桑琼的突然出现和突然的指责弄得愣住了。
两名带领桑琼来的野女急急奔了过去,叫道:“沙里!不要这样!不要……”
桑琼举手一挥,紧接着又道:“你们看,猥族的人都是不穿鞋子的,这假巫婆却穿了鞋子,可见她不是猥族人,你们由假巫婆祭神,纳柯本神一定会生气,神一震怒,就要降罪,那时天旱成灾,你们没有粮食吃,也打不到野兽,你们都会活活饿死!”
一这一着“威吓”之法,竟十分有效,野女们没等他说完,早已脸色大变,人人流露出无限恐惧,连那奇丑老妇沙雅达也惊容满面。
桑琼毫不容人有岔口余地,一口气又接了下去:“我们是猥族的朋友,是纳柯本神请我们来替很族除害的,你们犯了罪,赶快跪下求纳柯本神原谅,谁也不许乱动!”
野女们不由自主,都跪了下去;那巫婆气得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好小子,你胡说完了没有?任你舌粲莲花,也没有人会相信你的鬼话。”
身躯一旋,高举骷髅拐杖,大声又道:“沙娥们!你们是纳柯本神的好女儿,不要相信魔鬼的话,你们看。神杖在这里,纳柯本神不会降罪,大家只管动手,捉住这三个从囚洞里逃出来的魔鬼,把他们抛到麦田中去畏金蛋子吧!”
野女们听了这些话,轰然一声,又从地上跳了起来。
桑琼急忙挥手大叫:“你们不要相信她的假话,她是假的!”
但巫婆已不容他再继续发表“谬”论,骷髅杖一阵挥舞,高声叫道:“纳柯木神!垂爱子民,特赐神杖,护卫圣道。沙娥们!动手啊!你们是猥族的勇士,你们是神的好女儿…………”
数百野女被她半哄半咒一阵鼓动,狂呼乱叫,围了上来。
赵公亮和鲁无尘各自提气控劲,凝神待敌,桑琼却连声嘱咐他们道:“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出手,野人性狂,一旦伤了人,势必更难收拾了……”
赵公亮哼道:“你那一套不灵了,再不动手还等什么?”
鲁无尘目光一扫火堆边的麦佳凤,沉声道:“反正难免一场血战,咱们先解救了麦姑娘,也好多一个帮手。””
野女们渐渐逼近,鲁无尘身形甫动。突闻一声呐喊,数百名野女也一齐发动,舞臂挥爪,向桑琼等疾扑而至……
第 十 章 绝处求生
眼看血战一触即发,摹地,咚!咚!咚!一连三声鼓响,那奇丑老妇,两手分扶两名带领桑琼到祭场来的野女,巍颤颤走过来。
哗叫之声,顿时敛止,野女们都恭敬地让开路,低声叫着:“沙雅达!”
奇丑老妇目注桑琼,微微颔首,然后举起手来,向四周野女缓缓说道:“孩子们,不许动手,这位沙里是我们的朋友。”
野女们立时愕然相顾,议论纷纷,都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巫婆大声叫道厂‘沙雅达,不要受他们的骗,他们不是朋友,是从囚洞中逃出来的魔鬼!”
老妇摇摇手,道:“不!他们是朋友,我的两个女儿,被坏人捉去,就是他们救回来的。”
“啊!”全场野女爆发出一声惊讶轻呼,纷纷退了开去。
鲁无尘得此机会,迅速扑出替麦佳风扭断牛筋绳,拍开了穴道。
麦佳凤从木架上跳起来,娇喝一声,便向那巫婆扑去,指掌兼施,刹时攻出七招。
那巫婆果然不是庸手,骷髅拐挥动,接连化解了七招猛攻,毗目喝道:“沙雅达,你反抗神意,络柯木神不会饶你的!”
老妇平静地道:“神教我们知恩报恩,自有猥族,汉蛮子都是欺侮我们,一只有这位沙里肯救我的女儿,而且把她们送回山区,更医好她们手脚的伤,他是猥族的恩人,我们不能害他。”
巫婆咬牙切齿骂道:“好!等着吧,纳柯木神要用天火把你们烧死,用洪水把你们淹死,天会震怒,山峰会倒塌,你们等着瞧吧!”
说完,拐杖一顿,腾身便向黑暗中掠去,用的竟是内家绝学“长虹横天”轻功。
桑琼沉声喝道:“截住她,不能让她逃脱。”
赵公亮和鲁无尘双双跃起,一掠数丈,四掌齐出,横击了过去。
那巫婆嘿地一哼,身在空中,竟然提气换式,凌空一个“死人提”,硬从赵鲁二人掌劲上缘翻了过去,一连几次起落,已遁入一旁密林中。
这一展露“蹑空身法”,野女们都看得惊呼出声,沙雅达也骇然失色。
麦佳风失声道:“想不到这家伙是个武林高手?”
桑琼遥对赵鲁二人道:“无论如何要把她追截回来,千万不能让她逃了。”
赵公亮阴阴道:“落凤峡四面绝地,放心,她跑不了。”当下和鲁无尘联袂追了下去。
桑琼这才上前重新跟沙雅达相见,并且把那巫婆原是汉人假冒的可疑之处,详细说明一遍。
老妇听了,惊疑不已,道:“猥族神师,都是世代承袭,此地从无外人进人,她怎么混人会假冒神师的呢?”
立命野女们搜索巫婆所居洞穴,不多久,一野女们竟抬着另一名气息奄奄的巫婆回来,问起经过,巫婆含泪答道:“那人三天前偷进洞穴,不知用什么邪法。使我手脚都不能活动,她又整日逼问祭神规矩,稍不如意,便用邪法治得我死去活来,连叫也叫不出声。”
桑琼惊道:“这是她知道猥族人迷信,对巫师都很尊敬,而且,巫师又须纹脸,较易伪装,故想出这条狡诈的毒计,准备借刀杀人,叫我们糊里糊涂死在这里。”
麦佳凤又恨又羞道:“幸亏被你识破,要不然,我就第一个做了冤死鬼,这家伙,捉住她决不让她痛痛快快就死!”
桑琼叹了一口气,道:“我看八成被她逃掉的可能很大,她既能潜入峡中,必有脱身暗路。”
于是,对老妇道:“请沙雅达多派人手,凡是能到谷外去的通路,尽快把守,如果被她逃掉,一定会替猥族带来大祸。”
野女们如今对桑琼已经敬如神明救主,立即分头出动,一部分人去协助追捕假巫婆,另一部分去放出麦家兄弟和罗天奇等人,各人幸都无恙,只是八名日月武士,已有三人被抛人麦田喂了金蚤子毒虫,此外,跟随赵公亮、鲁无尘同来的黑道高手,除伤重死亡的外,余下还有近十人。
沙雅达下令大开猎宴,错列山珍奇味,款待桑琼等人,广场中火光复炽,鼓声又起,只是奏的节拍,已改成了迎宾欢娱的曲调。
青天为幕,大地为席,熊熊火堆旁,野女献舞,宴间虽无美酒,这些大难不死的武林高手,却一个个都欣悦沉醉了。
天色将明,追捕的人陆续回来,尽都垂头丧气,果不出桑琼所料,那假冒巫婆的女人已经不翼而飞。
赵公亮恨恨道:“整个林子都快掀翻,终不见那婆子人影想必树林里另有秘密通路。”
桑琼沉吟片刻,转问那两名野女道:“峡口外石梁已经断了,你们是用什么方法回到峡里来呢?”
野女答道:“谷后有一条小河,是从山洞里流进来的,我们常去那儿洗澡,有一次,大家结伴向洞里走,走了很久,却走到山外一条大河边了,后来,沙雅达不许大家再去,但我们还记得那个山洞。”
桑琼骇然一惊,道:“既有这条秘密水道,难保那婆子不是由那儿脱逃的,咱们快去……”
秀珠道:“现在再追去,恐怕已经太迟了……”
飘道:“我并不是去追那婆子,其秘密水道,可能就是咱们二十余人唯一出谷生路,万一被人堵塞,岂不糟糕、!”
众人一听,俱都失惊,慌忙推席而起,由两名野女带路,急向后谷奔去。
抵达后谷,天色已经大亮。所见到的,只是深深的河床中一条涓涓细流。
两名野女惊讶道:“奇怪!河水怎会变得这么浅了呢?”
桑琼沉声道:“定是有人正在堵塞河水入口,大家快些循河道追上去!”
众人各展身形,抢人山洞,洞中尽是泥浆,随脚飞溅,而洞内河道又甚多弯曲,偶一大意,便会碰上洞壁,大伙儿踉跄摸索而行,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到达山洞尽头,果然触手全是巨大的石块,整个洞口,已被堵死。
麦佳风感叹道:“可惜仍是迟了一步……”
罗天奇忽然轻嘘道:“你们听,洞外好像有人声!”
众人一齐侧耳倾听,果然听见呼叱之声隐隐传进来,好像有个粗大嗓音在骂:“……好呀!老子问你们话,你们不理,却在这儿堆石头做啥………”
接着,有人沉声喝道:“蠢物,你要找死么?”
桑琼听着听着,突然面现喜色。低声道:“天奇,你听那粗嗓门像不像霹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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