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庸 – 玉连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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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及此,顿生警惕,勉强应付了孙老板几句,退出渔具商店,立即赶回清风客栈。
事也凑巧,桑琼尚未走近客栈,远远就望见一个灰发老人,胁下挟着包裹,正隐身对街暗处,不住向客栈窥伺张望。
一灰衣老人面貌跟孙老板所说的一般无二,胁下挟着的又正是自己新购那一包水靠,这情形看在桑琼眼里,亦证猜测不错,当下一声冷笑,闪身由一条小巷绕道而行,反掩至飞虎辛东身后,决心要看他怎样下手。
飞虎辛东苦候桑琼,桑琼也在苦候飞虎辛东,一个焦急地在店外踯躅,一个却悠然隐身屋顶冷眼旁观,正应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俗话,只不过“螳螂”并无捕蝉意,“黄雀倒有猎食心,桑琼一心认定这灰发老人必是神机堡来的对头,又哪里想得到他会是真正的“飞虎辛东”的呢。
眼看三更已过,街角暗处的飞虎辛东实在忍耐不住了,身形一长,忽然掠登客栈房顶,晃身直奔后院。
桑琼亦步亦趋,紧蹑在后,只见飞虎辛东飘落院中,站在自己卧房窗外凝神倾听半晌,终于拍开窗槛,飞身进人房中。
桑琼正在暗暗冷笑,转瞬间,又见飞虎辛东匆匆由房中退出,掉转身径奔大街。
跨房越脊,来到长泰酒楼,楼中灯火熄灭,门扉紧闭,早已歇市了。
飞虎辛东怔忡良久,一顿足,竟如飞出了镇街,展开身法,毅然直扑神机堡。
桑琼紧追不舍,遥蹑其后,疾行顿炊光影,只见飞虎辛东沿着护堡河向西绕行,最后竟在一处僻静河边,匆匆换上了水衣水靠,偷偷潜人河中。
这时候,桑琼才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前面这灰发老人如果是神机堡门下,自然不会偷泳护堡河,莫非自己弄错了对头?
桑琼越想越诧异,结扎衣衫,紧跟着也下了水……
飞虎辛东渡过护堡河,便小心翼翼沿岸摸索,不时度量位置,似在寻找什么?桑琼仗着水性精湛,不即不离跟在后面十丈左右,一面缓缓潜泳,一面运足目力,注视着飞虎辛东的动向。
两人划水都很谨慎,极力不使发生声音,逆泳数丈,前面的飞虎辛东突然深吸一口气,身躯一缩沉人水中,失去了踪影。
桑琼急忙加快赶了过去,探视之下,才发现河水中有一个宽约五尺的圆形洞穴,分明正是堡中排泄污水的暗渠人口。
于是,也深纳一口真气,潜行跟进。
那暗渠人口处虽在河水下,渠身却逐渐向上延伸,水流甚急,十分难行,所幸渠中狭窄,手足可以借力攀附,否则,纵是泳术谙熟,也无法进入。
二十余丈以后,暗渠已高出河面,。可以探头换气了。
桑琼仍不敢大意,侧耳倾听,前面清晰地传来水声。足证飞虎辛东就在前面不远。
又行了将近五十丈,估计位置,应该已经深入神机堡地底了,可是,却沿途未见到任何铁栅或滚刀之类装置。
桑琼忽然泛起一丝警觉,立即停步不前,探头打量,只见飞虎辛东正一步一步涉水弓身而行,距离已在三十丈以外。
正在这时候,空闻“呛呛”连声,前后水花爆溅,每隔十八余丈,同时落下一座铁栅、登时将进退之路一齐隔断,暗渠人口更响起“轧轧”轮轴声,显然滚刀也同时出现了……
飞虎辛东大吃一惊,方欲转身,脚下忽然飞卷起一层软绵绵的大网,“唰”地一声收紧,全身立被裹住。
那大网质料非金非铁,竟是宝刀难断的“天罗丝”揉合缅钢制成,网中更附有无数小钩倒刺,人落其中,稍一挣扎,浑身尽遭到钩嵌住,半点也动弹不得。
飞虎辛东只哼了一声,渠顶突然掀开丈许大一块空隙,大网由空隙处飞快地升起,霎眼间,已升出地面。
只见地上灯火照耀如同白昼,人影纷乱,一层层围得风雨不透,大网一出暗渠,四周立即暴起一阵欢呼:“捉住啦!网里有人!姓桑的小辈果然入网了!”
火光下,总管曹克武和少堡主邓化平并肩而立,邓化平扬手指着网中蜷曲的飞虎辛东,得意地笑道:“桑琼,你也有今天?”
客堂执事骆寒湘也恨恨骂道:“狂妄小辈,虽然穿话无耻,毕竟还是落在网中了,现在倒看你还傲不傲!”
邓化平喝道:“先不要松冈,多加几条牛筋索,将他结结实实捆住,仔细别被他挣脱了。”
几名堡了应声上前,刚抖开牛筋索,曹克武突然一顿金拐,沉声道:“且慢!把灯火移近些,老夫看他不像是桑琼。”
邓化平笑道:“从暗渠中揭上来的,不是他还有谁……”
话声未落,曹克武已经探拐一拨网孔,顿时沉下睑来,冷叱道:“撤网”
拽网堡丁如命松开大网,网中飞虎辛东遍体鳞伤,缓缓伸直身体,仰起头来。
人群一阵惊噫,失声道:“是辛老大——”
邓化平愣了一下,怒喝道:“辛东匹夫,你是找死么?”
飞虎辛东惨然一笑,道:“不错,既入神机堡,原就没有打算再活着出去。”
邓化平怒不可遏,欺近一步,厉声喝道:“你们兄弟仰仗本堡为生,竟敢设此圈套,愚弄神机堡,你是吃了熊心豹胆,以为咱们不屑杀你!”
探手拔出腰际长剑,抡剑就剁。
剑锋破空疾下,却被曹克武飞起左拐,“当”地迎面正着,邓化平虎口一麻,登登连退三四步,长剑险些脱手,惊诧地道:“您老人家这是——”
曹克武面罩寒霜,冷冷道:“区区匹夫,杀之何益,暂留活口,老夫还有话要问他。”
邓化平虽悻悻不已,却默然未敢争辩。
曹克武目若寒冰,冷冷扫了飞虎辛东一眼,缓声道:“神机堡待你们兄弟不薄,前次通臂猿辛博不遵号令,丧命于莫师爷之手,本堡并未追究你们兄弟,反而厚赏殓资,这件事,实破堡中惯例,想必你都明白?”
飞虎辛东垂首道:“辛某明白。”一
曹克武脸色稍霁,阴笑道:“老夫素知你们兄弟中,只有你为人最安分.也通些情理,与本堡又系旧友,今夜你虽然潜入本堡禁地,看在旧谊份上,老夫也不愿再追究了,但是,那桑琼有没有跟你同来?你得据实回答才行。”
飞虎辛东道:“辛某颇愿实告,只怕总管不肯相信。”
曹克武目光一注,道:“你且说说看?”
飞虎辛东略作沉吟,便把事情经过,坦然说了一遍。
曹克武听完,双眉紧皱,阴声又问道:“照你所说,竟跟桑琼毫无渊源,然则,你偷偷从暗渠潜人堡中,有何目的呢?”
飞虎辛东爽朗地回答道:“我虽不识桑琼其人,亦自知无力与西堡为敌,但却不愿他因劣弟之故,失陷堡中,所以赶往镇上,想劝止他擅人西堡,谁知久候未见返店,只说他已经冒失进人西堡,才随后前来寻找的。”
曹克武注目道:“你在镇上等候了多久?怎知他可能已入堡中?”
飞虎辛东道:“那桑琼曾预购水衣水靠,当然已有入堡的打算,我在他寄居清风客栈外等候将近四个时辰,一直未见他回店,据情推测,自是已经先行入堡了。”
曹克武道:“他预购的水靠,并未取去,怎能进得沟渠?”
飞虎辛东道:“也许他水性本佳,根本不需水靠,只是故布疑阵,声东击西而已……”
曹克武暗暗一惊,回头叱喝道:“派两名水性好的,带火把去暗渠中搜查一遍,快!’”
邓化平应声挥手,招来两名弟子,高擎火把,由堕网洞口进人暗渠中。
片刻之后,渠中传来连声惊呼,两名弟子神色仓惶回报道:“不好了,沟里铁栅都被利刃削断了!”
曹克武闻声变色,重重一顿金拐,追悔的话尚未出口,远处又响起一阵急剧的警钟声。
循声张望,警信竟来自“璇玑堂”方向。
曹克武怒眉高挑,冷哼道:“千虑一失,终于被小辈潜入了腹地!…”
满场弟子,人人惊愕失色,邓化平焦急地道:“璇玑堂还因着北宫三燕,恐怕已经……”
曹克武叱道:“尽说废话何用,下令全堡戒备,多带人分头堵截,老夫去璇玑堂镇守地牢要枢。”话落,金拐暴点地面,人已疾如怒箭冲天射起,扑向内堡腹地。
邓化平急忙传令发出红色号箭,调派得力弟子随后赶援,一面命人把飞虎辛东押人四室,暂时与金钱豹辛伦锁在一起。
刹时间,神机堡中号箭横飞,乱钟纷呜,人影交错,立时沸腾成一片,皆因那些地下暗渠四通八达布满全堡每一处角落,谁也不知道桑琼会从什么地方冒出来。
那曹克武不愧身为一堡总管,别看他双腿齐膝俱断,半截小腿使用义肢,胁下二支金拐,却比两条腿毫不逊色,拐尖每一着地,都在七丈开外,身形起落如飞,不一会,已经赶到全堡中枢所有的‘璇玑堂”。
他最关切的,倒不怕桑琼逞威伤人,只担心国在地牢中的北宫三燕和剑魔甘道明被救走,纵虎归山,余患无穷。
是以,曹克武首先要查看的地方,便是璇玑堂地底四室有无异状?身形甫落,却意外地发现班巩堂附近十分宁静,机钮控制的囚室并未升起,轮值守卫的弟子仍然挺立国中,而且,师爷莫金荣更已亲自把守在门前石阶上。
曹克武目光疾扫,暗暗松了一口气,问道:“这儿没有事吗?”
莫师爷迎着拱手道:“此地平静,并无事故。一不知总管可曾擒住桑琼那小辈!”。
曹克武摇摇头道:“说来实出人意外,咱们防范虽严,仍被他乘隙潜人堡里来了……方才分明是由此地首先鸣响警钟,究竟是何缘故?”
莫师爷茫然答道:“属下也正觉得奇怪,警钟好像是由这边开始的,等匆匆赶来,却没有发现什么变故!”
曹克武沉吟道:“莫兄有无查看地下囚室!”
莫师爷道:“还没有,但据警戒弟子们称,并无意外。”
曹克武提拐一挥,沉声道:“莫兄小心护守,待老夫下去查看一下。
莫师爷恭身应道:“总管放心吧,不劳叮嘱。”
曹克武移拐直向璇玑堂走去,刚到门前,忽又停身问道:“堡主安歇了吗嗖。”
莫师爷含笑道:“早已安歇了,否则,属下也抽不开身。”
曹克武点点头,又道:“他知道今夜的事?”
莫师爷低声道:“怎会让他知道?近日以来,他情形已大不如前,纵然听到响动,也生不出反应,饮食渐减,不给他吃,也不知道饥饿,看来只怕……”
曹克武阴恻恻一阵轻笑,接道:“很好!老夫言出必行,决定遵守前约,莫兄尽管放心吧,老夫生平敬重的是不忘故主之人,真有那一天,还要多多借重莫兄大才。”
莫师爷戚然道:“属下不敢奢望富贵荣华,只求成全微衷,赐归林泉,从此水绝江湖,就感激不尽了。”
曹克武嘿嘿一笑道:“到时候再说吧!老夫不是口心不一的人,既然承诺在先,凡事都好商量。”
说着,正待转身移步,谁知无意间目光掠过地面。却发现厅门角落,有一支珍珠镶玉的发簪。
曹克武心中一动,双目陡射异光,原来那支珍珠王簪看来十分贵重,绝非堡中侍女丫环们的饰物,而神机堡除了仆妇丫环和十余名猥族野女,谁会佩戴这种珍贵的饰物呢?。“他心念电转,恍然暗惊,一缩身,伸出的拐杖又半途收了回来,目注莫金荣阴森一笑,道:“莫兄赶到这儿已有多久了?”
莫师爷连忙应道:“属下一闻钟声便赶了来,大约已有盏茶光景。”
曹克武笑着又问:“在你之前,有谁来过吗?”
莫师爷脱口道:“没有啊——”话已出口,才发觉大有语病,急又顿住,脸上却微微变色。
曹克武耸肩晒笑道:“莫兄不觉答得情急了些?老夫问的是在你来以前。”
莫师爷惊然一震,赔笑道:“属下仅是臆测而已……”
曹克武拐尖一指门角玉簪,阴哼道:“何须臆测?这不就是证明?”
莫师爷目光一触玉簪,顿时脸色大变,p刚内道:“这……这…属下的确不知道……”
曹克武笑容尽敛,代之是一片阴森的杀意,叱道:“莫金荣,你还敢狡辩厂”
莫师爷垂手道:“属下不敢,属下真的不知道,请总管明察!”
曹克武国射凶光,冷笑道:“还察什么!这真是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老夫自问待你不薄,想不到你竟敢心怀二志,私纵要犯,看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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