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黄河





鹪趾平佟?br />   朱宗潜刀剑频挥,在前头开路,不久,已见到前路掩映的火势。
  佟长白叫道:“你说过往南去尽是林木,如何还能往林内钻?咱们还是回头的好。”
  朱宗潜也不回答,这时前面的火势顺着西南风向他们迎面迫来,霎时间已离得很近,空气已经闷热非常,人人都是一身大汗,呼吸不甚通畅。
  加上震耳欲聋的焚烧声,大是使人心嘻俱裂。
  事实上这刻封住去路的火势距离他们尚有数丈之遥,已是如此炽烈可怕,若再迫近,当然更难忍受。
  佟长白厉声道:“不行啦!咱们快找别的路。”
  朱宗潜仰天朗笑一声,迳自纵上身侧的一棵大树树顶。他如若出言回答,不论理由多么正确有力,佟长白势必仍然与他争辩。但他只长笑一声,反而使佟长白闷声不响,暗自怀疑朱宗潜是不是讥笑他怯懦?
  朱宗潜几乎立刻就飘落地上,动作奇快,但见他奔前寻丈,刀剑齐施,向一株参天古树树身砍劈。佟长白不禁一怔,直到他已砍劈了十馀下之后,方始醒悟。放下轮椅,取出钉锤,蓦地跃起。身在半空之时,钉锤鸣鸣地急响,在头顶盘舞了两匝,到了最是势急力猛之际,钉锤砰一声击中树身。他这一锤已用足了全身功力,非同小可,加上底下已被朱宗潜用刀剑砍了一道极深的口子。但见拭篡枝叶一阵大震,树身发出响亮的劈啪折裂之声。转眼间这株高出周围树木的参天古树,挟着极猛烈浩大的声响,向火焰倒落去。
  封住他们去路的火势只有数丈厚度,这棵枝叶繁茂而又极高的古树,这一倒下去恰好架在火势之上,变成了一道桥梁。事实上被这古树所压中的范围内,火势顿时熄灭了,须得等到旁边的火势蔓延过来,方能重燃。
  朱宗潜独自抱起轮椅,从古树上踏奔渡过火圈,佟长白早就过去了。他乃是一见火圈有了缺口,立时冲出,完全忘了轮椅上的康神农。
  他们奔了里许,树林内的骚动使他们都感到触目惊心,各种鸟兽以至於虫豸都纷纷窜逃,震耳的焚林声响依然好像近在耳边。
  朱宗潜叫了一声,随即转向东面奔去。前头的佟长白回头一瞥,恰好还见到朱宗潜的身影一掠而逝,如若慢了一点,可就很难查出他乃是从那个方向跑掉的。当下连忙拨转头紧紧跟蟚赶去。
  他们颇为费力地在林中奔行,走到一处林木较稀处。朱宗潜停下脚步,把轮椅放落地上,口中发出喘息之声。佟长白庞伟的身躯往树林一靠,也极剧烈地喘息起来。
  须知他们两人不但奔逃之际,耗去气力甚多,而最要命的还是砍倒那株参天古树之时,两人连吃奶之力可都用了出来,当时已经感到极为虚弱无力,须得立刻休息一下才行。但形禁势格,非走不可,这样下去,不知不觉已到了精疲力尽的地步。
  康神农惊佩交集的望着朱宗潜,心想:此子智勇兼备,嘻色强绝一时,临危不乱,这次方能脱大难。假如他方寸之间略有慌乱,便断断认不准那唯一没有火药爆燃的缺口,即使认准奔到,但其时已形成一道厚达数丈的火,他心中慌乱的话,自然想不出砍倒古树当作桥梁之计。当然他们如非武功强绝,便根本不可能在短短的一点时间内,砍倒了那株多人合抱那么粗大的古树。他转念之际,目光在这两人身上扫视,忽然发觉佟长白恢复得很快,朱宗潜没有什么起色。
  朱宗潜也是倚靠着树身,闭目调息,就站在康神农身边。康神农见他一时难以复原,尚是气枯力竭,不由得想起早先沈千机的话,忖道:“朱宗潜的能耐既高强,更有绝世的机智,连沈千机也对他十分畏惧,这人真是天生奇才,百世罕逢。目下老夫只要一伸手,就能够把他先前服过的禁果灵效摧毁,这一来他便从超人的境界变回凡人了。”
  他那被乱须乱发掩盖住大半的面上,泛起了笑容,令人感到有一种阴森诡异的意味。康神农素知沈千机的武功智计俱是当世上乘之选,天下间能够与他抗手之人,实在找不出几个,说到能令他畏惧的人,更是不要提了。因此,他康神农竟能把这个奇才异士的荣辱成败握在手中,实是千载一时的机会。这刻如若放过,只怕永远都不可复得了。
  佟长白睁开像牛一般巨大的眼睛,先瞧看朱宗潜,片刻后,才把目光转到康神农面上,但见这个老人两眼望着树顶,面上带着诡异阴森的笑容。
  他暗暗提聚起功力,极力抑制住扑过去杀死朱宗潜的冲动,先查看那康神农古怪的笑容是甚么意思。
  三个人静静的这样呆着,没有任何动作。其实暗中波澜起伏,奇诡变幻,即使是局中之人也能发觉出来。
  过了一阵,佟长白忍耐不住,冷冷道:“朱宗潜,咱们可以走啦!”
  康神农应道:“你真了不起,一下子就恢复了气力,我瞧朱宗潜还须调息一段时间才行呢!”
  佟长白狞笑一声,正要举步,但听康神农又道:“真奇怪,我刚才忽然记起沈千机的要求,他不是想求我把朱宗潜的奇异功力毁去么?我现下便有这等绝佳机曾了,但须一伸手,就可以使他变成凡俗的人。”
  这番话有如奇突起,使得满腔恶念的佟长白也为之一楞,诧异地望着他。康神农又道:
  “事实上我刚刚受他救命之恩,深重如山,怎能对他泛起这个念头呢?
  由此可见得我本质上乃是个坏人。”
  他的目光投向佟长白,又道:“你听了我的话,居然不出言斥驳,可见得你也是个天生的坏胚子。”
  佟长白冷冷道:“咱一向都承认是恶人,此所以迟早会跟朱宗潜干上,拚个你死我活。”
  康神农突然转向朱宗潜,柔声道:“宗潜,你不用害怕,我将施展一种绝学,助你立刻恢复元气。”
  说话之时,从怀中取出一支银针,长约一尺。他举针缓缓向朱宗潜的腰间剌去,又道:
  “你须得相信我决不会加害於你,这些日子以来,我时时想念你和记牢着你。”他声音中流露出深挚的慈爱。
  佟长白一点也猜测不出这个老人到底是真是假?他想毁了朱宗潜呢?抑是真想帮助他?
  这么一来,佟长白满腔恶念杀机反而消失无蟚,极有兴趣地等着这一幕怪事,将有什么结局出现。
  朱宗潜动也不动,那根银针已触及他的衣服,随即透过衣服,刺破了要穴上的皮肤,跟着这支银针缓慢而稳定地刺入穴内。银针一寸寸地消失,最后,只下了一点点,康神农用指尖捏住,显出十分用力的样子。
  直到这时,铜面凶神佟长白才冷冷道:“老头子,你到底想把他怎么样?”
  康神农阴森森地笑一下,反问道:“你想他会怎样?”
  这个问题甚是有趣,不过由於谜底是一个人的生死祸福,所以使人有血淋淋的残酷之感佟长白缓缓道:“咱瞧你好像不怀好意。”
  康神农一吸气,迅快挟出银针,又刺入附近另一穴道之内,不过下手疾急,不似早先那么缓慢。但见他一连刺了七针之多,方始抽针在手,不再刺下。朱宗潜靠着树身,双目紧闭,鼻孔中发出鼾声,好像已沉酣大睡。
  康神农直在喘气,显然耗去许多气力。
  佟长白那张死板得像古铜铸成的面庞上,泛起一股凶气,道:“原来你没有加害他。”
  康神农道:“不错,我对他已生出父子一般的感情,焉肯加害他呢!我在这儿幽禁了许多年,心情与往昔迥异。莫说是他,即使换了你,我也不肯轻易加害你。此是多年幽禁变化了我的气质之故。这话恐怕你听了也不会明白。”
  佟长白道:“不错,咱心里烦燥得很,不但不明白你的话,甚至想杀死你们。”
  康神农摇摇头,道:“朱宗潜肯跟你在一起,真是太可怕了。不过你这种暴燥凶恶的性子,并不是不能医治的。”
  佟长白讶道:“这话可是当真,你能不用火熊嘻就医得了我?”
  康神农摇幌一下手中银针,道:“老夫在这根银针之上,用过数十载苦功。世上所传的针灸之法,只能医治肉体上的病痛,老夫能医治心灵上性格上的病苦。”
  佟长白沉吟一下,道:“你是沈千机的师父,想来真可能有这等神通。那么你刚才帮了朱宗潜什么忙?”
  康神农道:“老夫不但助他回气运行,顿时恢复了原有功力,甚至比以前更强之外,另外对他还有一宗好处,那就是使他本来己十分坚毅的意志变得更是无懈可击。换句话说,他心灵中有过创伤,倘若碰上极厉害的对手,又炼过坚心忍性之术,假如沈千机就是这种对手了。他们一旦拚斗起来,到了最后关头,沈千机可能窥破他心灵中的创痕,加以利用而将他击败。
  老夫已施术替他缝好创伤,减少一个失败的可能性。”
  佟长白听得目瞪口呆,心想一个人的医道到了这等地步,那简直是出神入化,匪夷所思了。他随即想到自己多年来被浮躁的心猿意马所困扰,假如他能够医得好自己,那就太好了。
  康神农又道:“你敢不敢豁出性命让我除去你精神上的病痛?你的病症颇深,错非碰见我,谁也无法措手。”
  佟长白咬咬牙,忖道:“好吧,咱就豁出去试这一次。”
  当下道:“咱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人,你若是医得好我,自当设法报此大恩。”
  康神农命他走过来,背转身子蹲下去。他身量高大,囚此康神农可以很容易地寻觅他背上穴道,同时取针迅即剌了入去。佟长白动也不动,好像全无感觉一般。不久,朱宗潜睁开眼睛,但见佟长白蹲在轮椅前,背向着康神农,毫不动弹。心下大感讶异,问道:“佟老师,你干什么?可是丢了东西?”
  佟长白没有回答,康神农抬头一笑,道:“不错,他丢掉一件最宝贵的东西,那就是他的自由。”
  朱宗潜更是惊讶,道:“原来老丈已制住了他,只不知用的什么手法?”
  他仅是惊讶康神农用什么手法制得住这个大恶人,不是奇怪他出手之故。
  康神农道:“此人恶性半由天生,半因人力,像这种人留在世上有何用处?尤其是你居然自诩智勇,竟要跟他一起走,很容易遭他暗算。我对他说可以医治他浮燥不安的心性,所以他让我制住了他的穴道。”
  朱宗潜点头道:“晚辈并非自恃智勇,事实上须得利用他做一件事。”
  原来他早就看准了佟长白与冰宫雪女之间有一种微妙的气机感应,因此,他打算利用佟长白带路,找出冰宫所在。因为冰宫到底在乌斯藏的什么地方,天下无人知道,乌斯藏面积极大,如若不知方向途径,只怕找一辈子也找不到。
  他把此意说出,康神农前此听朱宗潜提过雪女之事,所以不必从头说起,便知她的渊源来历。他道:“这样说来,我甚至不能当真医好他浮燥动汤的心情了,因为这正是他与冰宫雪女之间气机感应的原因,同时我也不能杀死他了。”
  朱宗潜道:“其实当时晚辈是运用一种策略,诱他出手袭击。晚辈的秘锁玄关已通,在任何情形之下,只须一口真气透过丹田,即可发出新力。但老丈你过於关心晚辈,从中设法阻止,晚辈也就只好暗暗听从老丈摆布,谁知当真大有得益,真是晚辈的意外收获。”
  康神农道:“我也认为你应当不致於如此疲乏才对,因为紫府禁果乃是百年罕遇的灵药,功效奇强,决计不该如此。但我又怕万一你并非装假,岂不是铸成无法挽救的大恨?所以决定尽我之力助你,孰知反而破坏了你的神机妙算。哈哈……”
  他可不是真的遗憾,相反的甚为高舆,因为朱宗潜当时如此信任他,任他摆布,可见得他心中并不把自已当作邪恶之人看待。
  朱宗潜道:“晚辈估计过佟长白纵然恢复,但比起他原有的功力应当减弱许多。
  所以他若是出手袭击的话,晚辈当能重予惩戒。使他日后对我疑神疑鬼,纵有机会,也会想到我可能是假装的,因而不敢下手。”
  他笑一笑,又道:“这法子是师古之智,三国之时,曹操疑心最大,常常怕人行刺。因此他想出一条毒计,先向人宣布他常在梦中杀人,於是一天夜里,一个近侍见他被子滑落,过去给他拾起盖上,曹操其实有意如此,突然跃起杀了这个近侍,自家再度蒙头大睡,佯为不知。这一来人人都相信了,当他睡觉之时,谁也不敢走近他床边,免得被他在梦中杀死。”
  康神农津津有味地听着,听完了之后才道:“曹阿瞒真是一世之雄,这等心机手段,真不容易施展。”
  他伸手捏住佟长白背后的银针,又道:“我施过术之后,他起码有几日心情宁恬安泰,但他过这种宁恬安泰之滋味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