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手驭龙
裴淳苦笑一下,道:“辛姑娘最好别取笑了,飞光师妹名份已定。”
辛黑姑道:“这样说来,假如她仍然处子待嫁之身,你便不会推辞这头亲事了?这很好,我先透露一个秘密,那就是她其实没有出嫁。那黄达早在她出嫁以前的一个月左右死了,是我假扮为黄达,大大地捉弄了你们一次。”
裴淳听得呆了,转眼向淳于靖望去,问道:“大哥,她这话可是真的?”及见淳于靖点点头,这才信了,目光又向薛飞光望去。两人四目交投,都流露出无尽缠绵宽慰之意。
辛黑姑道:“喂!等一会再眉目传情吧!现在还未到时间。须知我若不出面洗刷而又不向薛姑姑说情的话,薛飞光一辈子都还是黄达名份上的妻子,你们断不敢不顾天下人的指责耻笑而结合。但只要做到我提出的两件事,你们可在数日之内成为正正式式的夫妇。”当下说出要薛飞光跟着裴淳以及不得出计策划这两件事,要裴淳提出保证。
裴淳听得傻了,想道:“飞光若是嫁给我,日夕跟在我身边,一旦发觉我已一步步陷入危机之中,她如何忍得住不说?若是定要她忍住,对她岂不是极残酷的刑罚?”他霎时已体会出薛飞光当其时的痛苦,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淳于靖终是一帮之主,才略过人。此时略一权衡大局,便分出事情的缓急轻重。当下说道:“贤弟不必多想了,试想辛姑娘是何等人物?既然开口,定然早就算定了你非答应不可,因此你只须寻思如何保证之法就是了。”
辛黑姑被他一捧,秀丽的面上泛起笑容,气氛顿时松弛了不少。她道:“这话甚是,我已没有工夫耽搁了,快快办妥这一宗事情,我就得离开此地。”
淳于靖道:“让他想一想吧,他不是心思灵敏的人,只不知辛姑娘此去是否与朴兄会合,何时举行婚礼?”
辛黑姑定晴望住他,心中泛起一阵奇异的情绪。原来她忽然发觉这个威仪端重的帮主,在她心中的地位竟与朴日升相等。因此她无端端想到假如淳于靖现下要求她下嫁与他,便如何答复?
淳于靖见她好一会都不回答,当下又道:“辛姑娘与朴兄当真是天生佳偶,称得上珠联璧合。倘若朴兄不是元廷重镇的话,鄙人倒是很愿意奉扰这一杯喜酒。”
辛黑姑心中一震,忖道:“他分明隐隐暗示我说朴日升帮助元廷,所以他们这些江湖豪侠高手,都将变成我们的仇敌。”
念头一转,忽又感到忿然,忖道:“我本来就打算控制天下武林,他们早就是我的对头了,现在再加上朴日升的关系,当然更感到不能相容。”
那聪明无比的薛飞光,见了她面上表情阴晴不定,登时猜出八九分意思,突然心头一动,忖道:“她如若不是对淳于靖很有意思,心情就不会如此激烈变化,设若有法子使她当真爱上了淳于靖,则武林中许多大祸或可消弭于无形。如若此计不行,亦须设法争取她的同情,利用她的力量去使朴日升不管元廷之事。此计若行得通,天下苍生可以减去无数祸劫,而元廷的气运将因而大受打击无疑。”
她大眼睛一转,计上心头,向辛黑姑道:“我想跟淳于靖大哥私下说几句话。”
辛黑姑为了表示她的大方,挥手道:“你尽管去做。”
薛飞光把淳于靖拉到书房内,口中说着一些不相干的话,纤手取起毛笔,蘸饱浓墨,在素笺上写道:“大哥以天下为重,抑或是以个人为重?”
淳于靖泛起讶色,伸出食指按在“天下”二字之上,表示以天下为重。
薛飞光又写道:“既是如此,大哥便须舍弃个人荣辱自尊,专心去做一事。”
淳于靖点点头,薛飞光聪慧无双,竟能在同时之间分心做两件事,一是她口中说着一些闲话,一是她挥笔写出她的办法。
她下笔写道:“大哥务须竭尽所能,使辛姐姐对你生出情感。若然她肯嫁给你,武林大势便定,我们立即少去无数大祸大劫。如若不能使她下嫁与你,亦须使她碍于情面,答允使朴日升脱离元廷。”
淳于靖一世英雄,几曾考虑到这等儿女之事?更别说利用情感以成就事业了,他本想一口拒绝,可是薛飞光一开头就拿“天下重任”的大帽子压得他无法反抗。
他那饱满的天庭上泛现出汗水的光芒,显然内心争斗得十分剧烈。
薛飞光一声不响,凝眸望着这个当世一流高手,芳心中也生出怜悯之情。不过她坚信自己的策略没有错过,假如略为牺牲了他一点自尊,却换得武林中的太平,自然大是值得。
淳于靖缓缓伸出右手,取过毛笔,写道:“我应如何做法,请你指示。”
薛飞光自然明白像他这样的一个大丈夫,平生不曾涉想过男女间之事,当真不懂得如何去获取一个女孩子的芳心。是以他在困惑之余,才迫不得已向她求教。
她忖想一下,写道:“最重要的是不可放弃你的英雄气概,你若是对她特别关心,她断无不觉之理。”写完便把这张素笺撕毁,跟他说了一些闲话,相偕回到大厅。
他们怡好听到裴淳向辛黑姑说出保证的办法。裴淳道:“在下先征得飞光的同意之后,将以性命保证她履行誓约,假如她有违约的话,在下便立即自杀。你瞧这法子可使得?”这法子完全是以他的信誉作保,因为辛黑姑如若信不过他,那就全然没得谈了。
辛黑姑笑道:“妙得紧,飞光你同意不同意?”
薛飞光想道:“我只要能还我清白之后,再做裴淳的妻子,哪怕只是一夜夫妻,死也甘心。”当下连连点头。
于是裴淳当面再行说出保证之言,辛黑姑大为满意,径去替薛飞光向薛三姑疏通,并且以她预备好的方法,改正薛飞光乃是黄达妻子的事实。
淳于靖算是长辈,出头为裴淳办理许多事情,婚期预定在十日后举行,邀请的都是共过患难的好朋友和宇外五雄和三贤七子其中数位。
此外,由于辛黑姑亦参加之故,九州笑星褚扬率了杨岚参加,而一向跟随辛黑姑的慕容赤、路七等人自然也有一份。
在这十日之中,薛三姑声明过不理闲事,一切由辛黑姑代办。故此淳于靖与辛黑姑几乎整天都在一起。淳于靖处处表现出对她温柔体贴和关心,使得辛黑姑芳心摇摇,每日一起床就找淳于靖。
薛飞光虽是知道日后的难关痛苦不堪忍受,但她在事先布下淳于靖这一着高明无比的棋子,若然收到宏效,则裴淳危难或可化解,这一来她也就无须尝受痛苦了。
她一方面担心这十日过得太慢,以致她的婚事发生变卦。但一方面又恨不得时间过得慢些,以便淳于靖多些机会改变辛黑姑的芳心。
在淳于靖而言,他已是竭尽所能,他本是守信不渝的英豪,既是决定放弃个人荣霉得失以追求辛黑姑,那真是全力以赴,毫无虚伪。
几日下来,他也当真爱上了这个曾经搅得天下骚然的巾帼奇人,变成真心体贴关怀,处处流露出真情挚意。
到了裴、薛二人举行婚礼的那一日,淳于靖已接到部属飞鸽传书,附上潜山云坡大师的手谕,表示赞成这头亲事。
裴淳得到师父法谕,心中大是欢畅。
这一夜大排筵席,与飞光交拜天地,正式成为夫妇。
翌日,辛黑姑约了淳于靖郊游,他们在一处景色幽美之处停下来观赏,两人表现得十分亲密。
淳于靖见她果然对自己有情,当即谈到婚嫁之事。辛黑姑虽是不可一世的人物,但这刻却不禁也含羞答答,垂着眼皮答应嫁给他。
两人暗订盟誓,有青山绿水作证。而在城中一间房子内,褚扬也恰巧向杨岚谈及她的终身大事。他问她是否愿嫁给闵淳?
杨岚想道:“只怕师父不答应。”
褚扬道:“你顾虑到郭师弟么?”
她点点头,满面愁容。褚扬道:“闵淳托他们老大普奇出面提亲,为兄初步已答应了,现在师妹既是芳心己许,那就只剩下师父、师母这一关啦!待为兄去向裴夫人求教,必可如愿元疑。”
这九州笑星褚扬带着一阵笑声,穿街越巷走到裴宅,但见灯彩等物尚在,一片喜庆之象。
他刚刚要举手拍门,忽然感到有人奔到背后,身法极是迅快。
他立即转身望去,但见来人身穿儒服,举止潇洒。腰间插着一支金笛,俊秀的面貌上露出憔悴。
此人正是金笛书生彭逸,他突然在此间出现,倒使得褚扬吃了一惊,暗忖这彭逸乃是爱慕薛飞光之人,今日到此,不知有何图谋?
这彭逸虽然早已叛离朴日升和辛黑姑,曾经极力帮助裴淳他们,可是天下之事原无定准。
他若然还自认是裴淳的朋友,何以举动间有点闪缩之态?
这些念头在褚扬心中,只不过是刹那时间就掠过了,他抱拳行礼,道:“久违啦!彭兄这是从何处来的?”
金笛书生彭逸回了一礼,缓缓道:“兄弟今日见到褚兄,竟泛起恍同隔世之感,唉!”
褚扬笑声渐弱,心头也涌起无限感触。他也是大有心事的人,只不过他年纪较大,又曾经踏遍天下,所以能够隐藏起自己的感情,轻易不会流露。然而此刻他那低弱的笑声中,竟含蕴得有无限寂寞惆怅之意。
彭逸又道:“兄弟正愁找不到褚兄,不缘在此处碰上,当真凑巧得很。”
褚扬精神一振,道:“彭兄找我有什么贵干?”
彭逸点点头,道:“有一件事,非褚兄帮忙不可。”他苦笑一声,又道:“褚兄不必疑惑,此举在你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也不会伤害任何人,只除了兄弟在外。”
褚扬更为疑惑,但看他的意思似是还未到说出来的时候,心念一转,道:“彭兄的话不易猜测,只不知你是不是想进去与裴淳兄伉俪见面?”他暗想这个疑团若是落在薛飞光手中,定能参详得透,所以有此一说。
彭逸向大门望上一眼,叹一口气,道:“当然要见见他们,不过还是等褚兄帮过兄弟之后,才去见他们的好。”他伸手拉住褚扬,向对面的围墙走去,到了切近,一跃而过。褚扬放眼一望,但见围墙这一边,乃是一座极宽大幽雅的花园。
第五十四章 师徒情深
彭逸竟熟悉此地的道路,一径带他走到一座亭子里,但见四下被假山流水及扶疏的花木围绕,甚觉清幽。他又叹息一声道:“兄弟在此处已度过一宵,这一夜当真比一年还长。”
褚扬很明白他说的就是昨夜,因为昨夜是薛、裴二人的洞房花烛夜,所以在他这个情场失意之人而言,这一夜当然十分难熬。他寻思了一下,便道:“兄弟虽是明白彭兄的心情,却不知与帮忙之事有何关联?”
彭逸道:“兄弟本来有法子阻止薛姑娘嫁给裴兄,但我却没有任何行动,只在这座亭子之内躺了一日一夜。正因此故,我才须得褚兄帮忙。”
褚扬听了更加不解,勉强笑道:“彭兄如此成全他们,这牺牲不可谓不大了。只不知你有何法可以阻止这件喜事?”
彭逸沉重地道:“兄弟乃是奉了辛仙子之命赶来。辛仙子一方面严命辛姑娘尽力破坏此事,另一方面又以李星桥老前辈的性命威胁裴兄,迫他延搁婚期。”
褚扬大吃一惊,道:“原来如此,若是你在婚礼之前发动,这两重阻止果然可以使他们不能结合。”
彭逸说道:“以辛仙子的计算,兄弟无论如何耽搁法都能在婚期前赶到,但兄弟想过又想,总觉得不能拆散他们这一段姻缘,所以终也大胆违令。”
褚扬道:“然则彭兄回去如何交待呢?”
彭逸又道:“兄弟自思唯有一个法子可以推卸责任,那就是兄弟跌断了一只脚,无法赶路。”
褚扬大吃一惊,道:“你要我打断你一条腿么?”
彭逸道:“正是如此,只不知褚兄肯不肯帮这个忙?兄弟虽是能够自行击折腿骨,但自己下手的话,恐怕瞒不过辛仙子之眼。”
褚扬激起无限怜悯,叹一口气,道:“你为何要这样做?你既然暗恋薛姑娘,何不依令拆散他们,如此你还有机会。”
彭逸道:“兄弟也曾想过千万遍,但总敌不过一件事,那就是我深知薛姑娘心中爱的是裴兄,而我爱的是她。我既然爱她,自当使她美梦实现,快快活活地过一辈子。褚兄你说对也不对?”
褚扬惘然道:“你做得对,不过却苦了牺牲之人。唉!像彭兄可当得上是善于用情的人了。”
他的目光落在彭逸腿上,心叙他要腿骨折断得有如跌断的一般可说是找对人了。我只须使出一种手法就可以办到。
彭逸说道:“请褚兄下手吧,若是此举瞒不过辛仙子,兄弟损失的不止是一条腿,恐怕连命也得赔掉。”
褚扬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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