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手驭龙
李星桥仰天一笑道:“小裴淳真有点办法,我瞧你也斗不过他啦!这真有点儿奇怪,像他那么老实的人,居然常常得胜……”他迈开大步走到薛飞光身边,一手取过辛黑姑,替她拍开穴道,道:“回到你母亲身边吧!”
薛飞光气闷了许久,这刻大展所长,迅速地向李星桥说道:“尝闻功力越强之士,想求进步就越难,只不知这话对不对?”
李星桥心想这丫头计谋多端,定然不是考我,便答道:“不错的,纵是天生才智十分过人之士,也不能背逆此理。”
薛飞光道:“可是朴日升却能够做到,你老瞧这中间有什么古怪没有?”
李星桥沉吟一下,道:“事实上尚有两法可行,一是服食灵药,脱胎换骨。一是有人把自身的功力赠与他,亦可抵数十载苦修之功。”
薛飞光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朴日升的师父简十全长老并不露面,敢情他已把功力赠与朴日升,怕我们瞧破,所以躲起来。”
这一番话,大大提高了裴淳的警惕心。并且因对方功力增强许多,另行筹思应敌之法。
假如不是薛飞光预先点破,裴淳今日定必有死无生。因为朴日升初时一定不会使出全力,到了激烈无比之时,才突然运足全力逞险一击,其时裴淳估计不到对方功力如此强大深厚,势必中计败亡。
这是朴日升唯一能取胜伤敌的毒计,想不到薛飞光竟看出破绽,一口揭穿。因此朴日升和辛无痕都同样的大为悔恨,实是不该解除她不准出计之约。
李星桥呵呵一笑,道:“好聪明的孩子,你瞧他们面色都变了。”
辛无痕冷冷道:“你别得意,我们走着瞧吧!”
朴日升安慰辛黑姑几句,便举步出场,道:“裴夫人猜得不错,朴某果然蒙恩师赐予功力,才抵敌得住遁天子的毒蛇信,但是不是嬴得裴兄的‘无形剑’,还须事实证明。”
裴淳拱拱手,道:“在下功力浅薄,还望朴兄手下留情。”
朴日升道:“裴兄好说了,请!”
两人迈步盘旋,各亮门户,裴淳首先主攻,使出无形剑奇功,向他面门刺去。
朴日升伸手一招,居然带歪了他的剑势,接着使出天山神掌,连续猛攻。他目下功力非同小可,劲风潜力到处,裴淳虽然已使出天罡手封架,却震得脚下不稳,连连后退。但最惊人的还是朴日升居然能在指尖发出劲力,抓歪了比真剑还要锋利的无形剑。
裴淳自然识得他这种功夫,心中大为凛骇。不过他接续使出“无形剑”之后,不久就稳住了阵脚。
旁观的辛无痕突然恨恨地跺脚,向辛黑姑说道:“孩子你瞧见了没有?”
辛黑姑茫然道:“瞧见了什么呀?”
辛无痕道:“朴日升使的是‘五行神拿’奇功,这种绝门功夫你竟瞧不出来么?”
辛黑姑这才惊啊一声,道:“他修练这等绝门功夫?那么……我们……”她没有再说下去,心中却忽然暗暗窃喜。
要知所谓“绝门功夫”那是一种不能再有后代的奇功,也就是说练成这等盖世武功之后,便须至死禁绝色欲,决不能破戒,否则便会丧命,既是不能生儿育女,所以称之为“绝门功夫”。
这种功夫既是付出如许代价,当然十分厉害不过,但其危险性也同样的大。若不是当真自信看得破色欲之关,又自信能抵受任何诱惑的话,谁也不敢轻易修炼,而且亦不一定练得成功。不然的话,天下间所有的练武的佛道两门之人尽都是天下无敌高手了。
辛黑姑想起了芳心暗许的淳于靖,是以暗中窃喜,不过她知道母亲脾气古怪,可不敢流露出来。
另一边的李星桥,亦已把朴日升练成了“绝门功夫”之事告诉了薛飞光,薛飞光心头一震,想到:“这朴日升虽是一代奸雄,智略武功都凌盖当代,但终是过不了‘情关’,想来他下决心练这等功夫之时,那云秋心姐姐的倩影对他必有莫大影响。”
战圈中裴、朴二人兔起鹘落,劲风卷刮,站在两丈以外观战的人,仍然感到无形劲气极为凌厉。
裴淳的无形剑招数极尽变幻奇诡之能事,手法奥妙,而左手忽而使掌,忽而使指,以辅助无形剑功力之不足,那掌指招数却甚是古朴平实。这刻他已尽施一身绝学,也用上了十成功夫,竟能合奇正之妙于一身。
饶是如此,也不过跟朴日升打个平手而已。因此瞧得薛飞光大为担心不已,她觉得今日之战无论哪一方败亡都不妥。裴淳是她的夫婿,自不待言。而这朴日升竟是如此痴爱恋慕云秋心,这也使她感动异常,实是不想朴日升死在裴淳手底。她平素智计,宇内无双,但如今却毫无办法,只好干瞪眼着急,圆圆的脸庞忽红忽白。
李星桥注意到她的神情,便道:“别担心,小裴淳大概不会落败。”
薛飞光叹口气,说道:“我可不是单替他担忧呢!”
李星桥皱眉道:“胡说,难道朴日升战死了,也使你感到难过么?”
薛飞光道:“师叔有所不知,他乃是为了云姐姐之故才下此决心去练这等绝门功夫,试想他对云姐姐何等痴情?况且,他今日只要取胜不了,回去定必潜心苦练。过个三年五载之后,一切便都烟消云散,再不会发生争端了。”
李星桥道:“你说的太含糊了,我听不懂。”
薛飞光道:“朴日升一旦隐居苦练武功,过个三年五载,他便会想通许多人生道理,觉得自己既然已是绝后之人,纵然称雄天下,亦有何用?所以届时一定会淡下再寻裴淳决斗之心,久而久之,武林中便将失去他这一号人物了。”
李星桥沉吟道:“这话也有道理,因为他不是以天下为己任那等侠义人士,所以一旦心灰意冷,极可能从此长逝山林之中,永不出世。”
他们谈论之际,辛无痕却越来越光火。只因辛黑姑故意发出伤心的啜泣声,她乃是以进为退,先露出伤心之情,使她母亲一气之下要她嫁给别人。假如她露出喜色的话,辛无痕说不定会将错就错,让他们成为有名无实的夫妻。
辛无痕当然十分光火,因为朴日升此举,一则竟不与她商量一下,二则分明不把辛黑姑的终身幸福放在心上,也就是说他对辛黑姑全无爱情可言。她越想越怒,当下用手势发出命令。人影连闪,出来了四个人。带头的是蒙住面孔的干手剑魔申甫,其次是雕仙司徒妙善、书圣吴同和路七。他们迅即集合在辛无痕身侧,辛无痕尖声喝道:“朴日升你简直是自寻死路,你以为我已没法子取你性命么?”
她的声音用内力传入战圈,朴、裴都听得清楚,若不是用内力传送,这两人正在激斗之中,可就不一定会听见。
朴日升功力奇高,虽是未能取胜,但有意敷衍对手的话却绰有余裕,因此他能够分心开口,他纵声笑道:“辛仙子责骂得是,朴某果然负愧于心,可不敢还口。不过辛仙子如若打算亲手杀死朴某,那也不妨上来试一试,恐怕你连我们这个战局也无法拆解得开呢!”
他决不是狂傲自大,而是说出实情,好教辛无痕知难而退。须知大凡想拆解一场战局的话,这个人的功力一定得比交战的双方略高少许才行,尤其是交战之人功力越高,就越没有侥幸的机会。只因当他闯入圈之时,等如强硬干涉一种均势,在均势的两人自然而然不由自主的集中力量向介入者攻去。
试想若是功力强不过他们任何一方的人这么做的话,焉能受得住两人合力的一击?假如介人者功力略高一筹,诚然可以出手,但还须看准时机,一举功成,否则也很难禁受两人合力一击。
辛无痕平生哪曾如此丢过面子,气得一晃身就扑到战圈切近。人影连闪,那申甫等人已跟踪扑近去,准备援救辛无痕。这个当儿,连李星桥也紧张得不知不觉移前寻丈,站在七八尺外观看形势发展变化。
辛无痕并不是冒冒失失就冲入战圈,她迅快地绕着裴、朴二人旋走,找寻空隙。
裴淳必须全力应战,所以既不能开口,也不能减弱出手时的功力。
辛无痕一晃眼已旋走了五个圈子,但觉这两人斗得激烈无比,势若雷霆,每一招出手都变化无穷,难以尽测其妙。这一来当真没有法子下手,只气得她眼都红了。不由得激起她天生横蛮执拗的性子,打袖中取出一把金光灿然的短钩,厉啸一声,硬是向战圈内扑去,她竟然在看清楚无法拆解之后硬闯入去,这可真是出人意料之外的举动,众人都不觉为之一怔。
辛无痕首先便感到五缕劲厉无比的力道袭到,她挥钩疾划,“夺”的一声,锐钩竟被那五缕劲力抢出手,向天空飞起。当她短钩脱手之时,肋间也感到剑风刺到,凌厉之极,使她泛起无法抵拒之感。
这一剑乃裴淳的无形剑,裴淳虽然万分不想伤她,但这刻乃是势出必然,自己全无控制之力。换言之,他纵是一剑刺死辛无痕,但却等如他和朴日升两人合力刺杀的一般。而论到责任,则裴、朴两人完全不必承担,事实上只是辛无痕自杀而已。
正当这死生一发之际,猛听“当”的一声破空之声起处,裴淳但觉无形剑一震,竟荡开半尺,于是乎剑尖贴着辛无痕身体滑过,竟没有伤到她。
朴日升已跃出圈外,当下向李星桥拱手道:“李前辈功力已复,实在可喜可贺。”
裴淳也借势跃出寻丈,大声道:“多谢师叔。”
辛无痕一伸手接住从空中落下来的短钩,满面杀机,森冷地瞧着朴日升。
朴日升虽是不惧,但心中却大感歉疚,忖道:“她为了女儿的终身才会如此忿恨,此是人之常情,我须得忍受下她的责骂才合道理。”
辛无痕已冷冷道:“朴日升,你练那五行神拿之时,你师父简十全知道不知道?”
朴日升道:“家师自然知道,但在下年纪虽小,家师亦无法事事干涉,所以他老人家虽是不赞成,却也不曾阻止。”他这几句话,便把简十全杀身之祸免掉,要知这刻在简十全身边有两个壮汉,都拿着利刃,只等辛无痕一声令下,就可立刻割下简十全的人头。简十全因已把全身功力送与朴日升,是以决汁打不赢那两个武林健者。
辛无痕没有下令把简十处死,却仰天冷笑道:“朴日升,你知不知道五行神拿最忌惮的是什么物事么?”
朴日升颔首道:“在下晓得。”他可不说出来,免得让对方晓得,便会去寻来制他死命。
辛无痕又冷森森地笑了数声,才道:“本仙子如若没有制你们死命之法,怎敢与你们合作,你瞧瞧看这是什么?”
她从囊中取出一个扇形方盒,打开盒盖,取出一根细如小指的树枝,长约三尺,乃是盘屈在盒中,取出之后,却弹开来挺得笔直。
旁人瞧起来只不过是一根富有弹性的树枝而已,而朴日升却不由得面色一变,问道:
“那是什么物事?”
旁人都感到奇怪,只因朴日升见了这根弹性甚强的树枝,面色大变,却又动问是何物事,然则既不知此物是什么,怎么惊惧?
辛无痕冷冷道:“你认不出此物不足为奇,若是简十全在此,定必跪倒认输,任凭处置了。”
旁人这才明白朴日升大概是约略晓得这是制他之物,却因未见过形状而不敢确定,方会动问。
朴日升道:“仙子之言差矣,此物纵然能制在下死命,最多也不过一死,何须下跪认输?”
辛无痕道:“那么你就试一试吧,到时包你后悔不曾下跪求饶。”她举步向朴日升迫去,相距只有五尺左右,挺枝刺出。
忽听“嗤”一声响处,她手中树枝向横荡开,原来是裴淳出手以天机指震斜树枝。
辛无痕严厉地瞪住他道:“你疯了是不是?我若杀死朴日升,于你有利无害,你为何从中阻挠?”
裴淳凛然道:“你们这等忽而合作忽而翻脸动手的行为,实在可鄙之极,在下瞧了真想呕吐。在下决不想干涉,但你们最好别在我眼前动手。”他满面流露出厌恶鄙视之色,使得辛无痕为之一怔,不晓得如何应付才好。
辛黑姑却尖声叫道:“关你什么事?”
裴淳的目光移过去,十分坚决地望着她,虽然没有开口驳斥,但显然认为并非与己无关。
若依辛无痕的脾气,这刻定必先对付裴淳,等杀死此人之后才轮到朴日升。但她眼下忌惮的是李星桥似乎已恢复了武功,倒底恢复了多少无法测度,只知道相当厉害就是了。
她冷冷道:“我若不出手,裴淳就得跟朴日升拼个生死了,若然你愿意如此,那么我就让你们先拼完这一场再说。”
裴淳严肃地道:“在下如不与朴兄真拼一场,他岂不是白白牺牲了?不过今日形势发展至此,在下倒是觉得不能混斗一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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