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手驭龙
“这事何难之有,裴大哥你先跟朴国舅讲好就行啦!”
裴淳大喜道:“是啊!朴国舅怎么说?”
朴日升道:“只要裴兄救得云姑娘脱险,本爵己心满意足,决不追究杨姑娘所作所为。”
杨岚心中大感宽慰,但面上却装出更为恼恨之色,道:“哪一个怕你追究?”
裴淳一言不发,大步向杨、云二女走去。
杨岚喝道:“站住,不然我就发针啦!”
裴淳宛如没有听见,眨眼已走到她们身边,一伸手抓住铁琵琶。
杨岚面色惨白,尖声喝道:“我与你拼啦!”玉指一按,琵琶腹中弹簧声微微一响,云秋心哎的一声,显然已中了蝎尾毒针。
裴淳运聚内力夺过铁琵琶,另一只手拉开云秋心,朴日升这边的高手们无不又惊又怒,人人都想这等笨法子谁不会做?眼下云秋心已难活命,须得先拿下裴淳抵偿。因此都不约而同地离座起身。
杨岚见裴淳不曾向她出手,反而惊讶得呆了。薛飞光陡然跃到裴淳身边,伸手取过铁琵琶,抛还给杨岚,大声道:“杨姐姐,咱们三人联手拒敌,冲出此地!”
朴日升怒喝一声,宛如雷霆迅击,震得众人耳鼓嗡嗡鸣痛。这一喝之中,流露出他心中之忿怒和功力之深厚。
薛飞光不禁面色一变,低声道:“大哥快走!”
但裴淳却没有理她,低头查看云秋心的情形。
朴日升接着说道:“好大胆的裴淳,竟敢用这等下流手段,害死云姑娘,本爵今日若是让你们逃出此地,从今后再不踏入中原!”
他一向儒雅温恂,风度潇洒,但这刻怒极发威,气势猛厉无比。杨岚、薛飞光两人都震慑胆寒,不知不觉退到裴淳后面。
裴淳一拍云秋心“命门穴”,云秋心突然娇躯一震,缓缓睁开眼睛,她首先瞧见了裴淳,顿时泛起了笑容,轻轻道:“我还没有死么?”
裴淳道:“姑娘绝死不得……”
博勒跃到他们身边,道:“孩子,你觉得怎样了?”
云秋心道:“背后左腰处疼得很!”
裴淳把云秋心交给博勒,道:“只有云姑娘受得住这一针……”
朴日升一直目瞪口呆,这时才猛可惊醒,道:“她竟然没事?唉,真急死我啦!”
迅快上前瞧看云秋心的伤势,微笑道:“我在慌乱之下,竟忘了云姑娘不怕任何毒物,又没想起她不懂武功,故此毒针虽是射入穴道之内,但对非身怀内功之士,并不致命,以致白白提心吊胆了许久,裴兄不肯把此秘说出,竟是怕杨姑娘改以内家重手法震死云姑娘,现在我才明白这一切。”
薛飞光接口道:“我大哥虽是救了云姑娘的性命,但朴国舅你却更增加杀他的决心,这世上真是好人难做!大哥,咱们走吧,等明日绿野英雄宴上,再跟他们打交道!”
权衡阴声道:“好聪明的小姑娘,但纵虎归山,必为后患,鄙人自当力劝国舅爷下令立即杀死裴淳,决不让你们离开本府。”
朴日升徐徐道:“本爵非是不知养痈贻患的道理,权军师此计极高,但裴淳此来乃是应本爵之约,他已履约,本爵焉能失信,你们请吧!”
权衡目送裴、薛、杨三人离开,一面道:“国舅爷今日不下手除去此人,明日午时的绿野英雄宴上,不知要费多少气力才杀得死他。”言下大有遗憾之意。
裴淳等三人出得朴府,杨岚跃上胭脂宝马,一言不发,疾驰而去,裴淳也不放在心上,薛飞光欢欢喜喜地拉住他的手,一路向穷家帮总坛走去。
不久,便见到淳于靖,穷家帮五老却十分忙碌,不知准备些什么?裴淳把此行经过详细说出,轮到薛飞光开口,三言两语,先就揭穿了那一日权衡布置的诡计。她接着道:“帮主这一边情形如何,我不必多问,但也晓得双方实力悬殊,必为朴日升所败。”
裴淳惊道:“为什么?”
薛飞光道:“道理很浅显,朴日升方面若不是有必胜的把握,怎会随随便便就泄露出各种机密?例如他说出星宿海高手刘如意,阴山派告天子等人投在他麾下,再就是杀死帮主和大哥的意向先行泄露,可见得对方有恃无恐,稳操必胜之券。”
淳于靖双眉这时才深深锁起,道:“薛姑娘料事如神,我也不须隐瞒,敝帮这次面临覆亡劫难,却请不到武林朋友助阵,像崆峒李不净道长,少林病僧这等忠义正直之士,竟也断然拒绝了敞帮邀请。”
薛飞光深深叹一口气,道:“原来朴日升早已准备妥当,设法使这些高手们不敢拔刀相助,怪不得有恃无恐,把大哥放回。咱们这一边只有帮主五老和大哥堪以出手决战,帮主手下人数虽多,但朴日升可以调遣的武士亦不少,因此,不论单打独斗抑是率众群殴也无法取胜。”
裴淳道:“帮主大哥若然允许的话,普奇兄等五位可以约得到,这是他们亲口应承过小弟的。”
淳于靖忖想片刻,道:“普奇是蒙古高手,纵然他们是真心帮助贤弟,拔刀相助,但愚兄须得考虑到帮中弟子们的感想,他们会想到为兄竟然借重蒙古人的力量,会不会是得元廷另一派人的支持?”
裴淳惶恐道:“对不起,小弟太鲁莽啦,果然不便请他们帮忙。”
薛飞光大眼睛一转,已有计较,接口道:“裴大哥果然有欠考虑,这话用不着再提啦!
大哥你陪我到街上逛逛可好?反正明日之事已成定局,是生是死不必多想。”
淳于靖笑道:“姑娘好豪迈的胸怀!贤弟去吧,别让她瞧轻了咱们男儿。”
裴、薛两人走到大街上,走了一会,同上酒楼进食。裴淳是个实心眼之人,不但不提英雄宴之事,连脑中也不想这事。
他们兴致盎然地喝了几杯酒,薛飞光压低声音道:“朴日升权势极大,竟能够在全国一中书省和十一个行中书省之外,为他特别设置一个中秘省,虽然没有疆土,但岁制及钱粮一如别的行省,由全圉十二省分摊钱粮供应这个中秘省。所以朴日升手下人数逾万,都是身怀技能之士,一可以当百。朴日升自任丞相,手下奇才异能之士,与任平章,左右丞,参知政事,郎中,员外郎,都事等职。在元廷来说,朴日升这个中秘省专门用来监视各行省,并且防备武林高手潜入京畿行刺皇帝等机密要务……”
裴淳瞠目道:“原来他有偌大权势和力量。”
薛飞光道:“元廷得到此人拱卫,稳若泰山,可是咱们也不是无机可乘,试看万夫长普奇他们暗中与他作对,便可知道元廷皇帝争权倾轧的混乱情形。正因此故,我才醒悟赵师伯当日为何不杀死南奸商公直之故……”
裴淳笑道:“我也猜出师父想利用他的专长对付元廷,本待告诉你,哪知你也猜出来了,不过……”他笑容突然消失,接道,“不过眼下商大哥己被辛黑姑制服,连李不净道长、病僧都须听她命令,故此淳于大哥无法邀请他们助阵。我瞧师父的心思只怕落空了。”
薛飞光道:“原来如此,他们之事暂且不提,先说明日的英雄宴,咱们纵然丧生在这一宴之上,好歹也得替朴日升留下祸根。”
裴淳道:“这祸根怎生留法?”
薛飞光道:“咱们把普奇他们约了去,将来就是朴日升寝食难安的祸根了。”
裴淳瞠目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薛飞光道:“普奇不但是蒙古人,而且他是拥护另一股势力之人,目前虽是斗不过朴日升,但将来说不定会得势,甚至普奇拥护的人会做皇帝,那时朴日升便不能在中原存身了!”
裴淳大喜道:“此计甚妙,可是淳于大哥说过不要普奇兄他们帮忙……”
薛飞光道:“此事何难之有,但却不免略略委屈他们诸位。”
他们离开酒楼之后,晚上才回到穷家帮总坛。翌日上午,裴、薛二人先行外出,约定午时,在莫愁湖畔英雄宴上见面。
穷家帮上上下下都显出紧张沉重的神情,谁都知道今日的英雄宴乃是本帮创立以来第一大劫,是不是冰消瓦解,宴后便见分晓。
快到午时之际,淳于靖在五老簇拥之下出发赴宴,早在他们出发以前,便有百余弟子分散出发。
这一日天气晴朗,艳阳普照。莫愁湖上游人不少,小舟游舫荡漾在绿波间,不时随风飘送来箫、笙、弦、管和悦耳的歌声。
淳于靖等人沿湖而行,不时在树木隐秘之处瞥见衣角,心知乃是朴日升布置的岗哨,却不放在心上,仍然从容地与五老指点湖光景色。
不久,走到一条幽径前面,从这条幽径穿过树林,就是那一片宽广平坦的草地。他们脚步一停,只见四方树丛,八面的草堆之中,跳出无数人影,都是鹑衣百结极是褴褛的乞丐,其中一个满面胡子、背负八袋的高大乞丐上来行礼,道:“弟子易通理等七十三名依谕在此恭候,全部到齐。”
淳于靖点点头道:“很好,你们跟随在后!”易通理迅即退下。
他们穿过树林之时,人数虽多,却没有什么声息。片刻间,踏上那片宽阔平坦的草坪,只见坪上已摆得有桌椅,东首并排设有两席,南北两方各有二十席,西首却是一座小丘,没有设席,小丘后面放置炉火鼎锅,厨司及侍者共有四十余人之多。
穷家帮等人到达之时,朴日升亲自迎接,让到东首的两席上。淳于靖放眼一瞥,这两席左边一桌,已有不少人,最惹眼的是披红衣的两个密宗高手。此外,飞天夜叉博勒、步崧、马延、彭逸等人是见过的,还有四五个人却从未见过,但在衣着相貌上却猜测得出一是军师权衡,一是蒙古勇士阔鲁,一是阴山派剑客告天子。还有一个年约六旬左右的老者,恐怕就是星宿海高手刘如意了。
在北面的二十席都坐得有人,虽然有些只有五六个人便据坐一席,可是合计仍然有百人以上。这些客人个个劲装疾服,一半是汉人,一半是蒙古人及色目人,身上都不见带得有兵器。
朴日升把淳于靖及五老让到右边的空席上,自己也在这一席上相陪。易通理等七十三人,则另有人让到南面的二十席上就座。
单以此刻声势而言,穷家帮已经远远不及对方,但眨眼间,陆陆续续又来了八十多个乞丐,把南面的二十席几乎坐满。
朴日升态度儒雅温文,一面说些客套话,一面谈论武林前贤的逸闻轶事,气氛倒是相当的和平。看看快到午时,裴淳和薛飞光还未到达,五老他们固然早就疑虑不安,连淳于靖这刻也不禁心头忐忑。
朴日升谈话中透露说,曾经发帖与几位武林名家,但大都称病辞谢赴宴。这本是意料中之事,因此淳于靖等人毫不讶异。
谈了一阵,话题自然而然转到当今武林形势上面,淳于靖道:“朴兄以一代奇才,插足中原,目下权倾天下,威震武林,人生至此,已足以踌躇满志了。”
朴日升淡淡一笑,道:“不瞒帮主说,兄弟生性恬淡,这等权位虚名,一向不曾放在眼内。”
孙三苦忍不住冷冷一笑,道:“朴国舅种种作为,都不似真有恬淡之心,譬如今日之宴,嘿,嘿……”
朴日升道:“孙长老有话但说不妨,何须咽住?”
孙三苦面色一变,激动地道:“好,我说,反正这等局面维持不了多久,终必兵戎相见!”
淳于靖心想这话不错,横竖都要动手,早一点揭开假面具还痛快些,因此并不开口阻止。
孙三苦道:“今日之宴,难道朴国舅能安着什么好心不成?敝帮精英如今已尽集此地,朴国舅只要有本事全部杀死,穷家帮从此烟消瓦解,永无重振之机!”
朴日升神色自若,道:“兄弟设此英雄宴果真大有用意……”
他的话声一顿,目光落在急步而来的一名侍者面上,问道:“什么事?”
那侍者道:“午时已届,是否开席上菜?还望爵爷示下!”
朴日升道:“再等一会,或者还有客人要来。”
侍者领命退下。朴日升道:“刚才我说到哪里了?”
钱二愁道:“你说此宴大有用意!”
朴日升笑道:“不错,诸位只管拭目以视,便知用意何在了!”
李四恨皱皱眉头,道:“朴国舅这话说了等如没说。”
朴日升正要答话,但目光略一闪动,瞥见信号,便道:“裴淳和薛姑娘来啦,还带了五个神秘帮手!”
片刻间,裴、薛二人果然出现,身后跟看五个人,都是黑布蒙面,身上罩着一件黑袍。
他们都没有带兵器,使人感到十分诡异。
他们穿过当中的草地,走到东首两席之前。裴淳向淳于靖及五老见过礼,便道:“小弟要陪几位不愿露面的朋友另坐一处,望大哥见谅。”
淳于靖当即晓得那五人必是普奇他们,心想分开坐也是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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