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号敌人






  虽然没有丢很大的脸,不过,丢太多次也令他颜面无存。 

  「你给我听着,你要是很闲,外面还有很多案件尚待调查。」他可以把他调到南极去查企鹅游泳都

没问题。「不要老是混在别人的行动里面去捣乱!这次没出纰漏,难保下次也没问题,若有什么万一,

搞砸了计画,这责任谁都难以担待!」不要以为他这个科长神通广大,什么事情都能摆平,要不是他的

线索也有功劳,这些浑帐事早就遭人非议。 

  「我只是去抓犯人。」邵守辰不服输地表现出他当警察的坚决忠贞。 

  「抓个屁!」科长大掌拍上桌面的报纸。「我知道你追查雷聿很多年,但是事实也证明那家伙虽然

有黑道背景却已漂白从商,他没有做坏事便不用你费心,否则人家只会投诉你骚扰良民!」他提醒属下

已经快塞爆柜子的投诉书。 

  「他表面上做一套,私底下另外一套的话谁知道?他开的酒店不一定暗藏春色,他投资的保全公司

也很可能是集结杀手的恐怖组织。」邵守辰就是不相信雷聿会从良。 

  二十二岁进入国际刑警科后他接手的第一个大案子,就是调查这具有国内庞大黑道势力的年轻男子

。他认识他整整六年,跟他交手过无数次,首次和他正面交锋后,那一身隐隐的阴邪气息让他印象极为

深刻,自此之后,只要有雷聿出现的地方,他也会出现。 

  「你查他查那么久,他经营的企业有没有问题你会不知道?」科长指着一旁的档案柜,头发又烦掉

好几根。「不论再怎么反复看那些调查文件,雷聿都没有违法之处,就连年年高额的税金他也不曾积欠

过国家羊毛!」政府甚至可以颁发「解救国家财困优良好市民」的奖状给他。 

  「现在没有又不代表以后不会有。」邵守辰偏过头,咕哝的声音不大不小。 

  「邵守辰!」科长怒吼喷岩浆,觉得自己就要脑中风。「我命令你以后不准再调查雷聿,除非有确

切的犯罪证明,否则你给我离他愈远愈好!」跟「番仔」无法沟通,为免头顶愈来愈像明亮的「灯泡」

,他索性摆出长官的架势施压。 

  邵守辰不服。「他昨天不是出现在码头了?这代表这件毒品贩卖案他一定有份!」 

  「那也要等毒贩指认才能确定,不然他的律师会说他是碰巧经过。」科长和他对瞪。「当初线报的

买主并不是他,他为什么会出现的确奇怪,不过就算证人指证必须进行调查,那也是缉毒组应该接手的

事,你没有他在海外犯法的事实,要不你就申请调去侦查科,否则没有你可以插手的余地!」呼!都这

把年纪了还要这样大呼小叫,他自己都很佩服刚刚没有结巴。 

  科长一串话像鞭炮似的,劈哩啪啦地不给邵守辰打断上诉的机会,直接封死退路,以最认真严重的

态度警告他。 

  气氛凝窒起来,两个人都没有妥协地移开目光,就只是瞠大了眸瞪视对方,像是在比谁会先眨眼似

的。 

  就在科长的「目油」都要投降流出来的时候,邵守辰总算先出了声。 

  「好。」 

  他的响应让科长差点痛哭流涕,孺子果然可教也…… 

  不过没想到他只说了一半。 

  「既然如此,那我会更努力去搜查雷聿的犯罪证据。」邵守辰举起手行礼。「打扰了,长官!」没

有等上级和他回礼,他转身就打开门走出办公室。 

  本来还颇有威严的科长僵在原地,目瞪口呆,好半晌才理解他撂下的话。 

  更……更努力? 

  他就是命令他不要去努力好不好! 

  到底有没有把他当头儿啊!?混蛋小子! 

  「我说了不准就是不准!」 

  邵守辰当然没有理会从办公室里传出的暴吼,他只是开始盘算下一次和雷聿碰面的机会,并且—— 

  热切期待。 

  *** 

  「又被老大刮了?」 

  黑色大理石的弧形吧台,旁边坐了两名男子,一个是仰头喝酒的邵守辰,另外一个开口说话的则是

他的昔日战友兼拜把兄弟。 

  留着短短平头,笑起来很友善的江德烈原为一名刑警,但在两年前受重伤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后

,他就卸下了保卫人民的头盔,转而出资经营了这一间酒吧。 

  因为他不要再看见妻儿为了他担忧,不愿见到这一生最爱的人为了他憔悴,也不希望一睁开眼就瞧

见那强忍着几乎要决堤的泪水。他告诉自己,绝对不要再让任何一个亲人颤着唇对他强颜欢笑。 

  开酒吧其实并不在他的预想之内,只是刚好那时有朋友便宜出让,他就顶了下来。虽然一开始什么

都不会,不过这两年磨啊磨,倒也做出好些心得。 

  他还敢肯定,这家店一定是全台北市最安全无虞的酒吧。 

  由于他待过警界,所以认识不少警察朋友,然而他们没有值勤或放假时的最大娱乐,就是来这里跟

好伙伴小酌两杯,久而久之,也就有不少同事跟着来光顾。出出入入那么多警察,吧台里的调酒师有时

也是哪个分局的警员抽空权充,连老板本身也「曾经」是警察,谁还敢在这里造次? 

  不过还是偶有搞不清楚状况的家伙,在酒吧里贩卖管制药品,当然啦,还有动到太岁头上去的,直

接故做神秘询问便装警员要不要买「药丸」的好笑例子不胜枚举,犯法的结果是最后都被「客人」团团

围住逮个正着,送去牢里吃免钱饭。 

  这家酒吧,招牌可以改成「警察俱乐部」。 

  「你这次被教训,该不会又跟雷聿扯上关系吧?」江德烈伸长手拿了柠檬和水果刀,悠悠哉哉地切

起薄片。 

  做朋友这么久,在还是警务人员的时候,他就知道邵守辰对雷聿这号人物的「过度关心」,类似的

戏码重复上演,早就见怪不怪。 

  「不要说的我好象跟他有什么暧昧似的。」邵守辰一听到那个名字,端整的脸孔顿时拉得老长。 

  「你也太敏感了。」江德烈失笑,把切好的柠檬放进玻璃杯中,然后注了一些兰姆酒。「不过我的

确觉得你们之间不太寻常。」加入柳橙汁,一杯简易的鸡尾酒送到了他面前。 

  「哪里不寻常?」邵守辰撇了下嘴唇接过,推开原先的空杯。 

  「怎么说?」江德烈支着下颚,思考了一下才道:「你们之间其实存在着一种很微妙的默契。」 

  邵守辰差点把喝进口中的酒喷了出来。 

  「默契!?」他瞪大了眼满脸错愕。「谁跟那家伙有什么见鬼的微妙默契?」胡说八道一通! 

  「你啊。就是你跟你那个一直追着跑的『雷聿』。」江德烈一点也没被他吓到,反而更加重语气指

明。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扯了扯眉角,他给他一个大白眼。 

  「我也没逗你笑。」江德烈给自己倒了杯淡酒。「你老是说要抓他,可是一次也没真正抓到过;你

明明没办法证明他犯罪,但又老把他当犯人。雷聿呢,和你过招这么多次,每一次都手下留情;你缠他

缠那么紧,他好象也不是很在意。重点是,你三番两次搅他的局,他却没有对付你。」这两个人简直像

陀螺,一直都在转来转去。 

  以雷聿的影响力,不说他出身于黑道世家的背景,也考虑他在政商界用钱扎下的坚实基础,要整邵

守辰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是他没这么做,只是任由邵守辰黏着他「绕着地球跑」,好象在耍弄什么玩具

。 

  他甚至认为,很多警方束手无策且早就胶着的案情,都是雷聿故意在邵守辰面前点破,进而让他去

追踪才得以翻身。 

  「你妄想症也太严重了。」这句话好象之前在哪里听过……忘了,想不出来!邵守辰死皱着眉,否

认刚才那一串「证言」,怎么也不肯承认。「我跟他势如水火,抓不到他是因为他太狡猾,他不会对我

手下留情,我们每次见面都是拼得你死我活,他没有对付我是怕我赏他两颗子弹报复他。另外,我一定

会找到证据把他送进大牢去『住宿』!」除非他躺进棺材,否则绝对不会停止。 

  江德烈看着他辩解的样子,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你对他也太执着了吧?」他摇头,叹息他中毒太深。 

  「这不是执着,他是个危险人物。」微微地玻鹧郏凼爻降统恋纳衾镉凶徘苛业娜范ā!?br />
  雷聿的父亲是意大利黑手党大老,从祖父那一代就入主欧洲的地下组织。他有两个哥哥,一个定居

日本,是国会议员;另外一个则是欧美银行的副总裁,每天经手的钞票以亿美金为单位。 

  不论是政商界,都有雷氏的踪迹,他们的黑道背景众人皆知,却绝口不提。 

  雷聿的家族里,最不具争议性的要算是他的母亲,很纯朴的一个台湾女孩,似乎几年前就跟雷聿的

父亲一起隐居起来,没人知道他们在哪里。 

  表面上,雷家的人都不互相插手管事,跟其它家人比起来,雷聿还算是行事最低调的一个。但是他

的身分太敏感,所以他当年出境前往意大利时,邵守辰才会私下被派去进行秘密调查监控。 

  那样邪魅的眼神绝不是一个普通人会拥有,雷聿的气质太不平凡,他眸底最深处,偶尔会泄漏一种

阴森又致人沉沦的压迫感,从在档案里看到他照片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这个男人像是最要命的剧毒,

不看着他一定会有麻烦。等真正接触到他后,只让他更加坚信这个事实。 

  「你们都不了解,他真的不简单。」邵守辰摇着杯中的冰块低语。 

  「他简不简单我不晓得,我只知道我清楚一件事。」江德烈举起玻璃杯和他轻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其实你欣赏他,兄弟。」观察累积的结论。 

  一句说得轻描淡写的话,却让邵守辰整个人像是被烙铁烫到般跳了起来。 

  「谁欣赏他了!?」他拍桌大喊一声,差点震翻酒杯。 

  那家伙?别开玩笑了!那种阴阳怪气的人有哪一点值得让他欣……欣赏!? 

  一笑就充满算计,讲话都跳过重点,身上还老是有一股异香飘来荡去,一副温文不徐的模样令人讨

厌,好似什么事情都在他掌握之中,大家都会照着他的计画,遵循他定下的规则。可恨又可恶的自信狂

! 

  江德烈侧首瞅着他。 

  「你不知道你愈激动的反弹愈是没说服力吗?」成熟地坐下来畅谈才是对抗不实言论的好方法。 

  「你!」邵守辰额上爆出青筋,一口气差点噎住。「你为什么一定要把雷聿说得好象和我有些什么

!」胳臂往外弯,气死他了! 

  江德烈对他这种火爆的个性非常习惯。他的生肖属「暴龙」嘛,很可以理解的,而且他还知道他顶

多只会喷火,并不会咬人,所以没有闭嘴的打算。 

  「那要问你,干嘛老做出一些令人想歪的事。」优闲地拿颗柠檬又开始切。 

  「我做的事情都很正常!」邵守辰重拳击上桌面。「我是一个警察,他是一个黑道份子,我追着他

有什么不对?」限理所当然、天经地义啊! 

  「你真的只是因为他的身分危险才追?」江德烈抬眼。 

  邵守辰一顿,随即又怪叫起来。 

  「不然还有为什么?」他也以为他很闲才这样做吗? 

  「这我怎么知道,你问你自己啊,说不定你是因为他长得比电影明星还美丽动人,所以才——」 

  美丽……动人? 

  「他是男人!而且我也不是什么狗屁追星族!」严正否认、严正否认! 

  他……他是个男人!形容词用的实在太奇怪……好吧,雷聿的确是个长相「非常美丽」的男人…… 

  那又怎么样?邵守辰的思绪整个短路。 

  「我只是说出我感觉到的事实,言论自由。」真好用的一句话。江德烈挥着手,两三下撇得一干二

净。 

  什么……言、言个屁!啊!烦死他了!邵守辰很后悔交到这种损友。 

  雷聿再怎么美,也是个货真价实的雄性生物,拥有和他一样的身体构造,他不可能因为这样就把他

当女人追。 

  他一直是把他当成男人来看,一直都是、一直都是…… 

  天杀的!他怎么觉得这样想好象更糟糕!? 

  不对,他为什么要烦恼这种事情? 

  觉得脑筋已经结成比脱氧核醣核酸更加难解的序列,他只想将雷聿彻底从神经细胞里革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