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城 by 蓂荚
郭亦衫大概可以算得上是标准的冰山美人。
从学生时代起她身上就有一种别的女生都没有的韵味，那是一种很难描述清楚的独特气质。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大概是……性感。虽然她和别的女生一样穿制服，头发也规规矩矩地扎成马尾，但混在人堆里，你还是能一眼就看到她。
郭亦衫很美，但真正吸引人的并不是她的外貌，而是她那种独一无二的气质。当她那双杏仁般的大眼睛不带感情地看着你时，你就会不由自主地产生这样的想法：如果这双眼睛能一直注视着自己就好了……哪怕，会因此付出任何代价。
不同于一般的千金小姐，郭亦衫从小便是个独立到冷漠的女孩，虽然几乎是全校男生的梦想，但她从未对谁动心，甚至从未在意过谁——直到，她遇见了邱晗。
那个夏末的黄昏，那个在球场上奔跑跳跃的身影，毫无杂质的笑，穿过耳边的风。
一切，都来得那么简单而强烈。
“邱夫人，您的茶。”热气氤氲的陶瓷杯放在桌上，郭亦衫一怔，回过了神。对自己的助理略一点头，然后转过脸看着对面的妇人。
精心修饰过的妆容，华贵到繁琐的服饰，虽然看得出在尽力保养，但眼角眉梢还是染上了岁月的痕迹。这个人，是邱晗的母亲。
“伯母，您来找我有什么事么？”郭亦衫淡淡开口。
爱屋及乌这个词一直是郭亦衫无法理解的，就像她一直很喜欢邱晗，却一直无法喜欢他的母亲一样。确切的说，她甚至有些讨厌这个有着细细嗓音的女人。可不知为何，对方却好像毫无知觉，还总是一副很喜欢自己的样子。
“亦衫呐，最近和小晗相处得怎么样？”李淑萍端起茶杯轻轻吹着。
就知道她是来问这个的。郭亦衫在心里冷笑：“还好。”
“那……有没有想过结婚的事情？”李淑萍抬眼看着郭亦衫。
“虽然这么说很抱歉，但您似乎一直误会了什么。”郭亦衫不带任何感情，“我跟邱晗并不是那种可以谈婚论嫁的关系。”
李淑萍愣了愣，随即露出了然的笑容：“哎呀，我知道，一定是小晗还没跟你说，你是姑娘家的，面薄，不好意思承认。”
“……”郭亦衫忍不住地皱起眉。
“伯母今天就想问你一句话，你喜不喜欢小晗？”
“……”喜不喜欢都没必要向你汇报吧。
“呵呵，你不说话伯母就当你承认了。小晗那性子你也知道，对什么都不上心，你们俩就这么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不如这样，你点个头，伯母去跟他说。”
郭亦衫却没做出对方期望的反应，语气甚至更冰冷了：“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不劳您操心。”
李淑萍的面色变得难看起来。虽然她早知道郭亦衫就是这么个冷淡性子，但也从没听她说过这么硬的话，一时间有些挂不住。
“您还有别的是么？”郭亦衫明明白白地下逐客令。
“……没、没了。”李淑萍怎么都没想到今天会是自己拿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
“邱晗大概还没回来，我送您下去吧。”厌烦归厌烦，从小培养的礼数郭亦衫总算还没忘。
“……”李淑萍面色铁青，站起来跟着郭亦衫向外走。可她没想到，现在这些，比起她待会儿要看到听到的，实在是算不了什么。
*** *** ***
说实在的，邱晗其实真的不是那么游手好闲的人。虽说他的确经常翘班，但也不都是为了去玩的。
像是今天他一下午站在寒风里看人打网球，就是想为公司的下一款游戏寻找原型。
GI公司一向是以运动游戏为主打，刚成立时推出的那款篮球游戏曾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后来公司能发展得如此顺利，很大一部分原因都要归功于那个成功的开始。然后，就是他们这三个所谓的创始人了。
方明，邱晗，郭亦衫。
说起来有些不可思议，这样的一家公司竟是三个当时还在念大学的人创立的。邱晗和方明打从入大学就住一个寝室，性格很合拍，一直是关系很好的朋友。郭亦衫是他们的学妹，芳名远播的系花，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和邱晗关系不一般。所以羡慕归羡慕，嫉妒归嫉妒，看着这对俊男美女出双入对，谁也挑不出半根刺来。
创立公司是方明的提议。长了双桃花眼的外联部部长平生最怕的事就是受约束，完全不能想象毕业之后看老板脸色行事的日子，在某日灵光一闪之后豁然开朗，立刻将心中的远大理想说与上铺的兄弟听。上铺的兄弟懒散成性，听得自己只需负责创意设计便能衣食无忧，立马拍板。
当然，最重要的资金问题，除了靠外联部长的三寸不烂之舌，郭大小姐也第一次发觉自己殷实的家底不完全是摆设。
总而言之，日后在业内响当当的GI公司，当时就是这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建立了起来。之后三人分工明确，业绩蒸蒸日上。
现在，三人中看似最悠闲的邱晗正靠在二楼的栏杆上捧着速溶咖啡享受来之不易的温暖，然后一个瘦小的身影进入了他的视线。
苏绮纱抱着一摞刚印好的资料有些踉跄地走着。不知是不是她太敏感，今天同事们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好像多了些……敌意和讽刺。她甩甩头不让自己多想。其实受人排挤这种事她也不是第一次遇见了，相对而言这里的人还算很好相处的，只是……算了，一定是自己昨天喝了太多头还在痛，才会有这种错觉。
抱着高得可以挡住视线的资料，苏绮纱努力地维持着身体的平衡，忽然手上一轻，眼前出现了男子温和的笑脸。
“啊，邱先生……”苏绮纱脸一红，莫名地觉得紧张。虽然对方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但她就是改不了这个称呼，明明对方是比自己小的人，她却无法坦率地叫他小晗。
“身体都恢复了么？”邱晗一笑，不再去计较那个称呼，“会不会头痛？”
“嗯……不会。”其实她到现在头都有些木木的，早上也答应了小宁在家里休息，可等他走了自己又忍不住起来上班……总觉得，有些莫名的期待。
“啊，对了，昨天是邱先生送我回去的把？真是抱歉，给你添麻烦了！”苏绮纱忽然想起苏宁的话，急忙红着脸弯下腰去鞠躬。
“不用……诶？”邱晗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拉对方，却忘了手上还抱着资料，成叠的纸张忽地向一旁倾斜，他急忙去补救。
“啊？”苏绮纱呆了一下，也连忙上前去挡，可这一脚刚好踏在邱晗脚上，后者一个重心不稳，便这么压了过来。
于是郭亦衫和李淑萍刚走出办公室，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邱晗半跪着压在苏绮纱身上，头刚好抵在对方的……胸部。而后者则睁着小鹿般的大眼睛，脸上羞红一片。
……
“……你、你在做什么……？”数秒的沉寂后，李淑萍终于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
“嘶~”邱晗倒吸口气，撑起身站起来，又弯腰拉起不幸充当了肉垫的苏绮纱，“你没事吧？”
“……嗯……”苏绮纱低着头，脸上烧得像着了火。
“真是抱歉……”邱晗还想进一步询问，却被身后熟悉的尖锐声音打断了。
“我问你在做什么？！”李淑萍几步上前，一把抓住儿子的胳膊。
“就如你看到的。”邱晗看她一眼，没所谓地挑挑眉。
“你！你放着亦衫这么好的姑娘不要跑去外面给我勾三搭四！这！”她气急败坏地指着苏绮纱的脸，“这是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啊！”
苏绮纱的身子一僵，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邱晗转过身，看着自己的母亲，慢慢地敛了笑。然后他揽过苏绮纱，又慢慢地笑起来——
“她不是不三不四的女人。她是我的未婚妻。”
*** *** ***
“到了。”邱晗在楼下停好车，转过头看着苏绮纱。后者一副呆滞的样子，听到声音才木木地抬起头：“……哈？”
邱晗笑了，伸手帮苏绮纱解开安全带：“到家了，还是说——你还想去别的地方转转？”
“……不是……我要在小宁回来之前到家……”苏绮纱游魂般的去开车门。
“喂。”邱晗忍着笑扳过她的肩膀，“还没回魂么？”
“……哈？”苏绮纱很慢地眨了两下眼。
“呵呵，绮纱你真是太可爱了~”真是的，明明都是有小孩的人了，怎么还会那么可爱呢，邱晗握着对方的肩膀，“回魂了，未、婚、妻~”
“啊？啊？啊！”苏绮纱像是终于清醒了般倏得红了脸，“那个那个……啊……那个……那个我明白……”
邱晗歪着头，一副“你明白什么”的模样。
“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为了我的自尊才那么说的吧……”苏绮纱低下头，声音小小的，“无论如何，都很谢谢邱先生……”说着自己早就明白的话，却不知为何有些失落和难过，“谢谢邱先生你为我考虑……你放心，我不会多想的……”
“绮纱你讨厌我么？”邱晗忽然打断苏绮纱的话。
“……诶？”苏绮纱吓了一跳，随即急切地解释，“怎么、怎么会！”
“那就是喜欢喽？”邱晗眨眨眼。
“啊？那个……那个……嗯。”苏绮纱慌张地扑闪着睫毛，在邱晗含笑的目光中，终于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那么……可以跟我结婚么？”邱晗微笑着问，那语气就好像在说可以跟我一起吃饭么。
“什、什么……”苏绮纱彻底呆住了。
“我说，可以跟我结婚么？”邱晗看着苏绮纱的双眼，“可以嫁给我么？”
“……”苏绮纱的大眼睛睁得更大了。
虽然脑子里有个声音拼命叫嚣着开玩笑吧开玩笑吧这怎么可能！清醒点吧清醒点吧！！可心里还是不可抑制地感到兴奋，兴奋得几乎发抖。
“嫁给我吧，我会照顾好你——你们的。”邱晗握住苏绮纱的手，轻轻地按在自己的胸口。
第7章
『丁唯：靠！那种叽叽喳喳的软体动物能上么？！』
Blue是一家咖啡厅，一家和它的名字一样干净而略带忧郁的咖啡厅。
Blue的老板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有着温和的脾气和奇怪的性格。对员工很好，周四一定会停业，只因为他不喜欢这一天。
Blue是苏宁打工的地方。
苏宁在这里弹钢琴，每天弹三个小时，收入方面，如果没有意外，可以维持他和母亲的生活。
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地方愿意提供更高的报酬，但苏宁喜欢这里。浅蓝的色调中，指尖流淌出音符，一切都安静美好得如同童话。
苏宁从换衣间里出来的时候差点被猛冲过来的人撞到，“啊对不起对不起！”对方急急忙忙地道歉。苏宁抬起头，是一同打工的男孩子，负责清洁工作，年龄大概跟自己差不多，此刻抬头看到自己，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笑嘻嘻地打个响指：“呦，今天也很帅嘛~”
苏宁回了个淡淡的笑，一边整理着衬衣领子一边往外走。他的工作服是白衬衣和黑色小礼服，老板特意找人为他定做的，四个季节的都有。刚开始穿的时候还会很不习惯，不过慢慢也就适应了。现在看着镜子里没戴眼镜头发也刻意被抓乱的人，已经不会吓一跳了。
苏宁坐在椅子上掀开琴盖，琴键以一种温柔的姿态静静地等待着他手指的驾驭。他深吸一口吸，轻轻地将手指放在琴键上。
在他还是个没有桌子高的小孩子的时候，苏绮纱曾在幼儿园作临时老师，那时他跟在她身边，听她给小朋友们弹琴。曲调和节奏早已模糊了，只记得母亲当时的表情。轻轻闭着眼，嘴角一抹浅浅的笑，那么淡然却又真实的笑，仿佛忘记了一切，只沉醉在这流淌的韵律中。
后来他就跟着母亲学弹琴，在别的小朋友都被家长接走之后。再后来，苏绮纱用攒了很久很久的钱，给他买了一架电子琴，从此，他的童年便飘满了这世上最最动人的音符。
快乐的，忧伤的，从他的指尖，自由流淌的音符。
*** *** ***
“靠！你把小爷我骗出来就是为了喝这苦不拉唧的药汤子？”丁唯一脸嫌弃地看着怎么闻都很醇香的咖啡，抬起头瞪了坐在对面的损友一眼。
刘征咽下嘴里的咖啡，回味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这叫情调，你懂个……咳，你懂什么。”
“靠！”丁唯咬牙切齿，“下次你掏钱的时候小爷再陪你感受这鸟‘情调’！”
“我说貌似您过得也不紧张吧，怎么每次掏钱都跟剥皮似的~”刘征翻个白眼，“再说我又不是白喝你的，不是说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