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城 by 蓂荚

　　“我愿意让邱晗做我的……”对了，就是这样，即使说出这样的话疼得像被生生割断了喉咙，但只要她幸福，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愿意让邱晗做我的父亲。”　
　　***　　***　　***　
　　“抱歉你上次带来的茶叶我忘记放在哪里了……”邱晗不好意思地笑笑，“咖啡可以么？”　
　　“不了，白水就好。”郭亦衫靠在门边上看着邱晗忙碌，然后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对方。　
　　“亦衫……”邱晗愣了一下，随即拍拍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怎么了？”　
　　其实这话问话多少有些假意的温柔，刚才在公寓楼下看到郭亦衫的车时他一点也不惊讶，对方为什么会来他也清楚得很。　
　　郭亦衫没说话，只是微微收紧了手臂。　
　　于是邱晗也不再问，安静地站着让对方抱。　
　　“……我们的关系是不是真的无法改变？”很久，郭亦衫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很少见的轻如叹息的声音。　
　　“……对不起。”　
　　“不要再说对不起了，从那时候起到现在，你对我说了太多的对不起。”郭亦衫松开手臂，“你没有对不起我。我爱你没有错，同样的，你不爱我也没有错。”　
　　邱晗转过身看着郭亦衫：“……抱歉。”　
　　“……我拜托你，那是一个意思好不好。”郭亦衫轻轻地笑了，露出个“败给你了”的表情，“以后不要再说了。”　
　　“好。”邱晗笑起来，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对了，我妈没怎么样吧？”　
　　“还能怎么样，不过就是说你要娶那个女人就断绝母子关系。”　
　　“呵呵，也不错呀。”　
　　“你是故意的吧，叛逆期极度延长的小孩。”　
　　“可我上学的时候一直很乖哦。”　
　　“放弃父母安排好的政法改学计算机？”　
　　“哎呀你不要揭我的底嘛~”　
　　郭亦衫做出个不屑的表情，忽又盯着邱晗的双眼：“为什么是她？”　
　　“……跳度也太大了吧？”　
　　郭亦衫不为所动：“为什么？你明明不爱她。”　
　　“你怎么那么肯定，万一我真的爱她呢？”邱晗歪起脑袋眨眨眼。　
　　“你骗不过我。”郭亦衫的嘴角勾起冷笑，“你不爱她，这一点我并没有在向你求证，只是陈述事实。现在告诉我原因，为什么是她？”　
　　“我有权保持沉默么？”　
　　“没有。”　
　　“好吧。”邱晗做投降状，忽然话锋一转，“如果我向亦衫你求婚，你会答应么？”　
　　“不会。”郭亦衫眼都不眨。　
　　“为什么？”　
　　“既然我们的关系永远不会改变，那么结不结婚也没有差别，我又何必非要用那张纸绑住两个人。”　
　　“所以啊，我总得找个看起来顺眼的人结婚吧。”邱晗慢慢地笑起来，“最起码绮纱是我很喜欢的人。”　
　　“你的意思是说因为我不嫁给你所以你才会随便跟别的女人结婚？哼，我怎么不知道我何时如此三生有幸竟能改变你的人生了。”郭亦衫冷哼，“你不想说就算了，反正你有你的理由，我也总有一天会知道。”她捋捋长发，“我回去了，结婚的时候记得通知我。”　
　　邱晗看着郭亦衫的背影，脸上的笑，渐渐没了温度。　
　　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里，住了一头野兽。一头甘愿以守护姿态安静蛰伏的野兽。　
　　为什么是她。　
　　因为……这是最好的结局。　
　　对他，对她，还有……　
　　他。　
　
　　第9章　
　
　　『苏宁：你要对她好。』　
　　苏宁看着眼前的英文课本，早读已经开始十分钟了，他却几乎什么都没看进去。　
　　嘴角的淤青还在痛，他不想发出声音，于是就这么看着。那些英文字母连在一起组成词组句子，落在他的视网膜中，却似乎传递不到大脑。　
　　他在发呆。这种被他认作是浪费生命的无意义行为，他从昨晚一直做到现在。　
　　他并不是还要刻意逃避什么，内心深处那个小角落里隐藏的感情，已经被生生拉出来血淋淋地展现在眼前。无论他愿不愿意承认，它都是那么真实的存在。　
　　他不知道邱晗和苏绮纱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她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爱上他并下定决心嫁给他。他不清楚这些，但他却完全能够理解她的心情。　
　　因为……那个人是阳光一样的存在啊。　
　　像他这样的人，像他们这样一直生活在黑暗中的人，那样的温度和光亮，简直是致命的诱惑。　
　　所以明知是诱惑，却还是不可抑制地陷了进去。冷淡如他尚且如此，更何况感情细腻的苏绮纱！　
　　苏宁闭上双眼，心底那种跳动的疼痛挥散不去。他真的不是想要逃避，既然是事实，是已经发觉了的事实，那么再怎么逃避都没有用。他只是，想尽量地让脑袋放空，否则它就会像要炸裂般的疼。　
　　忽然嘴角一凉，有些尖锐的刺痛感传来，苏宁一惊，下意识地向后一缩，抬起眼望过去，就看到了丁唯大大的笑脸。　
　　“擦一下吧，很管用哦~”丁唯指尖沾着白色的药膏就要帮苏宁涂抹，却被对方闪过了，他无所谓地耸耸肩，把药膏放在对方的课桌上，“那个，谢啦~”　
　　苏宁一怔，随即才想起丁唯指的是什么，解释的话有些麻烦，况且他和丁唯也没有熟稔到可以交心的地步，于是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不用。”　
　　丁唯不知道苏宁说的“不用”是指不用谢还是他的伤不用涂药，不过他也没有仔细想，以骑木马的姿势晃着凳子笑眯眯地看着苏宁：“没想到你干架还蛮厉害的嘛~以前有练过啊？”　
　　“……”苏宁皱起眉，他实在没有心情与兴趣跟丁唯闲聊，可对方一副跟他很熟的样子，他又不能板起脸不理对方或是装作没听到。　
　　“苏宁你去打架啦！”同桌的女生再也忍不住地惊叫起来，她的声音并不大，只是音调有些高，“那么你嘴角的伤是昨天打架的时候弄的了？”她转转眼珠，忽然又联想到了什么，气呼呼地盯着丁唯，“是你！一定是你拉他去打架的对不对？！”　
　　“靠！是小爷又怎么样？别用你那张屎脸对着小爷，看到就烦！”丁唯厌恶地皱起眉。　
　　“你！”女生的脸一下子气得通红，瞪圆了眼提高声音，“你就是对苏宁不怀好意！别以为别人看不出来！你这个恶心的同——”　
　　“好了。”苏宁打断女生口不择言的话，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读书吧。”　
　　女生有些不甘心地撇撇嘴，又嘟囔了一句：“别说我没提醒你啊。”　
　　苏宁像是没听到，低下头看着课本。　
　　丁唯却没有被忽视的尴尬，他看着苏宁的发顶，反而慢慢地笑起来。不是平时那种吊儿郎当的笑，而是浅浅的不易察觉的笑。　
　　苏宁永远不会知道，他那声几乎算是无心的阻止，会让丁唯觉得心里暖得不行。　
　　因为，这是他生命中，第一次被维护。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原来，他并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　
　　***　　***　　***　
　　邱晗用手掌轻轻摩擦着精致的陶瓷杯，微烫的触感从掌心一直传到心底。他支着下巴，抬眼向斜前方望去。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少年半个侧身，那熟悉的身影此刻正以不熟悉的方式展现在眼前。　
　　邱晗一直觉得苏宁很好看。乌黑柔软的短发，略带书卷气的眼镜，镜片后是半月形的漂亮眼睛，还有削尖的下巴和健康的奶白色肌肤，这些组合在一起构成了少年特有的样貌，很好看。但也只是停留在好看的阶段。　
　　邱晗不认为自己在每天看着郭亦衫后还会对谁的容貌感到惊艳。然而此刻，隔着这样的距离看着少年的侧影，他竟觉得心里痒痒的，像有千百只小小的触角在不停抓挠着。一种大概可以称之为怦然心动的感觉。　
　　邱晗从来不知道，那个冷漠倔强单纯隐忍的少年，竟还可以，用性感来形容。　
　　是的，性感。穿着白衬衣黑色小礼物安静地弹着钢琴的少年，真的很性感。　
　　清冷的禁欲式的性感。　
　　邱晗抚着额头露出苦笑。他并不是初尝情欲的毛头小子，二十六岁的年纪，英俊的长相，温和的性格，GI公司总裁的身份，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身边围满了莺莺燕燕，这样的情况下若他还敢说自己是处男，那简直是对听者智商的侮辱——事实上，他也的确不是。　
　　邱晗一直都有情人，不固定，维持的时间也不会超过半年。他并不经常去对方那里，而对方也都不是会死缠的女子，双方相处融洽，各取所需。　
　　他是正常的男子，当然有正常的欲望。只是，从来没有这么强烈。　
　　强烈到想把对方揉碎了吞进肚子。　
　　他想。他也只是想。他知道有些事他只能想，不能做。　
　　邱晗慢慢地端起杯子，微凉的咖啡含在嘴里，有些难以下咽的涩。　
　　***　　***　　***　
　　推开Blue的玻璃门，迎面而来的冷风让苏宁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他紧了紧围巾，然后就看到靠在车上的邱晗。对着自己，露出如往常一般的笑容。　
　　苏宁一下子觉得时间仿佛倒流了。眼前的这个人，仍是初见时那个会称呼母亲为“苏小姐”，会向自己显摆球技与体力的大男孩。　
　　他维持着拢围巾的姿势静静地看了他几秒，冬日的夜风夹杂着浓重的寒气从来他们之间穿过。他看着他的笑脸，如往常一般温和，确异常沉寂。像是深深的海水，掩盖了底部的动乱，只留下阳光普照的表面。　
　　那一刻他想，有些东西，毕竟回不去了。然后他面无表情地走过去。　
　　邱晗微笑着打开车门，偏偏头示意苏宁上车。　
　　苏宁没有说话，低下头上了车。　
　　这是记忆中最安静的一次相处。苏宁一直没有说话，邱晗也没有。　
　　有很多，在这之前真的有很多话想要问他，有很多话想要告诉他，然而真的见到了他，苏宁却发现自己很平静。好似胸中那股焦躁烦闷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就这样吧。什么都不必问，什么也不必说。　
　　如果……是这个人的话。　
　　苏宁把视线移向窗外，树的轮廓的黑暗中快速后退着，他忽然发现不知何时天空竟开始飘起了雪。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迟来的雪。　
　　苏宁把手掌贴在窗户上，浅浅地笑了。苏绮纱说他出生的那天下着好大好大的雪，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他一直都很喜欢雪。那种洁白的冰冷的晶体，落在脸上时却会有很温柔的触感。　
　　被雪覆盖的世界，安静而美好。　
　　“到了。”邱晗轻轻地开口，这是他整个晚上说的第一句话。　
　　“嗯。”苏宁淡淡地应了声，解开安全带，转身打开车门。　
　　邱晗看着他，看着那个单薄的少年安静地下车，关门，向前走。他想，他总是这样看着他的背影。然后那个背影顿住了，那个少年转过身走回来，隔着车窗与他对视。　
　　少年直直地看着他，他也直直地看着少年，没有笑。　
　　雪安静地下，落在少年的帽子上，围巾上，很快地消失不见。　
　　他们隔着车窗隔着飘扬的雪花对视。　
　　时间静静地流淌，他们静静地对视。　
　　他觉得心里像有一池春水，在轻轻荡漾。　
　　如果可以，他多么想化作窗外的雪花，温柔地包裹那个令他心疼的少年；如果可以，他多么想亲吻他乌黑的刘海，将毕生的温柔一次用完。　
　　如果……可以。　
　　邱晗缓缓地伸出手，将手掌贴在车窗上，少年刚才贴过的位置。　
　　苏宁的眼神晃了晃，然后他张开嘴，轻轻地吐出几个字。　
　　邱晗只看到少年的嘴一张一翕，有白色的雾气一团团呵出。　
　　他听不到，但他依然知道。　
　　他在说：你要对她好。　
　　他于是对他笑：嗯，我会对她好的。　
　　因为——　
　　她是你，唯一在乎的人。　
　
　　第10章　
　
　　『邱晗：嗯，想好了。』　
　　刚下了雪，路面有点滑。苏宁呼吸着清爽的空气，慢慢地走。天色有些暗了，被雪光映着，又呈现出些紫红，很温暖的颜色。　
　　苏宁在公寓楼前停下，微微仰起脸。四楼的那个窗口透出暖黄色的灯光，他看着它，眼神柔软起来。　
　　背后传来踏雪声，很轻，由远及近。那样的气息很熟悉，苏宁转过身。　
　　邱晗站在离他两三米远的地方，手里提着两个超市的大袋子，见他回头便对他笑：“绮纱说你今天不用去打工，所以我买了些材料，想跟你露一手。”　
　　苏宁看着他，露出个不信任的眼神。　
　　“……好啦，我承认都是半成品啦~”邱晗摸摸鼻子，走过去搭住少年的肩膀，“走吧，我饿了~”　
　　楼道里并不宽敞，两个人并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