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公鸡 by 小林子





 
“还好,就是看不顺眼。”古良轻哼一声。 
 
“啊啊啊,我知道,所以你才不想把打狗棒还他,对不对?”小谢子拉著古良的手,笑著问。 
 
“我是这样的人吗?”古良继续吃著花生。 
 
很像。小谢子微微吐了吐舌。 
 
“你在想什么?” 
 
“没有。”小谢子低下了头。 
 
“不过,最近要当心,可能会有人来找麻烦。”古良喃喃说著。 
 
“有我在怕什么。”小谢子挺起了胸膛。然而,想起了昨晚,肩膀就又垂了下去。 
 
“昨晚是不是有人要我的命?”古良说著。“有一就会有二,你的话是不用担心了,我自己就……” 
 
“我……我会寸步不离守著你。”小谢子说著。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小谢子,我跟你说,如果我有了意外,你……” 
 
“我不要听!”小谢子跳了开,捂住了耳朵,瞪著古良。 
 
“……小谢子,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了。”古良放下了筷子。 
 
“我不要听!”小谢子继续喊著。整间酒楼的人都看了过来。 
 
“小谢子。”古良沉声说著。“你是要我生气是吗?” 
 
小谢子没有说话,只是紧紧闭著嘴巴,捂著耳朵。 
 
“过来。”古良扬高了声音。 
 
小谢子走了过去,然而还是捂著耳朵。 
 
“客倌!菜来……”啰。 
 
还算小二识相,嘴巴也及时闭了紧。 
 
“小谢子。”拉著小谢子的手,古良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柔。小谢子心里一酸,啪啦啪啦地又掉著眼泪。 
 
“坐下来,听我说,这很重要。如果我知道有人会帮我,我就能放手一搏,你知道吗。”古良说著。 
 
小谢子坐了下来,然而还是低著头。 
 
“……我不要你放手一搏,我们现在走好不好。”小谢子哽咽著。 
 
“打从你在清水镇找上了我,我就已经脱不了身。”古良说著。 
 
“我带你回山庄,你就安全了。”小谢子咬著唇。 
 
“我这儿不只有一个人。”古良说著,拉著小谢子的手,把筷子塞在了他手里。 
 
“来,菜来了,先吃饭,一边吃一边听我说。”古良说著,然而小谢子又怎么 
 
吞得下,咬著金黄的蹄膀,小谢子吃不出任何的味道。 
 
“到时候,我会留给你一个锦囊,照里头的话去做。”古良说著,小谢子一边嚼著没滋味的菜肴,一边点著头。 
 
“这很重要,你得发誓,不管里头的事情有多离谱,一定要照著去做。”古良严肃地说著。 
 
小谢子看著古良。想说话,却又没有开口。 
 
吃过了饭,小谢子还是一副十分沮丧的样子。 
 
一路上古良起码看了他上百次,小谢子却是没有注意到了。 
 
才刚回到客栈,听著了房内多了两个人的呼吸,小谢子的右手便按上了腰间的长鞭,左手拦住了要开门的古良。 
 
古良瞧了小谢子一眼,小谢子聚精会神地听著房里的动静。 
 
“外头的是古老板跟谢少侠吗?”丐帮帮主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恭候大驾已久。” 
 
“这位是本帮的净衣长老。”丐帮帮主介绍著一个年轻人。 
 
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年纪,长得也还算是白净。小谢子认得,这是古良当初带出清水镇的一个保镳。 
 
“古老板只怕还记得在下。”那人对著古良笑著。“在下承蒙古老板赏识,一同北上,经过品山脚下时,还曾经替古老板挡上了一刀。” 
 
古良看著他,微微点了点头。 
 
“不能怪我。”小谢子扭著衣服。“你胸前也有三颗小黑痣。” 
 
古良看了小谢子一眼,没说什么话。 
 
“虽然是阴错阳差,总算本帮帮主得归,沉冤也得以昭雪。”那年轻人叹著。 
 
“……净衣长老此次前来,是向我说明当年之事吗?”古良说著。 
 
“正是。然而……今夜之事,还望两位守口如瓶。” 
 
“我一向不是多话之人。”古良说著。 
 
“那么,在下就向古老板及谢少侠说明当年之事……话说……仗著帮主的信任及重用,那谢权日渐手握大权、培育党羽,俨然自成为一派。一帮不容二主,眼见帮主的威信日渐削薄,在下便向帮主建言,请求帮主挂心,削弱谢权的势力。” 
 
此时,小谢子偷偷看了帮主一眼,然而那位帮主却是一直沉默著的。 
 
“帮主顾念兄弟的情谊,肚量宽大,自是让在下再也不敢多言。然而……然而……然而,那谢权实是欺人太甚!他竟然……竟然……”那少年说到此处,便已是涕泪纵横。 
 
“……接著,我来说吧。顾念著谢权是我结义的兄弟,我当他仍与以前一般,并未提防于他。一日,丁家堡的堡主来见他,两人到了谢权的房里不晓得密谈些什么……隔天早上,小小……也就是净衣的妹妹……” 
 
古良没有说话,他只等著帮主再度开口。 
 
一旁的净衣只是铁青著脸,紧紧捏著拳。 
 
“隔天早上,小小投井死了。她的婢女说,当天丁家堡主偶然见到了她,便欲予以轻薄,结果却被她划伤了手臂。当天晚上,那婢女去取点心,回来便不见了她家小姐,等到天亮后,我们找遍了宅里,才发现小小已经……” 
 
“那畜生。”净衣别过了头。 
 
“仵作说,小小是被……被……”帮主捂著额头。“先奸后杀。” 
 
小谢子的脸色都发了白。 
 
“小谢子,你先去外头走走。”古良淡淡说著。 
 
小谢子只是拚命摇著头。 
 
接著,看了两人一眼后,帮主继续说了。 
 
“净衣一气,听得了原委,便去找丁家堡主理论。丁家堡主口口声声说他当晚吃过了饭便与污衣促膝长谈,直到三更才离开。污衣也替他作了证,然而……” 
 
“真是有趣,口口声声说没见过小小,身上却有小小的抓痕。”净衣气愤地说著。“就在手背上。那禽兽……”净衣说著,喃喃说著。 
 
“丁家堡主一个客人,可真会做出如此的事?”古良淡淡问著,对著帮主。“帮里一有事,他九成九第一个被怀疑,一堡之主连这点头脑都无?” 
 
帮主略略迟疑了一下。 
 
“小小喜欢看书,她去藏书库的途中,就会经过谢权的小院子。”净衣长老补充著。“十之八九,小小看见了什么,亦或是听见了什么,那禽兽一旦决心让她不活,自也不会对她……留情了。” 
 
“如此牵强推测之事,就真能确定那丁家堡主跟谢权就是凶手?” 
 
古良还是问著帮主,帮主却只是沉吟著。 
 
“隔天夜里,他就逃走了,几个帮里的人看见了,是谢权开的锁、放的人。那么,古老板,您认为我怀疑谢权,是错的吗?”眼见古良一再地怀疑,那净衣长老提高了声音。 
 
“接著我打丁家堡,谢权反对到底不说,还抽走了我三分之一的人,说他跟那丁家堡主没什么,叫谁相信!?” 
 
“谢权与已故的丁家堡主私交甚笃。”帮主低声说著。“……然而,当时,我也听信了污衣之言,只由得净衣一人前去,净衣在孤立无援之下,自是大败而归。最后,净衣跟我们两人大吵一架后,净衣在本帮门口泣血指誓,若不能替小小昭雪,便永生不再回丐帮。” 
 
“听起来你倒信任污衣的,不是吗?”小谢子有些凉凉地说著。 
 
“只怪我交友不慎。”帮主微微避开了小谢子的目光。“接下来的事,谢少侠想必也知道了。自从净衣一怒而走之后,丐帮便开始起了内哄。我越想越觉得净衣有理,找得了污衣质问,却让他在大怒之中将我打成了重伤……” 
 
“也难怪江湖里始终不知原委了。”古良轻声说著。 
 
“正是。所以,恳请古老板大人大量,原谅了在下一再的欺瞒。古老板应该知道,在下处境艰难,实是不愿透漏身分。”那年轻的净衣长老说著。 
 
古良只是看了两人一眼。 
 
“大典什么时候举行?” 
 
“……照惯例是月初,帖子上是写十一月初。”帮主说著。 
 
“你就不怕来不及找回打狗棒?”古良冷冷笑著。 
 
“丐帮正值多事之秋,若真如此,也只得从权。先使污衣及丁家堡主伏首之后,再找传帮信物也不迟。” 
 
“我晓得了。”古良说著。“那么,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了,帮主。” 
 
古良站了起身,凝神看著帮主。“你认为谢权不够格领导丐帮吗?” 
 
“谢权可谓一代枭雄。”净衣冷冷说著。“然而,若是真因他才高,便要让位于他,这伦理规常还用得著吗?帮主一位虽要有才,然而无德的话是要如何服众。” 
 
“追根究底,也只不过是替故人之子掩盖罪行。”古良说著。 
 
“小小一事就算不提,他早先便已图谋帮主之位,事后又幽禁帮主一年有余,如此乱臣贼子,若真让他得逞,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丐帮只怕分崩离析、血流成河了。”净衣说著。 
 
然而,丐帮的帮主却只是保持著沉默。 
 
 
 
 
 
20 说不尽 
 
送走了两人,古良微微推开了窗,从缝隙里看著两人的背影远去。古良的眼神跟夜风是一般的冰冷。 
 
小谢子还在犹自愤慨著。 
 
“真是过分,好好的一个姑娘,竟然逼得人去跳井。” 
 
古良关上了窗,目光转回小谢子的身上。 
 
“怎么了?”小谢子疑惑地问著,然后不晓得想到了什么,连忙把古良拉了离窗。“别站在窗边,好危险的。” 
 
古良坐了定,看了看小谢子以后,轻轻开口说了。 
 
“小谢子,你替我多拿盆暖炉来。” 
 
“啊……好。有危险的时候要叫我喔,我马上回来。”小谢子急急忙忙出了门。 
 
古良只是拿过了一旁小几上的纸笔。 
 
晚上有些寒意,先前还口口声声说不冷的小谢子,睡到了一半就自己钻进了古良的怀里,满足地蹭了几下后,就甜甜蜜蜜地睡著了。 
 
等到小谢子的呼吸平稳了下来,古良把手轻轻伸进了小谢子的衣服里。尽管古良自认为动作很巧,小谢子还是惊醒了。 
 
本来就要动作的手在发觉对方是古良后,不著痕迹地又放了松。 
 
然而,疑惑的眼睛还是看著古良的。 
 
唔,虽然也没要古良把手伸出来。 
 
“本来不想吵醒你的。”古良低声说著,语气有点不对劲。“不过既然你醒了,也就算了。”古良收回了手。 
 
小谢子还是看著古良,就只有呆呆看著。 
 
“把它收好,知道吗?” 
 
猛然回过神,小谢子按上了胸口,刚刚古良的手到过的地方。凭著触感,隐隐约约猜到了是个锦囊。 
 
“当我不在了,而你也到了不晓得该怎么做才好的时候,把它拆了。”古良轻轻把手覆在了小谢子按在胸口的手上。“要记得,照里头的话去做,答应我。” 
 
一夜无眠。 
 
丐帮的帮主叹了口气,缓缓起了身,拿过一旁的棉袄。 
 
没有了以往的功力,秋天的深夜对他来说是太为寒冷的。 
 
谢权的一掌,雷霆万钧,直到他下手前,自己都还不能完全地相信他竟然真是这样的心思。 
 
救过了自己无数次,为丐帮也立下了不少的汗马功劳。当孙帮主要传位给他时,自己就连一点不服气都没有,也从来没想过他会拒绝而转让给自己。 
 
这样的人,又是为了什么,要变得如此? 
 
果真是这位子的权力与虚荣让他渐渐红了眼、迷了心智? 
 
然而,为什么落在他手上后,他却又不杀自己?当人质吗?还是想要打狗棒跟打狗棒法? 
 
丐帮的帮主推开了门,走了出去。外头的天色还是极暗。 
 
尽管之后对他恨之入骨,然而,现在想起,自己还是能记得醒来之后,第一眼看见的,他那既惊又喜的表情。 
 
要不是发现自己功力全失,也许还会相信他那误伤自己的辩词。 
 
当时既恨又怒,根本由不得他解释。 
 
然而,现在想起,他本就是这样的人,拳头一向比心思快,改也改不了…… 
 
意外的鲜明,这往事。一旦细细想了,这该是他痛恨著的人,现在却是一点也恨不了了。 
 
古良说的极对,这谢权是真不配领导丐帮的吗?除了性子急躁了一些,论武功论才能论魄力,没有一项是自己比得上的…… 
 
是啊……帮主抬起了头,看向了不住飘往地上的落叶。 
 
假如他不要做这些事情,现在的自己是一定会把位子传给他的。 
 
然而,他跟丁家堡主害了小小,还害死了不少的弟兄,更逼走了净衣。 
 
如果你做这些事情,就是为了要我这个位子,那你不是太傻了吗?堂堂一个好汉,落得现在如此的下场,除了几个死忠于你的人外,你已经是个众叛亲离的人了…… 
 
…… 
 
不行,不能传给谢权,他这样的行为,不但不能服众,还是千夫所指。 
 
帮主摇了摇头。 
 
天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