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根手指 作者:王新民
“我被分到了606宿舍,共四个人。当我提着包推门进去时,里面静悄悄的,三个人同时转过头来瞄了我一眼,算是打招呼了,依旧低头忙活自己的事。我吸了口冷气,心情开始沉重,便将书包放在靠门的最后一张床上,然后坐在那儿,不知所措。谁也不说话,空气仿佛凝结了,让人透不过气来。”
“不一会儿,一个高个子走到我面前,满脸堆笑,说我叫高翔,这是你的耳脉,下午一点半有英语分级考试。并告诉我,等考完试后,他陪我去领被褥。我冲他笑了笑,说我叫莫然。”
“当我走进考场时,已经晕头转向了。赶了两天的路,没合一分钟的眼,这会儿眼皮竟打得不可开交,迷迷糊糊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后面有人在我肩头一拍,我猛地惊醒了,睡眼朦胧的转过头去,只听见后面那女生‘嘘’了一声,凑到我耳畔小声说,准备考试了。我竟然松了口气,道了谢,就在回头之际,无意间目光扫到了她桌子左上角贴的名字,叫‘林佳君’。”
“在半梦半醒之间徘徊了不知多久,终于等到了下课的铃声。我连忙冲出了教室,在门口遇到了大个子高翔。他说有警察找我。”
“我吃了一惊,随他到了楼下,见两名穿制服的警察,靠在一辆警车上,一胖一瘦。胖警官见我迎了上去,问,你是莫然?我点点头,说莫然是我。他说:‘我们是清阳区公安局的,今天早晨你报了案,我们想请你带我们去现场,希望你能协助调查。’其实我们北方大学也属清阳区管辖。”
“于是,我上了警车,赶到了夜晚经过的天桥。风衣已不见了,而血迹和刻字依然清晰可见。看了刻字,胖警官颇为惊讶的说:‘看这刻字,张蓉好像是自杀的,怎么回事?’胖警官又问我,你是什么时间看到的?突然好像一盆冷水浇头,我顿时清醒无比,想了想说,大约是在今天早晨3点刚过——哎,发生什么事了?胖警官接着说:‘昨天傍晚,这里曾发生了一场车祸,一个叫张蓉的女孩被车撞了,肇事者虽然及时将她送到了医院,却因失血过多抢救无效而死亡。可那个肇事者居然不承认是他撞的人,并辩解说,他昨晚9点左右经过这儿,发现路上躺着一个女孩,地上流了好多血,出于好心把她送到了医院。’‘肇事者?’我沉吟着,猛地想起一件事来,忙又看了看栏杆上的血迹和刻的字,又问:‘请问张蓉身上还有什么特殊的伤痕吗?比如刀割之类的?’瘦警官慢慢的摇了摇头,很有把握的说:‘肯定没有,我们检查过,就一处致命伤即肋骨粉碎性破裂,导致大出血而死。’我看着他,片刻又问,‘她是不是一个脸色比一般人红的女孩?’两人相互望了一眼,颇为惊讶,冷冷的问,你见过她?我摇头,叹道:‘这就对了,原理如此。。。。。。’我取了张纸,将刮下来的血的粉沫包了起来。两名警察忍不住笑了,说车祸现场离这儿没有10米也有8米,溅不到这里,还嘲笑我少见多怪,劝我以后少看悬疑片。他们一致认为,刻字是肇事者故意留下来的,为的是掩人耳目,摆脱干系。而我又问他们这血迹是怎么回事,他们无言以对,呵斥我‘少废话’。”
“警车又到了那片诡异的树林,找到了那辆白色奥迪。车头上残存的不易察觉的血迹仍在,我却又发现了异常之处。记着昨夜看到的时候,车门是开着的。而此刻却关上了;车后的车牌号也不翼而飞。看来肯定是有人来过了。我将此事告知了警察,说这可能与张蓉的死有莫大关系。他二人又嘲笑我说,哪有这么巧!但他们也认为,这辆车虽然也只有四个轮子,但肯定不简单,并决定要追查下去。我从车头上擦了些血沫,用纸包了起来,交给胖警官,希望他们能带回去检查,这两包血迹与死者张蓉的血是否为同一个人。”
“回到学校时,天也黑了,街上霓虹闪烁,很漂亮。我已经饿得厉害了,肚子雷鸣的叫。回到宿舍,见只有李杰一人在抱着吉他自弹自唱。我忙取出来之前妈妈特地给我做的糕点,放在桌上,热情的招呼他吃,而他似乎看了一眼,却没有动,只是冷酷的‘嗯’了一声。只见他依旧沉浸在吉他声中,长发遮着脸。9月2日晚,于北方大学宿舍。”
第二章 断简残编(2)真相大
(2)真相大白
第二天便开始了长达二十天的军训生活。
烈日下的队列军姿,暴雨中的行军正步,操场上的匍匐瞄准,靶场上的投弹射击,还有训练间隙,和教官一起唱歌、跳舞、掰腕子、之类。。。。。。像一组组电影镜头,特写了这在莫然看来枯燥而无味的二十天。
时间荏苒,转眼二十天军训生活结束了。
黄昏,飘起了雨,先是瓢泼,然后就是淅淅沥沥的没完没了的洒。要说分别真的很伤感,雨打在脸上,竟没有知觉。教官静静地站在队列前面。耳畔,雨声。。。。。。
“每当落日余晖栖在餐厅前的窗台,一首嘹亮的军歌便划破了宁静,歌声铿锵有力。教官们去吃饭时总爱唱歌,就像他们吃饭时总爱用筷子一样。”
“我们教官个子不高,一身军装却显得精神孔武,长方形的脸,皮肤略微有点黑,质朴而谦逊,就像秋天里的一株红高粱一样可爱。”
“他说话时,下嘴唇上翘,同学们说他是典型的‘地包天’,哈哈!在说正事之前,他总要加上个感叹词‘啊——刁兄’,所谓‘刁兄’一个站在首行的男生,他可是教官的‘红人’,也兼具助理,教官的军用水壶总是背在他的肩上。每当教官喊‘啊——刁兄,革命的重担就交给你了’时,他便配合的敬个军礼,大声回答,由于牙门跑风,听起来这个味儿:‘保竟(证)完成印(任)务!’我们齐声大笑。”
“一天教官打算让我们提前‘收兵回营’,要我们立正,然后,用一双猫捉老鼠的眼睛将我们看了一遍,‘啊——报数!’当第二排喊道九时,那位人高马大壮如牛的兄弟,用山东大汉粗犷雄浑低沉的声音喝道‘九!’带点方言,听起来像是‘有’。教官横了他一眼,‘再报数’。那位山东兄弟粗犷雄浑低沉的声音喝道‘九!’教官忍不住笑了,让那一列一遍一遍的报,就听操场上喊道‘1、2、3、4、5、6、7、8、有!’我们笑的一塌糊涂。”
“好容易下起了雨,蛮指望能放假休息,哪知天尚未亮,就听楼下一声雷鸣般的喊叫‘三连二排楼下集合——’,从朦胧中惊醒就往楼下冲。教官带着我们到了地下室,严肃的说‘啊,刁兄,你去外面看看,连长在不在附近?’刁兄去了回来说没见。教官大喝一声‘立正!——练坐姿’我们先是一愣,然后发出沉闷的笑声。”
“白天训练,到了晚上,大家都在操场上围成一个圈,吹拉弹唱,其乐融融。其实正值九月份,夜晚凉爽,月色当空,也很浪漫也很温馨。可我什么也不会,只是一个人坐在黑暗的角落里,羡慕的望着大家玩的不亦乐乎。”
“一次,我正无聊孤寂的时候,目光一扫,发现了坐在人群里一言不发的季杰。暗淡的灯光下,看不到他长发遮住的脸。我凑到他的跟前,对他说,你会弹吉他,怎么不露一手呢?他眼睛望着前方,郑重的回答:‘我是玩摇滚的,摇滚纯净、质朴、真实自然,不张扬,不喜欢这样浮夸的形式!’听了他的话,我很惊讶,他原来也是个有内涵的人。”
“学生会为新生办的中秋晚会只有两个人没去——我和季杰。我坐在床上,从书包里取出一支毛笔和一本集山水画、素描于一册的画本,怜惜的抚摸着,不知不觉泪水悄悄的滑落了——爸,还有王老师,你们想我了吗?在那边生活还习惯吧?如今,我离开了老河滩,只留下妈妈一个人在那儿没日没夜的苦。。。。。。”
“今晚的月色真美,我哭的也很伤心。没想到居然感染了埋头在被子里的季杰。他从床上翻起来,挥着泪说:‘我太年轻,太轻狂了!没听父母的话,跑出来上学!想一个人出来闯,离开了父母,才知道自己什么也不是!我想我妈!我想我爸,我想我女朋友!’我问他,你有女朋友?他哽咽着,说:‘她在家上大学,可我跑——她又美又温柔。我们是高二认识的,她头发很长,出来和我约会时总是洗了头。我问他为什么,她说她喜欢我每次抚摸她长发的感觉,晚上,她总是要骑着单车带着我无拘无束的逛,我总是喜欢把脸贴到她披在背后的头发上,闻香香的味道。。。。。。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原不知道,外表坚强甚至冷酷的他,内心却如此脆弱,一不小心就哭;也不曾想到是,平日里并不健谈的他,竟然说起话来滔滔不绝。那一晚,我们直聊到晚会结束还意犹未尽,可都是他在说,我在聆听。有一次,教官问我们都有什么心愿,他说,愿自己的父母和天下所有善良的人都永远平安。”
“记得很清楚,就在军训的第一天,我向教官请假去了一趟清阳区公安局。向胖警官打听血迹的化验结果,他们的回答早在我的意料之中。我告诉他们,那辆白色奥迪的车牌号是海H:14947。如果找到了车主,张蓉车祸事件就水落石出了。胖警官莫名其妙的问,我是如何知道栏杆上的血迹是张蓉留下的?是又能说明什么?我又是怎么知道张蓉是个红脸的女孩?我一笑置之,卖了关子,说等找到了车主就都清楚了,还有,找到了车主你们一定会来找我的。瘦警官不屑的哼了一声。”
“回来后我被我们组的组长薛超拦住了。他挑衅似的问我擅自离开为什么不向他请假。薛超自从我指出他的口号喊错了以后,就开始瞧我不顺眼了,他曾对人说,那个土老帽,我看着就有气!今天既然抓到了我的小辫子,他能放过我?我小声说向教官请假了。不料他更加嚣张了,指着我鬼叫门似的道,你很牛?——土豹子!说着在我面前推了一把。我退了两步,心中气苦,却没有声。这一切被教官发现了,他过来询问缘由。薛超将责任一推六二五,我说不服安排。”
“教官罚我们俩每人五十个俯卧撑。泪花儿在我眼眶里打转,我硬是没让眼泪流出来,咬着牙,单手做完了俯卧撑。这一举动让每个人都大吃一惊,甚至有人为我鼓掌。”
“我受了委屈,不知道该说给谁听,心中更酸楚了!这里谁也不关心谁,谁也不理睬谁,大学里人情薄如纸,世态凉如水。回到宿舍更是沉闷和压抑。我真想站在山顶上大喊一通,然后好好哭一场!”
“舍友中长得帅又学习好的黄磊颇为自负,整天早出晚归,回来时也不爱搭理人,只与高翔探讨班里那个女生长得靓,然后研究如何泡妞到手,季杰也会凑到一块儿,饶有兴趣。我对他们的谈话简直感到厌烦,每次一听到便戴上耳机,取出素描纸,涂鸦几笔。我听黄磊说,他的第一个猎物好像叫林佳君。林佳君?我一怔,这名字好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听大个子高翔说,林佳君长得不是特别漂亮,可身材绝对罕见!我苦笑了,高翔为人和善,从不屑于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件事计较,他是大肚能容天下之事,心胸开阔豁达,就是整天沉迷于网络之中。他晚上通宵,白天军训。有一次竟在站军姿时睡着了。”
“我很少与他们交流,给他们的感觉倒是我很孤僻,很爱耍个性。他们抽烟时也会递给我一根,我婉言谢绝了。黄磊吞云吐雾之际,嘴边露出一丝不屑一顾的嘲笑说:‘大学生不会抽烟?不会吧!’”
“于是,他们以后喝酒也就不再叫我了。我在压抑与苦闷之中度过了十五天。也就在离结束还有五天的当儿,一辆警车停在了操场的外面。所有人用惊讶好奇的目光望着我向教官请假之后,上了警车。”
“胖警官告诉我说:‘车主找到了,并在他的床下找到了那块你说的车牌。可是他不承认林中那辆奥迪是他的。我警告他,有人亲眼看到那辆车的牌号是海H:14947,可他还要做最后的挣扎,没辙儿,只有请你去做证了!’我点点头说:‘我早知道你们一定会来找我的。不过,看清了,车牌号是海H:14947吗?’胖警官得意的说,那当然了,我亲自找到的,不会错的!”
“到了清阳区公安局,见那名瘦警官绷着脸正在审讯垂头丧气的嫌疑犯,他是个面色和善的中年男子。”
“见我进去,瘦警官的脸拉成了烤肠,用鎯头碰钉子的声音说:‘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要负法律责任的,知道吗?’我点头回答:‘知道’。‘你叫什么名字?’‘莫然’‘什么职业?’‘学生’‘那好,我问你,你可见过这块号码牌?看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