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根手指 作者:王新民

　　小女孩点点头，忽然眼里噙了泪水，说：“阿妈病了，在屋里躺着呢。我正在帮她熬药。”林佳君见状，忙着帮她烧火。
　　待药熬好了便端去给了阿妈。莫然和林佳君也跟着去了。
　　阿杏打开灯，只见韦母躺在炕上，脸色蜡黄。阿杏叫她醒来了。
　　林佳君见韦母要挣扎着坐起，忙上前扶住她的身子，说：“阿姨你别起来。我们是韦三的老师，专程来看他的。”
　　韦母喘了几口气，责备阿杏：“阿杏啊，来了老师你也不叫我一声。”阿杏顿觉的委屈，不知怎么回答，林佳君忙道：“阿姨，您别怪阿杏，是我们不让她说的——我们这次来，是想看看您和韦三。如果您不介意，我们想帮帮韦三。您也知道，孩子正是学习的时候。。。。。。”
　　“我知道你们的意思。”韦母努力说，“放心吧，我是不会不让小三上学的。”
　　“那——他今天怎么没有去上课啊？”林佳君问。
　　“什么？”韦母大惊，“他没去上课？这孩子，又跑哪儿玩了？”
　　“阿妈，哥哥没去玩。他——”阿杏忽然插话。
　　“他去哪儿了？”韦母微怒。
　　“哥哥——他说不要告诉阿妈，怕您担心。”阿杏怯怯的说。
　　“快说！”韦母斥道。
　　“去。。。。。。枫桥寺了——”阿杏颤声说。
　　“啪”韦母大惊之下，右手一抖，手中的瓷碗跌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她双目忽然出现了恐惧之色，愣愣的念叨：“枫桥寺，枫桥寺。。。。。。”
　　莫然忙问：“阿姨，枫桥寺怎么啦？”
　　“枫桥寺？”韦母喃喃道，“枫桥寺闹鬼，寺里的和尚接二连三的死掉！半个月前，两个人去寺里拜佛，忽然失踪了。其中一个就是镇上‘何家酱油铺’的掌柜何三，是个拐子，人都叫他‘何三拐’——”
　　“怎么会这样？”莫然脸色一变，陡然叫道，“阿姨你千万别急，我们这就去找韦三回来！”当下叫阿杏出来，林佳君将一百块钱塞到她的手里，嘱咐好好照顾阿妈。
　　夜深了。
　　二人心下焦灼，披着淡淡的月色，匆匆赶往枫桥寺。
　　枫桥古刹！
　　离寺不远，便起风了。二人不由打了个寒战，听到夜枭与阵阵松涛交相呼应，极为怪异。寺外幽暗恐怖！
　　莫然目光如炬，四下里一扫，见古铜门紧紧闭着，亦颇阴森。他正想上前敲门，陡听一声尖叫，举起的手停在了半空。
　　林佳君骇然失色，依偎在莫然身旁，小声问：“怎么办？”莫然朝她温柔一笑，握住了她的手，往声音处奔去。绕过古寺，见竹风骚动，月影移墙，井旁坐着一个小男孩。他惊惧地望着井口，身子不住的抖动！
　　莫然忙上前问道：“你是韦三吗？”　
　　那孩子点点头，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叫道：“有鬼，有鬼！”声音因恐惧而变得嘶哑。莫然一愣，说：“你看到了什么？”
　　“一个没有脸的鬼，扛着一个人往后面跑了！”韦三带着哭腔。
　　莫然脸色变的深沉，点了点头，道了声“佳君，看好孩子！”人已在闪身之际远去了。他顺着偏僻小路，越过崎岖乱石路，几个起落，出了林子。正追赶间，蓦地卷起一阵阴风，见人影恍惚！
　　月色阴暗！淡淡的光下，地上躺着一个人。
　　莫然眉头深深皱了起来，缓缓走了过去。到那人身旁不远处时，不由惊叫一声。看得分明，那躺在地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风桥小学的校长贾仁！




　第十四章　追魂塔顶（1）八年

　　（1）八年前的大火
　　夜色突然变得出奇的寒冷。
　　莫然搭在贾仁额头的手也感到一阵冰冷，不由自主机灵灵的颤了一下。环视四周，竟感到说不出的阴森恐怖，贾校长怎么会在这儿？刚刚明明看到一条人影一晃而过，究竟是什么人？
　　他愣了片刻，双手抱起贾仁，转身往回快步走去，月光下，老远见林佳君陪韦三站在林外古井边，神色焦急不安。
　　“怎么会这样？”林佳君一眼扫过，早已发现了莫然怀中的贾仁校长。
　　“我也不知道——去寺里吧！”莫然有点慌张。
　　夜色中的风桥古刹笼在淡淡的青烟里，仿佛处处透着诡异，让人毛骨悚然。古铜色的檀木门紧闭着。
　　林佳君迟疑了一下，便上前举起手正要敲门，那韦三突然叫道：“老师，寺里闹鬼！”她的手抖了一下，回头看着莫然。见莫然点头示意，便伸手在门上轻轻敲了三下。
　　击打声沉重而浑浊，有点吓人，过了半晌，却不见有回音。她又伸手敲了几下，只听里面一个苍老的声阴森森的道：“佛家的大门永远为世人敞开，如果有心，就没有门了。”莫然与林佳君相顾骇然，有些不知所措。
　　沉吟着，莫然大声说：“师傅，有人晕倒在寺外了，想救人要紧，只好打扰您了！”
　　“进来吧！”那苍老的声音沉着嗓子呼应。
　　古铜色的木门缓缓推开，只见院内置了一座巨大的香炉，青烟袅袅，盘旋在寺院上空，庭院朦朦胧胧，隐隐看见飞檐斗拱，亭台楼阁，无不弥漫着阴森诡异。莫然登时感觉莫秒奇妙的诧异，不安，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莫然抱着贾仁当先步入了寺庙，一眼看见左厢房内禅灯明亮，人影晃动，清晰宛然。这时转头瞟了一眼大院内的巨大香炉，借着幽暗的纱灯，这才看清。心中暗暗纳罕：“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一看便觉得如此之怪——谁会将一柄大香炉安置在院中天井上？”当下也不多想，四下张望，果然只有左厢房内烛火明亮。
　　当即三人到了左厢房门外，只听“吱呀”一声，从里面走出来一位老僧。林佳君看他一张老脸枯瘦如柴，青筋突出如树杆交错纵横，倒是须眉俱白，有点儿“得道高僧”的感觉。她心中一凉，往莫然身边靠了靠。
　　那和尚双手合什，宣了声佛号，说：“贫僧法号了尘，是风桥寺的主持。”
　　莫然大声说道：“大师，这是山下镇子枫桥小学的校长贾仁，晕倒在了寺外，请您帮忙救助。”
　　了尘半闭的双目忽然睁大，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忙侧身说道：“快快请进。”
　　“贾校长果然福泽浑厚，深受人们爱戴。”莫然抱着贾仁进了左厢房。林佳君领着韦三进去后，见了尘缓缓关上门，然后一步踏到炕沿，伸手去搭贾仁的脉搏。
　　仿佛由于内心剧烈活动，引起手腕的轻轻抖动。搭了脉，了尘长舒一口气，微笑道：“贾校长只是晕倒了而已，没什么大碍。否则要是在我的寺你出了事，老衲可带罪不轻啊。”语锋一顿，又问：“贾校长怎么会晕倒在寺外呢？”
　　“这个嘛。。。。。。”莫然也十分纳闷，“我们发现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寺外了——大师，据说枫桥寺闹鬼，是怎么回事？”　
　　了尘站起身子，在屋内缓缓踱步，忽然停住了脚步，望着窗子，半晌没有开口。莫然见他脸色一派凝重，双目深陷却目光幽远而飘渺，仿佛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
　　“也是一段冤孽啊！”了尘颇有感慨，黯然神伤，“那是八年前的事儿了，还得从镇上那场大火说起。大火足足烧了一个晚上，据说何家八口人就在那场大火中活活被烧死，然而奇怪的事在几天后发生了。一个傍晚，有一位小和尚在寺外发现了一具女尸——说女尸本不合适，因为那女人并没有死，只是脸被烧的稀烂。她苦苦的哀求着，让小和尚好心收留。说出家人仁慈心善，倒真不见得。小和尚本不想沾惹上什么麻烦，更可况是和一个被烧的不成人样的女人扯上关系。于是，他见女人半死不活，没有几天活头了，就将女人悄悄到后山扔了。”
　　“可就从那时候开始，寺里便不安生了！先是那个小和尚在寺北山的‘小无相’塔内上吊自杀。公安局也没查出什么名堂，草草结案，将塔封了。紧接着寺里的和尚接二连三的不是中毒身亡就是掉下悬崖摔死了。从此风桥寺闹鬼的说法便风传开了。两年前我来到这出家，老方丈将主持之位传给我了，其他没死的僧人都散了。
　　“半个月前，镇子里‘何家’酱油铺的何老板以及‘小巧人家’陈老板的妻子上寺礼佛，不久都先后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小巧人家？”莫然大惊，忙问，“陈文雁的妻子也失踪了？”
　　了尘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为此事，陈老板曾三番五次来寺里找人，都未果而败兴回去。”
　　正说着，只听大门被人敲击，发出“砰砰”声响。
　　了尘脸色微微一变，道了声“失陪”开门去了。不多时，忽听院里传来紧促的脚步声。一个男子声音说道：“要让你侄子想办法接近他，才会有机会！”
　　莫然一愣，觉得这声音好熟，可到底在哪儿听到过呢？却又一时想不起来。他心中想着，忙悄悄推开一条门缝看时，只见两条人影匆匆进了东厢房。
　　关了门，莫然闭着眼睛靠在门板上，觉得今夜所见所闻极不寻常，无不透着诡异和离奇。贾仁怎么会晕死在风桥寺外？寺里真的闹鬼吗？还是此事另有隐情？刚才那颇为熟悉的声音清晰的传入耳中，到底是谁？八年前何家的大火、脸被烧焦的女人、何掌柜和陈妻的失踪。。。。。。不对，脸被烧焦的女人？
　　刹那间，脑海深处闪过一道灵光，陡然想起那晚的篝火晚上，火光下一晃即便消失了的极为可怕的女人脸！
　　“难道是她？”莫然喃喃的念道。
　　林佳君见他一脸的憔悴，心中怜惜，走了过去，轻声问：“你怎么啦？难受吗？”莫然望着她的小脸蛋儿，听她话中饱含深情，顿时心中大喜，精神大振，所有烦恼与疲倦一扫而空。他忽然牵起她的手，也柔声说：“没事的，有点儿累而已，今晚在这陪贾校长，明天正好是礼拜六，可以先送韦三回家。”
　　“嗯。”林佳君笑着点点头。




　第十四章　追魂塔顶（2）塔顶

　　（2）塔顶尸骸
　　刺眼的阳光照在贾仁的脸上时，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贾仁轻侧过头，避开耀眼的阳光，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大炕上，炕角的韦三睡的正熟。炕上没有被褥，仅有几个团蒲。他正撑着额头，双眉紧锁时，门被推开了。霎时一扇金色的光被推了进来，内堂一下子温暖起来。
　　莫然与林佳君走了进来，看上去精神饱满，神采奕奕。
　　“贾校长，您醒啦？”林佳君笑问。
　　“啊呀，我们怎么会在这？”
　　莫然环顾四周一眼，简略说了昨晚的事情经过，然后问：“贾校长，您怎么会出现在风桥寺外？”
　　贾仁左手拍着脑门，皱着眉头说道：“我记得韦三失踪了，好像——昨晚我怕这孩子出什么事，就一个人出来找找，这风桥寺是个很阴的地方，所以首先到这瞧瞧。可在寺里寺外转了一遭，正要往回走时——当时月亮已经出来了，地上闪过一条黑影，接着。。。。。。我头有些晕，然后…什么也不记得了！哎呀，后来出了这档子事。”
　　告别了尘，出了风桥寺。
　　贾仁又沉着个脸，说：“我得送这个孩子回去，至于你们——今天是星期六，你们就到处逛逛，但是——”变得严肃起来，道：“别在这呆太久，这不是个干净地方！”
　　说罢，在莫然唯唯诺诺中，贾仁领着韦三下山了。
　　站在山腰上，阳光明媚，微风和畅，漫山遍野，绿草葱葱，山花烂漫。二人畅快的齐声高呼。
　　莫然拉着林佳君道了声：“走，去后山！”便绕过寺院，往后山而去。山道蜿蜒曲折，二人逶迤而上，说说笑笑，便不觉得如何劳累。
　　转了一个山脊，陡然一角红墙绿瓦从茂盛的树林中隐现。
　　“难道，那就是‘小无相’塔？”莫然颇为兴奋。
　　“啊？”林佳君一脸的惊讶，“那还是别去了吧？死过人的，塔又被封了。”
　　莫然含笑望着她，说：“不用怕的，有我呢。去塔里看看，或许能找到什么端倪也未可知。”
　　林佳君撇撇嘴，笑道：“你呀，又犯傻劲啦！”
　　“这里发生了那么多怪事，我真的很想知道事实的真相——毕竟我很不信这个世界上有鬼。”莫然说得一本正经。
　　“好啦好啦！装模作样。”林佳君的瞪了他一眼。
　　九层高的“小无相”塔前，青石板上落满了枫叶，踩上去软绵绵的，颇为舒适。塔门上贴了封条，示意不得允许不准入内。只见山壁上、宝塔前、石洞边四下里分布着数十幢巨大的佛像，细细看来，竟然是传说中的十八罗汉。石像高大威猛，有的宝相庄严，面目狰狞，有的悠然自得，栩栩如生。然而色泽幽暗，沥青剥落，想是时代久远之故。
　　十八罗汉在艳阳下粲然生光，夺人眼目，陡听寺院中钟声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