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花接木
我才没那么蠢呐,把信放在那里边,不过我确实把那两张收据放在里边了。
他就据此做了推断。
“我回来时他正在洗澡。我想他听见我回来了。他爬出浴缸,裹上一件浴袍,
开始大声叫我。我上楼后,见他手里正拿着那两张收据。他怒不可遏地说我是和哈
里森·伯尔克一起的女人,接着他又对我横加指责,说要把我扔出去,一分钱也拿
不到。我也歇斯底里起来,抓出手枪就把他杀了。我到那个杂货店正准备打电话给
你时,突然想到得有人在我后面给我支持。我自己没什么钱了。我跟你说过。钱都
是我丈夫拿着,一次只给我一点儿。我知道遗嘱是以卡尔·格里芬为受益人的,我
担心在遗嘱检验期间我不会从家产里得到一分钱。我知道哈里森·伯尔克害怕自己
的名字搅到这件事里,可他不会给我钱。我必须要有钱;我得让一个人作我的经济
后盾。
“所以我打电话给哈里森·伯尔克,有意把他扯了进来。我告诉他出了一件事,
牵涉到了他的枪。说我不知道杀贝尔特的人是谁,但我确切知道扔在地板上的枪是
他的。
“这番话在你这儿不会有什么作用,可在伯尔克身上立竿见影。伯尔克一下子
乱了方寸。
“我跟他说他只有一件事可做。那就是可能的话,赶快躲起来,不要露面,这
样他们就不会追查他。同时,他得保证有充裕的钱给你去做任何你能做的事。这之
后,我给你打电话叫你过来。在你开车去那儿的时候,我在思考着应该把你置于一
个为救自己必先救我的处境,如果警察要怀疑我,我就可以对他们做出某种解释,
这会更好。
“这点上你是对的。”她继续说着,“我知道他们永远判不了你的罪,因为你
太精明老练了。你会化险为夷,我就估算如果他们逼我太甚,问这问那的话,我就
给他们那一堆我编的东西,这样他们会把视线集中在你身上,而我就可以脱身。在
你把火力引过去后,如果他们再回头找我,我知道局面就容易对付了。”
梅森抬眼看了看保罗·德雷克,摇了摇头。
“她真是个最佳拍档,是吗?”他说。
这时有人敲门。
梅森看了一眼房间里的人。然后踮着脚尖走过去把门打开。
西德尼·德拉姆站在门槛那儿,他后面还有一个人。
“你好,佩里,”他说,“我们找你可找苦了。我们跟踪德拉·斯特里特来到
这个饭店,为了找到你以什么名字登记房间可费了好大功夫。我很抱歉打扰你,可
你得跟我走一趟。地方检察官想问你几个问题。”
梅森点点头:“马上就来。”他说。
爱娃·贝尔特发出一声叫喊:“佩里,你得保护我!我把什么都跟你说了。你
得作我的后盾啊。”
佩里看看她,然后遽然转向西德尼·德拉姆。
“你可交好运了,西德尼,”他说,“你可以逮捕谋杀嫌疑人了。这是爱娃·
贝尔特,刚刚承认谋杀了他的丈夫。”
爱娃·贝尔特尖叫着站起来,身体抖个不停。
德拉姆看看这个,然后看看那个。
“是事实。”保罗·德雷克说。
梅森朝德拉·斯特里特那边做个手势。
“都写在这儿,”他说,“白纸黑字。我们有证人,我们是把她的话一字一句
地写了下来。”
西德尼·德拉姆轻轻地吹了声口哨。
“上帝作证,佩里,”他说,“你真走运!他们正准备对你提出谋杀指控呢。”
梅森的声音凶狠起来:“没什么走运的。我本来要给她一个机会的,只要她对
我说实话。但当我从报上读到她诬陷我时,我就下决心结束这一切算了。”保罗,
德雷克说:“你真的知道哈里森·伯尔克在哪儿?”
“见鬼,我怎么知道!”佩里·梅森说,“昨天夜里我甚至连这个房间都没出
过。我只是在这儿坐着思考这事。不过,我确实找了维奇太太,告诉她爱娃·贝尔
特今天上午要来这里想让她出面证实一下她准备向记者发表的谈话。我打发一辆出
租车去把维奇太太接到这来。”
“她可不一定会支持你的说法啊?”德雷克问。
“这我说不准,”梅森说,“我想这有可能。我根本就没跟她谈过。她不愿跟
我谈。不过我想她在隐瞒着什么。我很满意她还知道些情况。我仅仅是要你把门打
开,让爱娃·贝尔特看见她,为的是施加一点点压力。”
爱娃·贝尔特脸色苍白,盯着佩里·梅森。
“你这该死的,”她说,“从背后捅刀子的骗子!”
还是西德尼·德拉姆为这个场面添了最后嘲弄的一笔。“活见鬼,”他说,
“还是爱娃·贝尔特告诉我们你在这里,佩里。她说她今天上午要见你,我们可以
等另外一个人来这儿后再来,并让我们说是在跟踪那个人。她想让你认为我们一直
在跟踪德拉·斯特里特或是谁,但不是她。”
梅森不置一辞,表情骤然变得疲倦不堪。
16
佩里·梅森坐在他的办公室里,看上去非常疲倦。
德拉·斯特里特坐在桌子对面,极力避开他的目光。
“我以为你不喜欢她。”梅森说道。
她眼睛看着别处。
“我是不喜欢她,”她承认道,“但我很遗憾最后却是你来揭开案底。
她指望你去帮她摆脱麻烦,你却把她交给了警察。”
“我可没做任何事情,”他否认道,“我只是不愿去当替罪羊。”
她耸耸肩膀。
“我认识你已好长一段时间了。”德拉慢条斯里地说,“这段时间都是你的客
户自己找上门来,你从不主动去找他们。你不卑不亢地接受他们。多少次案子眼看
没有希望,可你还是接受他们的委托,你从不背叛任何当事人。
而且亦从不轻易放弃。”
“这是什么?”他问,“演讲?”
“是的。”她说得很干脆。
“那么,继续呀。”
她摇摇头。
“完了。”
他站起来走到她那边,把手放到她的肩上。
“德拉,”他说,“我有一件事要问你。”
“什么事?”
“请相信我。”他谦卑地说。
她抬头正碰上他的目光。
“你是说……”
他点点头。
“在陪审团做出她有罪的裁决前她是不会被判任何罪的。”
“可是,”德拉·斯特里特说,“她不会再和你有任何关系了。她现在将另有
律师。她也坦白招供了。这还能怎样?她向警察重复了供词,还签了字。”
“供词不必绕开。给一个人定罪就不能有一丝站得住脚的疑问。如果陪审团有
一点持之有理的怀疑,就不能给人判罪,她还有机会自由。”
她皱眉看看他。
“为什么不能让保罗·德雷克向警方暗示问她一些问题?”她说,“为什么得
要你跟他们暗示?”
“因为警察向她提出的任何一个问题,她都能瞒天过海。那个女人聪明得很。
她要我帮助她,可她还算计着任何时候只要狼群逼近,就先把我扔出去。”
“所以你先把她扔给狼群?”
“如果你要那样说,是的。”梅森承认道,手从她的肩上拿开。
她起身向外间走去。
“卡尔·格里芬在外边,”她说,“还有阿瑟·阿特伍德,他的律师。”
“叫他们进来。”梅森对她说,语调平平,不温不火。
她打开通向外间的门,用手拉着,同时向那两个人示意。
卡尔·格里芬的脸上依稀可见放荡狂饮的痕迹,他此刻姿态端正,温文尔雅,
很有绅士风度。他进门从德拉·斯特里特前面走过时向她点头致意。
并对梅森露出谦恭的微笑,说:“下午好。”
阿瑟·阿特伍德四十七八岁,有着一张缺少阳光的脸。他目光闪烁,游移不定。
头从前额到头顶都是光秃秃的,一绺头发从头的一侧梳向另一侧,直到耳际两旁,
并在后脑勺上形成毛绒绒的一团。他的嘴角挂着一副毫无实际意义的职业微笑,使
得从鼻子向两个嘴角伸出的线条像两把卡钳,眼角的皱纹呈放射状向外扩张着。一
看便知是个让人难以捉摸的人,而且有一点可以断定——他是个危险的对手。
佩里·梅森向他们示意坐下,德拉·斯特里特把门关上。
卡尔·格里芬开始说话:“你要原谅我,梅森先生,如果我对您最初在这个案
子里的动机有所误解的话。我理解正是您巧妙的侦探手段在很大程度上使贝尔特夫
人供出实情。”
阿瑟·阿特伍德和气地插言:“如果你乐意的话让我来说吧,卡尔。”
格里芬文雅得体地笑笑,向他的律师欠欠身。
阿瑟·阿特伍德把一把椅子向桌子前推了推,坐下来,看着佩里·梅森:
“好啦,律师,我们互相理解,我认为。”
“我不十分肯定我们相互理解。”梅森说。
阿特伍德的嘴唇弯曲成他那种永恒不变的微笑状,但闪亮的眼睛里却没有一丝
幽默的痕迹。
“你是爱娃·贝尔特的诉状律师,”他说,“你为爱娃,贝尔特准备了对遗嘱
检验的抗辩书,还协助她申请签发特别遗产管理委任状。如果你能撤消质辩和申请
——当然啦,在不损害任何人合法利益的情况下——将使事情简单化。”
“为谁把事情简单化?”梅森问。
阿特伍德挥手指指他的委托人:“当然是格里芬先生。”
“我并不是格里芬的代理。”梅森粗率地回答。
阿特伍德的眼睛又开始浮出笑意。
“那当然是这样,”他说,“就目前来说。然而,我直言相告吧,我的委托人
对你在这件事情显示出来的那种罕有的能力和你始终保持的公正精神有着极为深刻
的印象。当然啦,各种情况相互交织难免让人感到痛苦和尴尬。
事情突如其来,连我的委托人都深感猝不及防。然而,对于所发生的事情现在
可谓是毫无疑义,我的委托人,在家产的管理上,越发需要若干精明强干的律师,
如果你理解我的意思。”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梅森问。
阿特伍德叹口气。
“那么,”他说,“看来我必须坦率地说,或者,赤裸裸地说,因为我们都在
这儿,就我们三个。我的委托人发现那份出版物《轶闻纵览》需要非常专业的管理。
我么,当然喽,将忙于家产的收支管理,他已向我建议说希望有个有能力的律师固
定地给他提供咨询服务,特别是关于那份出版物的事宜。实际上,就是在遗产检验
期间接管那份出版物。”
阿特伍德停下来,用他那亮闪闪的眼睛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佩里·梅森。
见梅森不言一声,就又说下去,“这事将需要付出时间。你会得到很好的补偿,
非常好的补偿的,真的。”
梅森直截了当:“好哇,”他说,“干嘛吞吞吐吐的?你们要我做的就是撤消
各方面的抗辩,让格里芬顺利掌握大权。而他将保证我能从中得些好处,是这个意
思吗?”
阿特伍德噘起嘴。
“真的,律师,我也不想这样直截了当地表达意图,但是,如果你愿意考虑我
说的话,我想你会发现这完全符合职业道德,其内容足以适用这个案子。”
“别来这一套废话了,”佩里·梅森说,“我要的是直话直说。还是我来把话
说明白,即使你们不愿这样。记着:一道篱笆墙,你我各一边。你是格里芬的代理
人,正争取得到对遗产的控制权,而我则代表贝尔特夫人,我准备把那份遗嘱从法
庭上扔出去。它是伪造的,你知道。”
阿特伍德的嘴上仍挂着笑,但目光已变得冷酷。
“这一点你不会得逞的,”他说,“遗嘱是不是伪造的已没有任何影响。
她销毁了原件。她在供词里承认这个事实。我们可以证明那份被销毁的遗嘱的
内容。并按遗嘱执行。”
“好吧。”梅森说,“那是一场官司。你认为你可以,而我认为你不可以。”
“再者,”阿特伍德说,“她不能拿走任何财产,因为她谋杀了她的丈夫。这
违背了法律关于一个人无论有任何遗嘱或契约都不得从他或她谋杀的人那里继承任
何遗产的规定。”
梅森一言不发。
阿特伍德和他的委托人相互对视一下。
“你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