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墙有眼





  被他这么一说,龙雄也觉得有点饿。
  “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嗜,到银座随便找一家。”力雄说。
  “不,到品川下车,品川随些。”
  龙雄想,他难道饿得这么厉害?田村便说;
  “哦一边吃饭,一边还要工作哩。”
  “工作?”
  “哈,就是这个嘛。”
  田村用手拍拍装在口袋里的乘客名单。
  “我先查一查名单人有电话的人家,越快越好。”
  龙雄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田村把这件案子寄托着自己的抱负。龙雄扭过头去望着他的侧脸。
  汽车开到品川站前,在一家中国饭馆门口停下。
  一进店门,田村立刻就问女招待有没有电话。女招待指了指取送饭菜的长台子,电话放在最边上。
  “最好不要花时间的菜,对了,就要炒饭和肉丸子吧。”
  点完菜后,田村从口袋里掏出纸来,一边看上面抄的电话号码,一边拨电话。
  “喂,是XX先生府上吗?我是报社的,今晚七点三十分乘飞机去名古屋的XXXX,是您家先生?好,谢谢。不,没什么事,请不必担心。”
  田村放下电话,用铅笔在纸上写的名字前做个记号。他对女招待说:
  “我要打很多电话,电话费回头按次数计算,一并付账。”
  接着他便按照名单,一个接一个拨号,手指忙个不停。
  于是不断传来田村的声音:“XX先生吗?”每打一个电话,做一个记号。
  饭菜端来后,他叫放在自己面前,一面用汤匙吃,一面不停地拨电话,两脚叉开,仍旧站着。女招待都看呆了。
  “真不愧为新闻记者。”龙雄心里赞叹道。他那样子自己是做不出来的。
  田村最后放下话筒时,盘子里的饭菜也吃得一干二净。
  “现在还有两家没有搞清。”
  田村用脏兮兮的手帕抹了抹前额和嘴巴,指着名单说。
  “没有电话的,共有五个人。这两处,我明天去核实一下。其他三个人是外地的,只能写快信去问了。”
  龙雄看了看电话搞不清的两个名字,一个是三十三的男子,一个是二十七岁的女子。电话号码、住址和姓名都对不上。
  “打通了电话,名字不对,大概是化名。”田村说,“但也不能肯定这两人就有问题。 因为也会有人乘飞机私奔的。 ”田村笑了起来,摘下眼镜,边擦边说:“剩下这几个不查完,是弄不清楚的。”
  “外地人没法查。’呢雄说,“没有电话的人家,明天能查完吗?”
  “那还用说,下午就能查完。坐社里的汽车很方便。”
  “下一步怎么办?”
  “去羽田找那位姓田中的空中小姐。”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我料到你也要去。”田村放声笑了起来。“从空中小姐那里,或许能打听出点什么来。这是我的希望。因为在飞机上,乘客的机票归她管,她应该记得名字和本人的样子。我把名单拿给她看,让她回忆一下每个乘客的容貌和举止。”
  龙雄觉得田村这家伙很机灵。可是龙雄掌握着他所不知道的材料,所处地位比他更优越。
  “这是个好主意、”龙雄夸奖道,“我来陪你去吧。”
  “好吧,下午两点钟在报社门口等我。”
  两人约好就分手了。田村坐报社的车回报社,龙雄乘山手线电车回住处。
  早晨,龙雄躺在被窝里看报。
  “濑沼律师横遭绑架”的消息,以大字标题刊登出来。龙雄仔细阅读内容,同田村昨夜在车上说的没有太大出入。专案组的谈话认为,此案同新宿的凶杀案有关,表示要严加追查。
  报上没提到红月亮酒吧的酒保及其背后操纵的右翼组织。不知警视厅掌握了多少情况。龙雄意识到,自己作为一个外行的侦探,有它的局限性。他们内行也许会胜过自己。不,大低已经超过自己了。这使他感到很欣慰。自己掌握的情况,即使不告诉当局,你坏久也会知道的、。’一、。
  总之,龙雄仍按自己的想法去进行,再也不能退缩了。哪怕自己当了堂·吉河德也决不翻悔。
  同田村约好是下午二点,龙雄正在吃推迟了的早饭。
  “秋崎先生,您的快信。”楼下房东大婶送上来一封信。
  濑沼和电器制造公司的茶色信封。翻过来一看,龙雄不禁睁大眼睛愣住了。是经理亲笔署的名,顿时心里产生一种预感。
  拆开一看,里面是一张信笺,以及他昨天刚交给科长的辞呈。龙雄忙打开信笺看下去。
  “辞呈已阅,原壁奉还,不胜挽留之情。日前从大皈分店经理前任专务董事处,欣闻足下之事,今后鄙人将一如专务,予以方便,尚希曲谅。此次濑沼律师突遭意外,公司甚感歉疚、望足下善自为之,特准继续休假三个月,鄙人今夜将赴北海道,诸事请多加珍重。”
  信的内容,不料竟同自己的预料完全相反。龙雄手中拿着信笺,怔了半天,辞呈落到榻榻米上。
  龙雄想起新任科长的话,经理对关野科长的自杀颇感悔疚,悔不该当初如此叱责科长,事后他感到自己是有责任的。
  对自己的事情,他说要一如专务董事,给予方便,那意思分明要自己继续追查案件。对濑沼律师的意外遭遇,经理也分担了责任。那么,准是经理委托律师去调查这桩案子的,结果招致了不幸。经理对这桩诈骗案,本想秘密了结,由于科长自杀,才改变了主意。现在律师又遭绑架,于是转而鼓励我龙雄。
  龙雄心里有种奇妙的感触,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恩重如山的关野科长。那个坏蛋把这样善良的人逼上死路,竟能在这世上依然逍遥自在,龙雄实在感到义愤难平。这决不是抽象的正义感,是同关野科长这样一个有血有肉灼人紧密相连的。他即使辞职也决心追查到底。并非出于空洞的大道理,而是基于具体的人之常情。同时,也想以此报答被贬到大版去的专务董事对自己的一番厚意。
  龙雄思忖,自己并不是受经理委托才这么干的。既然经理有这意思,至少对自己也有方便之处。一次就准假三个月,显出经理的大度。
  想到这儿,龙雄不由得心里感到宽慰。
  两点钟,龙雄准时到达报社门口,田村还没下来。他坐在待客用的长椅子上,一边抽烟,一边等地。
  等了十分钟,田村还没来。龙雄心想,他的工作可真忙,便请传达室打电话给田村办公室。囔
  “他们说,田村先生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传达室的女郎转告说。
  龙雄估计四村一定到那几家没有电话的作调查去了。不过,他昨天说过,中午前就能办完,而且还兴冲冲地约好,一起去羽田机场。到时候他一定会回来。龙雄拿定主意,坐着等吧。
  报社大门口,进进出出十分繁忙。来访的人络绎不绝,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观察观察可以消磨时间免得无聊。有的衣冠正正,有的穿着脏兮兮的工作服。有老人,也有青年,年龄各异。他们来这儿究竟有什么事呢?他们都先请传达室拨电话联系。接着,有的上楼,有的败兴而归。其中还有在报上见过照片的知名人士。
  女客最使人感兴趣。有位小姐,不知是谁家的千金,硬最把一张纸塞给从楼上下来的记者,弄得那人直抓头皮。那女的大概是酒吧女郎。女人刚走,记者对传达说,以后再来就说他出差不在。还来了一位中年女客,其貌不扬,却架子十足,被恭请到广告科,看样子是广告主。
  过了四十分钟,还不见田村的影儿。传达室里的光景也看够了。龙雄衔着香烟,无所事事。随嘴吟了一句徘句:
  春日高照,众生来而又复去。
  “啊!对不起,让你久等了。”田村满头大汗,匆匆走了进来。
  “走不走?”
  “走,走。刚发了一条消息便赶来了。”
  田村抓住龙雄的胳膊往外走,坐进等着他们的汽车里。
  “去羽田。”田村吩咐司机,擦擦头上的汗。
  “怎么样?查明了没有?”龙雄问道。迎面吹进车里的春风拂着他的脸颊。
  “嗯,听着,还有比这更重要的呢。”田村突然转过身来瞅着龙雄,“专案组称,已经找到犯人的线索了。”
  “呢?真的吗?”
  “当然真的。各报社同时发了这条新闻。”
  说着,田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是这条新闻的复印件。
  “四月二十五日夜,新宿闹市区小巷内发生的凶杀案,凶手业已查明。确系中央区银座西XX街红月亮酒吧(业主梅井淳子)之酒保,该犯新揭县人,名山本一郎,现年三十一岁。专案组已向全国发出通缉令。作案当晚,该犯即离开住处,不知去向。据酒吧业主称,该犯于一年前由同业某人介绍雇佣。当局现正按此线索进行追查。又悉,此次得以查出凶手,因有目击者记得被害者原刑警田丸利市所戴之贝雷帽,并认识山本其人。当日曾见两人在府中赛马场,放向专案组检举。犯人山本酷爱赛马,时常出入中人、府中等赛马场。”
  2
  车过品川,行驶在京滨国道上,车速开始加快。从车窗中刮进来的风更加强劲了。龙雄凝视着专案组发布的消息。“凶手为红月亮酒吧(业主梅井淳子)之酒保,该犯系新泻县人,名山本一郎”这段文字,在龙雄眼里格外醒目。这时,他才知道老板娘叫梅井淳子。
  “怎么样?”田村注视着龙雄问道,“你对这个犯人有什么线索没有?”
  龙雄很难回答。因为他一直瞒着田村,事到如今也就不便开口了。但佯作不知,实在说不过去,便说:
  “我倒没有注意那个酒保。不过,模模糊糊觉得那个人很古怪。”
  “老板娘梅井淳子是舟坂英明的情妇,你是根据这一点推断的吗?”
  “是的。我上次听说后,常去那家酒吧观察动静。”
  “你到了酒吧,不觉得那个酒保可疑吗?”
  “我倒没有想到那个酒保身上去,只顾注意常去那里的客人。”
  这句话半真半假,龙雄觉得很苦恼。田村这样卖力,他觉得对不住朋友。
  “山本这个酒保是凶手,大概错不了吧。”
  田村皱着眉头,苦死冥索,嘟睡了一句。
  一点没错。这只有龙雄知道。可是警方很快就掌握了这个情况。他们不愧是内行,龙雄自叹不如。
  “秋崎!”田村的眼睛在龙雄身上一转。“你注意到去名古屋的航班,根据是什么?”
  口气是法问式的。这不能怪他。昨天曾搪塞说过后再谈,现在不能再敷衍下去了。
  “你问这个嘛,那是因为……”
  龙雄不想说出上崎绘津子的名字,要为她掩饰到最后。龙雄突然想起,当时老板娘不在酒吧里。便说:
  “我打听到老板娘去机场送入刚回来。”
  他不能说这是向司机打听来的,而且把上崎绘津子换成了老板娘。撒了一句谎。他感到心虚,也感到别扭。
  好心的田村没有追问,“你昨天为什么不说?”在功名心驱使下高兴地拍起手来。
  “那太棒了。”眼镜下面的一对小眼睛炯炯有神。“准是老板娘打发山本飞到名古屋去的。下命令的大概是舟坂英明。舟坂可能认为,把这个危险的家伙放在身边,无异于引火烧身,便叫他远走高飞了。他们想在警方还没有把搜查之手伸到那里之前,先采取了这个断然措施。他们也已意识到,这案子或许会成为导火索,导致他们全军覆灭。
  对此,龙雄也有同感。山本这个冒失鬼还以为刑警在追查他,开了杀戒。现在舟报英明正竭力采取自卫手段。
  “你听着,”田村加重语气说:“专案组可能还没有发现这个案子的背后同右翼组织有关系。虽然他们掌握了犯人的线索,只不过凭借目击者的证词,是犯人同被害者曾经在一起。我们现在比警方先走了一步。”
  走进口航办事处,与昨夜迥然不同。白天,候机室里旅客熙熙攘攘,办事员也很多。
  田村大步走到挂着“名古屋”航班牌的柜台前,昨晚那个办事员还记得田村,笑容可掬地离开座位走过来。
  “您来了。”
  “昨晚给您添麻烦了。谢谢。”
  “不客气。事情查清楚了吗?”
  “正是为这事,我们想见见田中美智子小姐。”
  办事员装腔作势地歪起了脑袋,微微一笑。
  “不凑巧。田中今天不上班,她休息。”
  “哦,她休息!”田村神情沮丧地望着办事员。
  “是的,昨夜她上了最后一班。”
  “那么,她是在名古屋过夜的了?”
  “是的,她昨夜宿在名古屋。那儿有青年会的空姐招待所。今天早晨乘头班飞机离开名古屋,又回到了东京。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