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游戏





眼色。皮尔逊觉得自己一辈子从来没有像现在那样脆弱过。除了在那座桥上,当时
那个“威尼斯妓女”
    死在他的脚下,耳朵里灌满了乌兹冲锋桥的响声。
    “喂,伙计。”雷斯特雷波笑了一下。“要不要按铃叫房间服务?”
    “什么?不,不。我,嗯,我刚才在淋浴。”他那玩意儿软了下去。他的心都
快要蹦出来。他像刚跑完一百码比赛似的,肾上腺素使他拼命地喘气。他知道,他
现在屈着膝,弓着肩膀,两只手在发抖,显出一剧痛苦焦虑的守势。他的目光从雷
斯特波迅速地移到那个坐着的人身上。他从骨子里知道——事实上,他还感到一股
寒气,起了鸡皮疙瘩——他不是别人,就是麦德林集团组织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首领
帕布罗。恩维加多本人。而根据那个秘密的报导说,他在警察和毒品管制局的追捕
和骚扰之下,已经被困在哥伦比亚那个遥远的内地省份——安蒂奥基亚省的他的家
里。
    “我们不请而人,请你原谅,汉隆先生。”——恩维加多的说话声音很柔和,
带着那种西班牙语的美国人的口音,皮尔逊以前只是在老的、通常是查理士。布朗
逊(charles Bronson )
    主演的西部电影里听到过——“不过这个房间是干净的,我的人已经将它打扫
过。”皮尔逊知道他是在说房间里没有电子窃听装置。“我不会占你很长的时间。”
皮尔逊心里想,这个畜牲,他连衣服都不让我穿上。他知道,那个穿运动衫的人,
还有那个穿驼绒上衣的人,都会在外面的走廊里。他不想知道那个骑摩托车的年轻
人在哪里。
    恩维加多继续说道:“我对你们的组织怀有深深的敌意。
    我祝福你在你们的斗争中平安无事。英国人生活在一个超现实的世界里,他们
梦想把我们都变成他们的殖民地,从都柏林到波哥大……“
    皮尔逊想,他对国际政治的看法也太过份简化了一点,但他现在不便跟他争论
这个问题。
    接着,这个惊慌失措的中年人恢复了他个性的另一面,变成了那个目光锐利、
毫无惧色、说话刻薄的尤金。皮尔逊法官,法院里的资深的一份子,在那个同样杀
人不眨眼的、同样冷酷无情的、同样胆大包天的爱尔兰共和军激进派的军事委员会
里,名义上跟布伦丹。凯西和马丁。墨菲地位平等的委员。爱尔兰未来的首席检察
官。在基里和基尔代尔的学校和酒吧里,有朝一日都要为之歌唱的那个人。
    “滚出我房间去,”他听到自己在说。他的塞尔特人的脾气已经压倒了求生的
本能。“十五分钟以后,我们在酒吧见面。”
    他仍然喘不过气来,但这次可是带着满腔的怒气。“要是你们
    想跟我做成任何形式的交易,就要始终记在心头,两位先生,我是受一个组织
保护的,这个组织可以使你们那又细又瘦,那杀人不眨眼的混蛋帮派,看起来就像
是摩门教教堂里的唱诗班他现在已经站得笔直,毛巾缠在身上,就像古罗马元老院
议员的宽外袍那样,目光严厉,咄咄逼人,就跟在法庭上完全一样。
    那个叫雷斯特雷波的人从门边走到房间这头,猝不及防地狠狠打了皮尔逊一记
耳光,拉掉了他身上的毛巾;他用的力气那么大,使那个法官转了一圈。雷斯特雷
波特接着提起那只穿着皮鞋的右脚横扫过去,那人又瘦又细的屁股趴地坐到地板上。
    “十五分钟,汉隆先生。”
    他从皮尔逊的身上跨过去,朝着打开的门走去。恩维加多已经出去了。
    尤金。皮尔逊收拢两个膝盖,坐起身来。他伸手去拿毛巾,盖住肩膀,混身不
由自主地抖个不停。他又是气愤,又是羞愧,擤着鼻子,眼泪都快要掉出来。凯西
那个王八蛋要对这件事情负责。以上帝的名义,他要付出代价的……
    英国军队是一支指挥极有效率的部队。六、七十年代一度纪律松弛,过了那段
时期以后,它变成了一支精悍的、久经战斗锻炼的部队,其间在福克兰群岛打了胜
仗,现在正在支援美国陆军和海军陆战队在沙特阿拉伯、伊拉克和科威特的行动。
    在北爱尔兰二十年的游击战已经把它的步兵和情报兵种磨炼成了一支世界上经
验最丰富的反恐怖份子的力量。它的一些部队几乎每年都要在世界上的某个地方参
加战斗。
    通过在贝尔法斯特的巷战,对付北爱兰城市游击队的秘密行动,在婆罗州对付
印度尼西亚的丛林战,在塞普路斯、亚丁、叶门和阿曼的反恐怖份子行动,以及为
夺回福克兰群岛而在南大西洋的激烈而又残酷的地面战,一批指挥军官已经成熟起
来。他们中间有很大比例是大学生毕业生。有些军官被鼓励离开部队几年,体验外
面的生活,然后带着新颖的观念和办事方法再回到部队来。
    现在,纪律松弛的将看不见了。罗伯特。沃尔夫。安德森就是这新一代军官中
最好的榜样,他是一名少将,优异服务勋章和十字军功章的获得者。沃尔夫。安德
森参加过上面提到的战役中大部分行动。一方面,他是一名装甲师的军官,有着成
功的普通军事生涯;另一方面,他在特种部队里步步高升,先是指挥特种航空兵第
二十二团,接着指挥特种部队大队,如今在沙漠风暴行动中,他在派往波斯湾的英
国部队中领导作战和情报部队,直接受英军司令的指挥。很少有人像他那样能把两
者结合得如此出色。
    安德森有特点,其中之一是办起事来开门见山,讲究实际;在前几年,他曾多
次跟戴维。贾了联合行动。现在,当更丁坦率而又简要地描述一下为什么要让哈里。
福特上尉离开现在重要的战斗岗位的时候,他仔细地听着。要说服陆军部答应福特
辞去正规军里的职务,并且同意把大门畅开三年,以便在跟秘密情报局的合约期满
以后,那个年轻军官还有选择权可以回到部队里,安德森的影响是必不可少的。
    贾丁把大多数的情形开诚布公地说出来了。他对安德森说,秘密情报局需要哈
里参加一个秘密渗透行动。目标是帕布罗。思维加多,首相直接参与了这件事情。
他没有提到另外还有两名候选人,也没有说哈里。福特也许不是最后的选择。
    谈话是在利雅得郊外进行的。他们一边沿着黑漆漆的、两旁都是棕桐树的街道
漫步,一边交谈着。贾了知道,这时间是安德森从每十二小时当中仅有的四个小时
时间中抽出来的,这点时间他必须用来睡觉。尽管如此,那位军人还是客气地,像
往常一样耐心地给了他所要求的十分钟。他没有问任何不必要的问题。世纪大楼的
地区总监亲自飞到这里来,说明了那件事情的重要性,这点他是很清楚的。尤其是
这里正在打仗。
    “你什么时间需要他?”安德森问道。
    “我希望他能在两个星期以内回到大英帝国。”
    他们继续往前走。头顶,两架旋风战斗轰炸机飞进夜空,后面跟着两架,接着
又是两架。
    “这个嘛,哈里没有必要回去参加战斗了。你们两个人已经费了那么大的力气,
要是他错过机会,那就有点可惜了。我知道,你已经去见过强尼,他把你轰出来了?”
    “是的。恐怕是的。”而我并不怪他,贾丁暗忖道。
    又有两架飞机隆隆地从这个城市上空飞过,这次离得更近一些。是两架F —11
1隐形轰炸机。只有你是个聋子,它们才“隐形”哩。
    “嗯,那个团的团长是一个自有主张的人。要是你,要是我们越级办件这件事,
他会非常不高兴的。”
    “是的,是的,我知道,罗伯特。”
    “我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离开部队呢?你要知道,哈里。
    福特具备当将军的一切条件。“
    “不过,他仍有可能……?”
    安德森沉默片刻。他站在街的拐角处,对那个问题认真地思索。两辆美国海军
陆战队的救护车闪着灯光,响着警报器,疾驶而过。噪音消失了。从一栋豪华的别
墅那里,传来多尔斯合唱团的歌声。吉姆。莫里森(Jim Morrison)在唱“快,亲
爱的,点燃我的热情”。那是另一场战争留下的一个时代错误。
    贾丁希望这场战争会有个比较满意的结果。
    最后,那个身材高大的少将,朝贾丁瞥了一眼。“当然。
    这不是不可能的事。要是他真的回到部队。“他好象感到有某种预感。或者,
可能是晚上寒冷的空气,所以他在发抖。”你们这些人……“
    我们这些人什么?贾丁心里很想知道。我们这些人会不放他走?还是我们这些
人会失去他,让帕布罗和他的好朋友们绑住他的睾丸吊死他?他没有做声。只有隐
隐约约传来吉姆,莫里森的歌声,几乎听不清楚。快,亲爱的,点燃我的热情……
    “我让他在下个星期天以前到达伦敦。其他的事嘛,具体的事嘛,就要看你的
了。我有一种可怕的感觉,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感谢上帝,非常感谢。上帝啊,你的确是个好朋友。
    “谢谢,罗伯特。万分感谢。”
    “那么,现在,我要去睡一会儿觉,你可以走了。”
    戴维。贾丁笑了一笑。他伸出了手。安德林握住那只手,握得很紧,可是,哎
呀,就那么一会儿,好象他本能地感觉
    到,他不想跟那只手打交道。
    矮子帕特里斯被关在贝尔维医院八楼的拘留室里,受到警察的保护。他的身边,
至少有三名来自第十四分局的身穿制服的警察,以防他的两个嗜血成性的、贩卖毒
品的兄弟把他营救出去。这是一件具有讽刺意义的事情。就在那家医院的太平间里,
仍然冷藏着姓名不详者的尸体。
    艾迪。卢科警官朝坐在门外的几名警察点了点头。当卢科走出电梯的时候,一
个早该下班的警察很快走了;另一个警察把一杯咖啡放到树胶地砖的地板上。
    “情况怎么样?”卢科说。他没有等他们回答,就开了门,进厂屋子。另一名
穿便衣的警察坐在里面的角落里吃午餐。他吃的是牛肉三明治。一位漂亮的黑人护
士正在写矮子的治疗记录。
    矮子伤得比卢科起先想象的还要严重。子弹打碎了他右上臂的骨头,他流了许
多血,差一点死掉。真是太糟糕了。假如那个小伙子来得及拔出他的迷你乌兹冲锋
枪,那么艾迪。卢科和瓦戈斯探员这时就要下面的太平间里,跟姓名不详者和刚被
矮子杀害的缉毒组的员班杰明。奥特加一起分享那些冰块。
    矮子看上去确实年纪不大。他躺在医院的那张病床上,手臂上了石膏,固定在
一个滑轮上。当那魁梧的警察从墙边拉过一张灰色的钢管塑胶面椅子,在床边坐下
身来的时候,他那懒洋洋的黑眼圈谨慎地看着卢科。护士认识卢科,腼腆地笑了一
笑。
    “你好,贝妮丝,过得怎么样?”两年以前,贝妮丝和她的妹妹在皇后区和南
曼哈顿区的地下铁火车上被一群叫做“红色造反者”的英雄们强奸过。她妹妹用向
她攻击者其中一个人的刀子捅死了那个人。那个星期正好卢科值夜班;负责那起事
故的上级巡逻警把杀人案交给了凶杀组。艾迪认为那个女孩子已经吃够了苦头。他
跟地方检察院面对面堂堂正正地吵了一架以后,她没有被判过失杀人,让她继续过
日子去了。她过得不错,很勇敢,甚至还提供了不利于那些幸存者的犯罪证据。
    “我很好。你在凶杀组的日子过得怎么样?”
    “嗯,我倒不太需要注意日子是怎么过的。”
    她咧嘴笑了一下。“这句话有点儿矛盾,是吗?”
    “你说得对。”
    他朝矮子看了一眼。贝妮丝已经知道他的意思。
    “我等一下再来吧!”她说,把治疗记录夹子放回到床脚跟前。“病人会好起
来的。”
    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些笑容。“是的,我们等着瞧吧。”
    笑容消失了。不过,当她好象没有听到他的话,若无其事地走出病房的时候,
他的眼睛亮了一下。
    “好吧,史蒂夫,你到走廊里去吃你的午餐。”
    “遵命,长官。”
    那个便衣警察轻捷地站起身来,抓起剩下的半个牛肉三明治,大步走了出去。
    房间里突然变得静悄悄的。矮子装出毫不在乎的样子。他闭上眼睛,假装养神。
卢科看得出来,那小伙子的胸口在不安地怦怦跳动。
    “杀死警察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矮子。”
    一片沉默。
    “你至少十四年以内不能出狱,回到街上逍遥自在。那是个最少的数字。我们
会让你接受阿尔米达法官的审判;要?